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只觉得她娇小，现在站到了一起，才发现她居然矮他那么多，将近一个头的差距让他不得不低头去看她。可就算低着头，他也只能看到她的头顶，完全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想到刚才这小女生对自己投来的鄙视的眼神，他很恶劣地想要看看她窘迫无助的模样。于是微微弯了腰，歪着头去看她的脸。
注意到他不怀好意的动作，苏一楠连忙向后退了一大步，抬头警惕地看着他问：“你干什么？”
“没干什么。”周腾起直起身，闲闲地靠在一旁的栏杆上，挑眉说，“这样才对嘛，和人讲话要看着人的眼睛，这样才有礼貌。刚才你低着头，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当然要低头去看你了。”
这样强词夺理，苏一楠不想和他纠缠，也不知道怎么惹上了他，开学第一天就来找她的麻烦。她沉下一口气，沉声说道：“我还要回去搞卫生，我不是你，还有手下的小弟帮你干活。麻烦你让一让，我不想在这里和你废话！”
他这样无礼，苏一楠也不想再和他客气。
周腾起微微皱眉，像是在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这个小女生表情不多，总是一副淡定自如的模样。现在被他几句话就激起了火气，两只大眼睛瞪的圆圆的，一点都不吓人，反而有种别样的可爱。因为生气，她的脸颊上也晕出了两抹红润，比那个苍白的样子生动多了。
周腾起低声笑着说：“你生什么气啊？大家都是同学，在走廊里遇上了，随便聊两句。”
“我和你没什么可聊的！”
“看看，又不礼貌了。”
周腾起依然拦着她不肯让她走，他本来就是学校的风云人物，平时没有新闻，都还有人来偷看他。现在他这样在走廊上和一个女生说话，更是引来了不少女生们或者好奇或者嫉妒的目光。
苏一楠最怕被人围观，发现了那些目光，她更是恼羞成怒，对着周腾起低声吼道：“你到底让不让开？”
“我不让，你能怎么办呢？”
“你！”苏一楠咬了咬牙，朝他挥了挥自己手上的拖把，皱眉说，“你不让我就不客气了！”
“哈？你还想动手？”周腾起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看着苏一楠恼羞成怒，更加觉得有意思，就想逗逗她。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大约都有种恶劣的心思。遇到自己感兴趣的女生，就想着逗人家哭出来，想看人家难过无奈的样子。仿佛能在欺负人的过程中，找到男人最初的成就感。
周腾起突然很想看看，苏一楠哭起来，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而苏一楠咬紧了嘴唇，非但没有哭，反而恶狠狠朝他挥了挥拖把杆，气咻咻地问：“你到底让不让开？”
“你还真想打我啊？”周腾起有恃无恐，不但不躲开，反而又朝她逼近了两步，“来啊，我过来让你打。”
“你！”苏一楠闭着眼睛把手里的拖把一甩，打是没有打到他，不过上面的脏水却甩了他满身满脸。
周腾是最修边幅的，身上的白T恤和牛仔裤虽然样式简单干净，但是永远干净整洁。被苏一楠这样一甩，衣服上顿时布满了黑灰色泥点子。还有脏水甩到脸上头发上，水滴滴滴答答从头发上落下来，那样子真是狼狈极了。
走廊上围观的人们看到这个情景，全都愣住了。瞬间的沉默之后，唏嘘声开始不断传来。男生们都在感叹这女生胆子真大，居然连周腾起都敢惹。女生们则朝苏一楠投去敌意的目光，还有人给周腾起递上纸巾，小声说：“周同学，你擦一擦吧。”
周腾起沉着脸，阴测测的目光仿佛要杀人。他用手一挡，不去接那纸巾，只盯着苏一楠沉声说：“给我擦干净。”
苏一楠并不是一味胆小怕事的人，但是她也不想第一天上学就惹事。明明是周腾起的不对，但她望了一眼围观的人群，真的不想成为人们的谈资，所以强压着心里的不悦，低声说：“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周腾起把脸上的脏水抹了一把，勾着唇角冷冷一笑，“你当我是什么人？把我身上弄成这个样子，一句对不起就结束？”
苏一楠也抬头盯着他，问道：“那你想怎么办？”
“我已经说过了，帮我擦干净。然后，弄脏了我的衣服，至少也要赔一件吧？”
苏一楠目光在他身上一绕，知道那件看似简单的T恤她肯定赔不起。如果这真的是她的错，她去打工赚钱也要赔给他，她不是喜欢欠人的人。但是今天这件事，明明她没有错，都是这个魔王挑衅在先，凭什么还要这样咄咄逼人？
