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飞时，不要让自己的飞机飞得像这次那么低。对准光点飞，你一定会飞得不错的。欢迎返舰。”“疯狗”微笑着说，捶了下我的肩膀，然后转身离开，率领进行巡回讲评的飞机降落指挥员队伍出了我们的待命室，找下一个驾驶员讲评去了。我的样子一定是惨不忍睹。我如此拼命，成绩却如此糟糕。但是至少我活着回到舰队，我现在是参加“大赛”了。
这就是舰队，而海军航空兵仿佛美国的职业棒球联盟。夜间降落则相当于分指快球、慢变化球、快变化球和曲线球四球一体。我感到自己就像一个新的中场球员，第一次参加职业棒球联盟比赛轮到自己击球时就碰上了诺兰·瑞安，将球击出后，领队就告诫他：“你只要盯住球就会取得好成绩。欢迎参加‘大赛’。”而我心里十分清楚，我宁可面对诺兰·瑞安抛出的快球，也不愿去对付夜间那前后颠簸、左右摇晃的航母甲板。但不管降落得多么辛苦，降落的动作如何差劲，我仍然很高兴，因为我终于成功降落。我悠然离开了甲板。两年的训练之后，我终于得以参加海军的“大赛”。为了自我安慰，我回想起弗雷迪·帕特克的话，此人曾是堪萨斯皇家队的一位身高5 英尺2英寸的开场游击手。他曾说：“我宁可作为职业大赛中身材最矮的运动员，也不愿当青少年赛中个子最高的选
手。”“啊，去他妈的飞机降落指挥员。”“岩洞”说，他的无所畏惧的名声四处传扬。我听其他初级军官说过，“岩洞”是我们中队唯一一位动辄就敢顶撞中队长和副中队长或与他们进行争论的家伙。他不愿被任何人吓唬住。“高兴点，”“岩洞”说，“下滑降落是安全的，而且你一次就降落成功，干得不错。”
“谢谢，‘岩洞’，我先去休息了。明天上午见。”我们的待命室在航母的0 ～2层，即飞行甲板下面一层，机库甲板上面两层。我暂时居住的套房是一间双人套房，我和中队的一位部门领导，一位呼号为“奎基勃”的少校住在一起。这个呼号来自于一部辛普森电视短剧。剧中，巴特·辛普森正在和他的父亲赫马玩拼字游戏。巴特在拼写完“奎基勃”一词后，宣布自己胜利。霍默怀疑这个单词不存在，要求巴特说明该词词义。简单犹豫了一下，巴特从霍默的外形受到启发，脱口解释说“奎基勃”是一位“高个子、中年、秃顶、样子傻乎乎的北美洲男子。”巴特的这一定义也正好准确无误地描绘出了我的同屋的形象，于是这个呼号便应运而生了。
我发现与“奎基勃”住在一起很别扭，这有很多原因。我是一个少尉，海军工作人员里最低等级，服役两年后提升为海军中尉。而“奎基勃”是一位服役了16年的少校。他结婚了，有两个孩子，第三个孩子也快出生了。我则是一个单身汉，尽管我与我的女朋友艾丽丝处于热恋之中，孩子根本没有考虑过。
下一步将提升我为一名上尉，但那是两年以后的事。然后我要等6 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官至少校。我与“奎基勃”的共同之处实在太少了。
上尉、中尉和少尉均被视为低级军官。不管是好事还是坏事，反正我们中队里的低级军官与少校们之间存在一种无其形但却有其实的隔阂。每个中队都有一个所谓的低级军官保护协会。我们中队的低级军官保护协会名为“平头百姓”———美国中西部一个小镇上一家奶牛场的名称。该奶牛场是我们中队一位呼号为“坎珀”的电子战军官的家人拥有和开办的。“坎珀”将奶牛场的一些徽章带到中队，并宣称自己为“平头百姓”组织的创始人。“坎珀”是一个五大三粗的电子战军官，他们家奶牛场的以印第安人头像为图形的徽章成了我们中队低级军官保护协会的标志。我尚未获得这样的徽章，但我希望自己有朝一日搬进低级军官的舰员舱时，会发给我一枚这样的徽章。我很想作为“平头百姓”组织中的一员，与自己的伙计们住在一起，与大家分享第一次出海值勤的经验。“奎基勃”十分友好，但我还是盼望有朝一日搬进一间低级军官居住的舰员舱。
