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意识沉入黑暗的那一刻,她咒骂着自己的不小心。苦笑着坠入黑暗,身体已经不再属于她,尽管那本不是她的身体。
“冰鸾?冰鸾!”流火感觉到白冰鸾的异状,急急出声询问却仍是晚了一步。
双翅齐动,“白冰鸾”的身体在流火的面前划过一道冰蓝的弧线,冰蓝身影伴随着一阵疾风和残留的冰冷气息消失在了流火的面前。流火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诧,转眼却又摇身一变成为火凤之体,紧随着白冰鸾而去。奈何用尽了全力却仍是追赶不上,心中更是惊异起来。
冰蓝的身躯在空中百米之处落定,缓慢回旋。引颈耳鸣,发出一阵尖锐的嘶吼。冰蓝之翼随风而动,伴随着尾翼缓缓的晃动。眸眼冰冷,居高临下地睥睨着。
凤凰之声本是宛若暮鼓晨钟,清润如箫声长鸣,如今却尖锐如斯,更似是刻意为之。
下方一片翠绿的梧桐,俨然而立,葱葱茏茏地布满了整片空间。细细瞧去却能够瞧见空隙,不短不长,恰到好处。一阵窸窣的响动传来,带落稀疏的梧桐叶撒落在地上,隐隐可见树间的火红。
“白冰鸾”低着头,冷冷地看着下方蠢蠢欲动的火凤,又是一阵嘶鸣。尖利之声响彻云霄,惊起树间栖息的雀鸟。
片刻之后,树影晃动之间,上百火凤盘旋而出。宛若分裂的太阳,散发着炙热的光芒。火红几欲盖过冰蓝,“白冰鸾”眸色一闪,墨蓝入黑,周身蓝光大作,转眼已然吞噬了那火红,像是冰棱包裹着烈火,冷热交融。
震耳欲聋的火凤之声响彻在蓬莱,嘶鸣着盘旋而上。在百米的半空合围四方,引颈而啸。尖利的嘴里喷出炙热的红焰,利剑一般朝“白冰鸾”刺去。
眼中蓝光一闪,射来的火焰像是撞在一道无形的屏障之上,须臾之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火凤飞去。
众火凤只觉眼前闪过一道红光,转眼却见火球迅速折回,不约而同地瑟缩着脖子,身体却僵持不动。并非不想动,而是动不了。
这点小火对于火凤而言着实算不上什么,只是被自己的烈火打中的滋味也实在是算不上好受。
流火的眼中闪过一丝挣扎,半刻之后却错动身形,双翅翻飞之间带出飓风,连带着那成团的火球飞向远方。在天边化作一道火红弧线消失在了众人眼中。
“白冰鸾”踉跄几下,有些炽烈的疼痛,那火焰终究还是伤到了她。而那上百火凤更是狼狈不堪,火红光亮的羽翼染上不少漆黑,空气中弥漫着烧焦了羽毛的气息。
她一个踉跄,身体不自主地朝着地面栽去。流火脸色一变,刚要出手却见白冰鸾踉跄几下,却仍是笨拙地拍打着翅膀,朝着远方而去。
白冰鸾的心中早已问候了那人的全家。振翅而飞,却发觉身体重如泰山。忍耐着扑扇庞大的羽翼,跌跌撞撞地向前进,渐渐化为一冰蓝的小点。
双翅胡乱地摆动了好一会儿,她才渐渐找到飞翔的诀窍。唯有借助风力,才能够飞得更高和更远。因此迎着空中的冷风,她觉得省力了不少。
她胡乱地飞着,经过蔚蓝的大海。她冰蓝的身躯几乎要同那蔚蓝融为一体。越过海洋,才终于到了眼前的这一片密林。嗖嗖的冷风在她的耳边的呼啸,天空是如一的苍白,亦不见一只雀鸟的痕迹。
寒冷是她的伙伴,从不是她的困扰。昂着头兴致盎然地观看着下方的一切,葱茏的树木化作嫩绿的绒毯,铺盖在一方大地之上,缀以星星点点的朦胧色彩,简直是美极了。
曾有一次,她和几位探险者一同登上悬崖之巅,自上而下望见的便是类似的场景。山峦重叠之间,弥漫着稀稀疏疏的雾气,依稀可以见到迷雾之后的暗黑峡谷,听见谷中潺潺的水声。似乎还有布谷鸟规律的叫声,清脆动人地飘入她们的双耳。心脏随着布谷鸟的叫声,一下一下地跳动着。
她清晰地记得到达时每个人都是衣衫褴褛,存着别人不知道的伤痕。而此时她居然只费了些力气就见到了这样的景色。
心下一动,她竟开始庆幸了起来。
天边一道黑色的身影划过一道弧线,身后带着袅袅的黑气,稀疏纠缠着不知明的物体,风一般地朝着白冰鸾的方向袭来。白冰鸾哪里还能注意到,一个不慎便是一阵疼痛,身上似是真的多了一座泰山。
她下意识地叫喊出声,出口却成了冰凰的嘶鸣。她再一次感到惊诧,下意识地拿手去挡,却因此地向下坠去。心下一沉,却见身上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地朝着下方的森林坠去。她一眼望去,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庞印入眼帘。
暗啐一声,认命地急坠而下,两翅紧紧地夹于身侧。她一脸苦笑,心道此时怎么就认清自己只是只凤凰呢。
那黑影宛若离弦的箭矢,一头朝着林中再去。白冰鸾的心弦心弦紧绷着,身形已经快到极致,却仍是追赶不上下坠的黑影。又是咒骂了一声,尖利的嘴被她咬得有些生疼。该死的!
