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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十)

已过了六点,西方还残留红霞。可复兴西路、永福路一带的街灯已亮了。这里有一幢老式公寓,虽然有些年代了,但石岗岩垒砌成的黄色粉墙仍然具有诱惑。秋美住在这幢公寓的南向四楼,八十多平米,两居室附带客厅和一个室内小阳台,装修雅致,布局合理,倒也显得干净利落,很实惠。

这套房子,原先公公婆婆也住在这里。等到了确定她和李志勤结婚后,公公婆婆才搬到了泗泾老家去了。小两口子收拾收拾,倒也比较舒适、乐惠。由于这套房子所处地段好,买卖东西和出行方便,林秋美就一走住到了现在,也没有考虑换房。当时,林秋美不曾考虑买房的原因,主要是买房要一大笔开销,家里的日常生活会有所影响。而这里的房子的确比较满意。后来房价逐年上升,买房的赚了。林秋美就后悔了。觉得自己一生聪明,却恰恰败在了买房上。自己这么也没有想到形势会变得这么快,房子一下子就变了样。当初自己和丈夫咬咬牙,可以挺得过去。现在好了,这辈子是勿买房了。后来,听说爸爸家里的老房子要动迁,这下子给自己注射了一针强心剂,浑身来劲了。因为自己的儿子李洁明已经到了结婚的年龄,没有住房,即便是律师、研究生毕业,也没有用。儿子是优秀的,但是没有房子,与新移民打工仔一样,找女朋友同样困难。此刻,林秋美正在厨房里煮着莫医生开给林友兰的汤药。可脑子里却想着动迁房子的事。今天给爸爸送药,趁机再好好问问他。

林秋美的人生要比两个妹妹幸福。她是67届高中毕业生,分配在区中心医院药房工作。文革后,考上医科大学,毕业以后,到了仁济医院,当了一名药剂师。一直在医院工作,相对稳定。秋美个子不高,但五官端庄,为人坦诚,性格直爽,药房的十多个同事中有事,林秋美乐意相助,且与副院长莫荃的关系很好,上下左右、周围前后,都与她相处融洽。老同事相继退休后,秋美自然成了药房的大姐。在整个药房里,她和另外一个叫张萌的同事,幸福指数最高。因为两人不需贷款购房。林秋美原来是与公婆共住。公婆退休后,搬到了泗泾老宅,永福路公寓自然成了林秋美夫妇,同时,她和儿子的户口在娘家,如遇上动迁,还可分配住房。张萌公婆是老干部,也住在徐汇区,且住房宽敞;故药房同事都很羡慕她们。但,随着大城市住房价格持续上涨,秋美和张萌的内心不是滋味。记得有一天在走廊尽头相遇,两人就对当前的买房有想法。

“秋姐,最近忙什么呢?好几天没看到你了。”张萌问道。

“刚分来几个大学生,组织他们培训,领导抽我帮助培训。”秋美说道。

“秋姐,最近房价涨得很厉害,徐汇区中心地带每平米要涨到三万五了,我们不买房子吃亏了。”张萌说道。

“是啊,我也很郁闷,不买是吃大亏了。”秋美说道。

“是啊,你不买,还不要紧,我倒霉了。我家房子是大,但如果儿子结婚,三代人一起住,肯定要闹矛盾。”张萌说道。

“你公婆这这么有钱,当初,为什么不买房子作投资呢?”林秋美说道。

“你不提还好,一提,我快气晕了,老爷子全买股票被套牢了,没戏!还是你家老夫子好,一板一眼,不但风险。”张萌道。

“嗨,彼此彼此,反正这次不买房子是亏大了。”林秋美说道。

“你怕什么啊。你还有娘家私房。这年头,有房是土豪。没房,有钱也算穷富!听说,你娘家要动迁了?”张萌说道。

“说是这么说。不过,怎么分配,现在还没影!”秋美说道。

“秋姐,这次可要上心啊,你儿子李洁明全靠房子,才能讨娘子啊!”张萌说道。

张萌的话,一针见血地刺中了秋美的心窝。回到药房,林秋美思来想去,觉得张萌的话似乎很有道理。这次,无论如何,家里的动迁房一定要争取一下,否则,要靠自己买房,一辈子都难翻身。挣钱全都要仍在贷款上了。林秋美与林秋茹是差不多时间退休的。林秋茹工厂转型,五十岁就下岗了;林秋美是事业单位,五十五岁才退休的。刚退休下来,林秋美一点儿也不习惯。每天领个马夹袋上街,像个家庭妇女,一天忙买汰烧三顿饭,时间都荒废在家务上,成了钟点工阿姨。再说,一退下来,就窝在家里,人家要议论这个人没花头。单位没回聘,还称什么大姐?同时,平常呼风唤雨,东咋呼、西吆喝,指挥别人惯了。现在,似乎好像没人可以听指挥,全要一个人干,的确不习惯。好在莫副院长识时务,看在多年与林友兰的交情,便帮林秋美找了个返聘的工作机会。在一家街道社区医院药房工作,负责药方审核。每天工作六小时,月返聘津贴3000多元。工作还轻松,工资也不低。虽说林秋美不缺钱,在外工作即可排遣郁闷,又可不做家务。因为,林秋美家的家务,一般都是李志勤包了。但自己退休在家,不好意思再让李志勤做了。现在,重新上班,家务自然是李志勤承担了。林秋美返聘,林秋茹自然不能再工作了。她担负起照顾父亲的主要责任。而林秋美每个星期,一般晚上也去两次看望父亲。父亲的配药和煎药自然由林秋美承包了。

林秋美在沙发里,想着心事的时候,一股中药味弥漫进了客厅。

林秋美走进厨房,掀开盖子,看了看药罐子里的水,已经差不多干了,马上关掉煤气,准备打包上路了。

“嘀铃铃”,电话铃声响了。林秋美赶忙拿起了电话。

“妈妈,是我,洁明。我明天晚上回来,你帮我把被子晒一晒。还有方便的话,帮我买两件衬衣和内裤。”李洁明说道。

“那明天晚上回来吃饭吗?秋美问道。

“明天可能要晚一点,但是回来吃饭的。”李洁明说道。

“儿子,衬衣要买什么颜色的?内裤是平角裤还是三角裤?”林秋美比较仔细,因为儿子比较疙瘩、挑剔。

“妈妈,衬衣就买白色的吧。内裤还是平角裤,颜色深色的。大号的。”李洁明说道。

“那我明白了。”林秋美说道。

林秋美知道,儿子为办案出差在苏州。自己没空去百货公司。看来,自己要多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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