我回到套房刚一坐下，就抽出几张纸来，并把右手伸向飞行服左臂装笔的口袋，口袋的尼龙粘钩盖下装着我的宝贝钢笔。这是一支镀银的马克克罗斯牌钢笔，是我祖父母给我的高中毕业的礼物。现在，已经用了8年了，镀银表面已经划痕累累，锈迹斑斑。但它仍然很好用，并且是我的好运笔。
自从我两年前开始成为海军飞行员，每次飞行它都伴我而行，从未落下过。
在开始写信给我将来要娶的女人艾丽丝之前，我开始想入非非了。我的思绪回到我与艾丽丝初次相遇的情景。我们的父亲在大学里是同学，但因为她的家住在得克萨斯州而我的家住在康涅狄格州，我们从未见过面。20世纪80年代，她父亲调动工作，于是一家搬到了康涅狄格州，但直到1989 年12 月23 号，我们才在他们家的圣诞晚会上第一次遇见。
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夜。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天鹅绒夹克，下着一条与她那修长的双腿十分相称的黑羊毛短裤。她的淡褐色眼睛中带点棕色，凭此增添了几分妩媚。她那波浪起伏的深棕色秀发披至双肩，而她的黑色夹克衫衬托出脖子上的珍珠项链，使其熠熠生辉。她戴着一副圆圆大大的耳环，上面镶嵌着五颜六色的宝石。一句话，她很惊艳。晚会期间，我一直围着她转。我们谈论她在法学院的学习经历，讨论她希望攻读的学位。而我告诉她所有有关成为海军飞行员和其他我认为她会感兴趣的事情。她帮助她妈妈为客人端正餐前的开胃食品，我很可能吃了几十块薰鱼饼干，一大盘拌有洋蓟汁的蔬菜，以及艾丽丝端上的十来种其他食物。我被她深深地打动了，并且我的痴情溢于言表。她如此漂亮，如此高雅，如此热情，如此优秀。她可能已经习惯于男人们在她面前的此番举止。不过她倒是落落大方，举止得体，不失魅力，并非常礼貌地容忍了我的失态。不用说，我想方设法拖着我们一家最后离开晚会。当我的家人最后把我从艾丽丝那里拖走后，走向汽车的路上的谈话使我终生难忘。
“谢尔曼，我从来没有见过你对一个女人如此失态。”我的弟弟埃里克斯说道，他那时正上大学，知道如何把握自己。他简直不相信我竟然会有那样的举止。
“埃里克斯，那是因为我从未失过态。我实在不能自制，我简直是被她迷住了。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一定要娶艾丽丝为妻。”我的评论立即结束了我们的谈话，因为埃里克斯看了我一眼，认识到我是认真的。
圣诞节之后不久，我飞回华盛顿州惠得比海军空军基地，去完成我的飞行训练，期间我一直寻思着如何才能说服艾丽丝相信我们应该一起相伴度过此生。在接下来的11个月时间里，我每10天给艾丽丝写一封专谈所见所闻的轻松的短信，就是告诉她，在我继续训练期间，我仍然活在世上。直到1990年11月，我才又见到艾丽丝。当我完成训练分配到“中途岛”号航母上时，我被告知可以在去波斯湾前回家过感恩节。我马上想到可以再次见到艾丽丝，所以我邀请她到我们家跟我们一起过感恩节。她有11个月没看到我了，因此，她建议我们在她父母家附近吃顿午饭，然后再决定是否一起度过整个假期。