冷冽的疾风化作匕首,刺在白冰鸾的身上带出阵阵的疼痛。她紧咬着牙看着那黑影与越来越远,心下已是冷冽成冰。眼中的揽过一闪而过,一道道冰棱自她的羽翼之间掠出,尖利如利剑,朝着男子飞去。
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再次重复着方才的动作,却再无冰棱。心中暗恼,当下却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随着快速而剧烈的下落,她总算即将追上那黑影。那黑影原是一男子,此时正被冰棱拖着平躺在空中,只见如墨的发丝和一身黑袍。
白冰鸾才松了一口气,却发觉自己下落的速度只增不减。心下一惊,闪过一阵后怕。双腿攀着冰凌,渴望获得一丝的减缓。
糟糕的是男子身下的冰棱居然有了融化的趋势。她仰着头看着平躺着的男子。只见男子的身上散发着墨蓝的火焰,摇曳晃动着落在白冰鸾的眼中,淡若地狱的鬼火。
她以为会有灼烧感,下意识地松开了抓住冰棱的爪子,翠绿的不知名乔木已然印入眼帘,下落的速度却越来越快。危难之间她像是孤独的溺水者,胡乱地拍打着翅膀渴求半分的缓慢。下一刻一只温热的手攀上自己的爪子,紧紧握住。她就这样尴尬地被半吊在了半空之中,冰蓝的羽毛舒展着倒挂着,有些滑稽。
血液突然的倒流让她眼前一黑,之后却又尴尬地黑了脸。
冰棱融化时低落的水珠落在她的羽翼之上,她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居然这样冰冷。片刻的缓冲之后紧接着又是不断地下落。她下意识地打开双翅,却在下一刻陷入了一个温暖的臂弯。
细小却晶亮的双眸定定地望着男子,忘记了挣扎。男子的脸色苍白如纸,五官却精致如画,宛若九天的圣莲。黑眉入鬓,挺拔而立的鼻子,精致的薄唇,唯一遗憾的便是男子的双眸紧闭着,看不清里头的色彩。瞳孔微转,介于清醒与昏睡的边缘。
心中一动,下一刻却同男子一起跌入了树缝之间。仰头望着男子不改的面色,她的心居然生出几丝温热来。从未有过的温暖席卷了白冰鸾的全身,她非但没有推开男子,而是往男子的怀中凑着。
她不知道为什么他不害怕她的温热,他亦是不害怕她的冰冷。但她居然开始眷恋这样的温度了。
紧接着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白冰鸾只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而两人急急下坠的身体,就这样挂在了枝桠之上。
转眼已是日落西山,唯有依稀辩得周围的景色。
白冰鸾在间断的疼痛之中醒来,感觉到身上的压力,费力地转头,却见那男子正压在自己的身上,昏迷了过去,周身的蓝光早已褪去。她伸出手去搀男子的肩膀,这才惊觉自己恢复了人形。来不及欣喜,下一刻却又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将男子安放在树杈之上,双手攀着粗壮的树干一个跳跃。谁料剧烈的疼痛划过脚踝,她一颤之后跌在了地上,狼狈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