周围人们开始对着她指指点点，她越发不能忍受，据理力争地说：“周腾起，你不要欺人太甚。这件事谁对谁错，你自己心里也清楚！我刚才给你道歉说对不起，不过是不想纠缠不清。如果你还要这样得寸进尺，我告诉你，我苏一楠也不会怕你。”
“哦？这么有骨气？”周腾起是越生气越镇定的性格，被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女生气得不轻，反而冷笑了两声。他沉声说：“说得这么冠冕堂皇，不如直接承认，你是赔不起我的衣服。”
从看到苏一楠的第一眼，人们就知道这个女孩的家境只怕是清贫的。哪个有钱人家的女孩子会穿着这样旧的连衣裙？
周腾起并不歧视穷人，这时候也是气急了，所以口不择言。
苏一楠却觉得是被人戳到了痛处，咬了咬嘴唇，昂着头说：“是啊，我是赔不起，但如果我真的应该赔，我就算去卖血我也会赔给你的！可事实呢？我根本不该赔你这东西！”
周腾起向周围的人问：“她说不该赔我？你们说，她该不该呢？”
围观的一群人突然被点了名，一开始没人答话，周腾起又问：“说话啊，你们说该不该呢？”
这才有女生说：“当然应该啦！”那女生狠狠剜了苏一楠一眼，对着她说：“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你弄脏了人家的衣服，要赔给人家当然也是应该的。你这人不要脸皮太厚，还在这里想着赖账！”
在苏一楠开始和周腾起对峙的时候，就有不少喜欢周腾起的女生们开始不爽了。现在机会来了，大家纷纷不分青红皂白地开始指责苏一楠。
周腾起是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想到刚才的班会上，苏一楠站到讲台上做自我介绍都能紧张成那个样子。现在被人们围观不说，还被指指点点，肯定早就慌了神。
其实他无意伤害她，不过是少年的顽劣心起，看到她那个冷漠的高傲的模样，心里不爽，想逼着她对自己服软而已。只要她说上一句柔软一点的话，他肯定心满意足地放过她。但是苏一楠这个小女生，居然还要硬碰硬。
苏一楠面对着众人，越是难堪，反而心里有种孤勇，昂头挺胸地说：“周腾起，你不用靠着这些女生们打压我。我自己做了什么，我自己心里明白，别人的指指点点我根本不在乎。”
周腾起顿时恼怒地问：“你说我靠女生？”
“难道不是？”苏一楠比周腾起矮了那么多，可是昂首挺胸站在他面前，那目光里带着高傲，反而像是俯视着他。
苏一楠不屑地说：“这些女生们为什么帮着你说话？还不是因为你有一副好皮相？”
花季的少年们，自尊心都强的厉害。哪个男生能忍受女生说他是个花瓶，靠着皮相吸引女孩子的目光？
周腾起咬牙切齿地说道：“你给我闭嘴！”
“怎么了？被我说到你的痛处了？”苏一楠想起刚刚在教室里，听到的后座的两个女人议论的内容，笑着说：“周腾起同学，在一中名气很大是不是？仗着自己名气大，就想在学校里横行无忌，随便欺负人？”
周腾起要紧牙关不再出声，苏一楠不屑地冷笑了一声，又说：“可是在我看来，你真的没有任何了不起。你不就是长得好看再加上家里有钱有势？你现在拥有的一切，有什么是你自己奋斗得来的？一个男生，如果真的有志气，就要靠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片天，而不是仗着自己的家里作威作福！”
一口气说完了这些，苏一楠看着周腾起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心里总算舒服了一些。
今天来到一中，除了最开始的振奋，其实的时间都是觉得有点压抑的。这里的人们和她从小接触的那些都不是一个阶层的。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能和人家攀比，但是内心深处始终不是滋味。
人们都知道世界上不会有绝对的公平，但是当这种不公发生到了自己身上，也没有几个人可以淡然面对的。更何况，苏一楠就算再成熟，她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孩。
周腾起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指着鼻子大骂过。他捏紧了拳头站在那里，浑身弥漫着一种戾气。
刚才还在议论纷纷的人们，现在都噤若寒蝉似的，再也不敢开口了。
周腾起平时嘻哈散漫，但是一旦生起气来，就有种慑人的力量。这么多人里面，不怕他的也就只有苏一楠一个。
苏一楠看他咬肌紧绷着不开口，又说：“现在可以让我过去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