那顿午饭使我大获全胜，而周末更是奇妙无比。我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娶艾丽丝为妻，而我相信她也开始认为我可能正是她的如意郎君，尽管我可能会与她相隔千山万水。在我们一起度过周末之后，我暗自保证在出海执勤期间，一定至少每天给她写一封信。直到现在我还信守那个承诺。
想着这些，我便提起我的幸运之笔写下了下面这封信。
亲爱的艾丽丝：
我现在大汗淋漓，筋疲力尽。每当我想到在航母上起降是如此危险，总使我惊吓万分。我刚刚完成一次飞行，但降落动作非常差劲，因此，我很生气。你可以在一个半小时的时间里飞行得非常漂亮，但却要根据你在舰上降落的最后20秒钟的飞行动作来评判你的驾驶技术。
截至今天，我的降落动作一直很好。我希望继续如此。然而，人们总会有时分心，而哪怕是稍一走神，你就可能命丧黄泉。
抱怨的话到此为止。舰上的生活很好，我非常喜欢我们中队的新朋友。看起来我有可能在圣诞节期间从波斯湾的某个港口给你打电话。
因此希望这封信能使你在圣诞节时守候在电话机旁。每当像今天这样有点烦恼的时候，我别无所求，只想将你紧紧地拥在怀中。
献上所有的爱，舍姆
1990年12月12日
我封好信封，写下地址后，听到门口有动静。第二天的飞行计划从门缝下塞了进来。纸的上方印着中队的队徽，它是一只紧握的铁拳，向四周放射着光芒。正是这只紧握的铁拳头使我们中队获得了“铁爪”这一无线电呼号。徽章下面整齐排列着一排排的数据。飞行计划是每个中队最重要的文件。看一眼，飞行员就知道布置任务时间、起飞时间、回收时间、飞行机组成员、任务种类、需要的训练、燃油数量、所载的弹药、作战地区、与其他分队的协同、当天的问题、应举行的会议、通知以及其他大量的信息。
当天中队要办的所有重要事情都会列在飞行计划上。
我的眼睛顺着纸向下移动，寻找我的名字。要是白天飞行就好了，我一面查看计划，一面想。我的名字出现在第一页的底部，是昼间飞行，与驾驶另一架飞机的副中队长飞编队。我翻过这一页纸，希望明晚我能休息，但事与愿违，我的名字又出现在纸上。我的思绪马上回到我进行空中加油时费力的样子，然后头脑里又闪现出下滑降落时从头到尾的糟糕情景。我已感到筋疲力尽。简直无法想象明天晚上还要这样全部经历一番。但我需要证明我已经准备好战斗，我需要在白天飞好，以便为夜间飞行降落树立更大的信心。
当我夜里得悉中队里一名绰号为“迟钝”的驾驶员因当天晚上的降落动作不好而被停飞时，我感到了更大的压力。自己一定要飞好，中队现已缺了一名驾驶员。“迟钝”必须经飞行技术审查委员会审查后，才能继续参加飞行，而该委员会需要很长时间才能组成。如果战斗就在眼前，我必须做好准备。
注释：
①“蓝天使”（ Blue Angel）飞行表演队是目前世界上唯一一支隶属于海军的特技飞行表演队，该表演队正式成立于1946 年，也是世界上组建最早的飞行表演队。“蓝天使”表演队因飞行员经常聚会的“蓝天使”酒吧而得名，表演机用亮蓝色涂装，机背、翼尖间有黄色条纹。
“蓝天使”表演队自组建之后，先后使用了F6 F-5、F8 F-1、F9 F-2、F11 F-1、F11-A、A-4F等表演机，1987年表演队正式换装F/A-18“大黄蜂”表演机，直到今天。
“蓝天使”飞行表演队的标准编制为8人，代表性的表演项目诸如6机百合花、6机楔形队形筋斗、6机开花加单机筋斗水平交叉、4机菱形编队正反飞行、双机重叠筋斗、双机对头倒飞筋斗、双机倒飞进入接横滚转弯、双机对头四点停顿间歇横滚等。表演队自正式成立以来，表演超过2500场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