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见红莲几不可见的摇头,她心中一顿,装模作样转了头望着前方的打斗,眼角的余光却紧锁着红莲。红莲似乎有些无奈,执了执她的双手,见有了些温热才散去周身的蓝光。
白冰鸾疑惑地看向红莲,他只轻阖着双眸靠在树干上,撤去牵着她的手。她只觉得掌心一阵冰凉,惊觉手掌竟一直被红莲牵着,面上红了又青,回头望着那画面,心中却陡然空乏不少。
红莲斜倚着树干,闭眸独立,如墨的长发翻飞纠缠,同那一身黑衣融为一体。心下一动,嘴里却轻轻地嘟囔着,“也不过如此么。”
在白冰鸾看不到的地方,红莲嘴角一勾,笑她像个孩子,一如初见时越过他眼前的冰羽。说来也笑,他忘了尘世的过往却独独记得她,是他的缘,还是他的劫?而她兜兜转转仍卷入纷乱尘世,是她和他的缘,还是她的劫?
是缘是劫,实不过一念之间。他要她是他的缘,她便是他的缘。如若是劫,便权当渡劫了罢。
白冰鸾全不知红莲心中所念,眼中早已随着眼前的争斗时起时伏。提着胆子,静静望着前方。
眼前一群银灰野狼,合围着一锦衣公子。公子手中一把精致铁扇,独立于众人之前。锦衣之上已见破裂,可见那公子亦是不好受。众人虽有伤患却并未有人伤亡,倒是那银灰野狼不少殒命。银灰的皮毛血迹斑斑,腹中空空,似是被人剜了内脏取了心,着实惨不忍睹。
眼中悲伤一闪,苦道是谁如此狠心。转眼却见那群灰狼来势汹汹,四肢蓄力之间刨出阵阵尘土,狼爪尖锐锋利。她下意识地抚了抚脖子,顿时觉得有些冰凉。
再看红莲,却见红莲背靠着树干,坐在地上安然入睡。面色依然苍白,神情却安详了起来。她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连呼吸都清浅了起来。他的眼中总是带着悲伤,她不懂,却下意识地想要拒绝。
不远处的狼群一跃而上,在空中划过一道弯曲的弧线后张扬着尖利的爪子朝着公子而去,锦衣公子手执铁扇,眉目清润若初春的日光。铁扇泛着森寒,毫不犹豫地对着一涌而上的魔狼。
厚重铁扇脱离掌间,扇面狠狠打在灰狼面门,灰狼在空中一顿便向后而去,堪堪在原地站定,摇晃着脑袋抵御晕眩。铁扇却在电光火石之间几个旋转,回到那锦衣公子的手中。
同时铁扇一个倾斜,扬着双臂腾空一个回旋,不偏不倚正搭在灰狼的面门,皆是退至原地,却无性命之忧。
群狼探着身子,引颈而啸,狠厉的目光落至死去的同伴却又温和悲伤。她被它们眼中的悲伤震慑,拐着双腿上前,指了指地上的尸体,轻轻地对着口型,“它们以为是你们杀了它们的同伴。”
远处的公子似乎明白了她的话,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挤压着地面干燥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声响,她瑟缩了脖子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眸色灿然若晨时之朝霞。
“这里的魔狼不是我们杀的,还请你们相信。”公子清清润润的嗓音让白冰鸾赏心悦目,眉头却旋即皱了起来。转头见红莲睡得安稳,这才松了口气。
幻化成缘,不过一念之间。
诧异起那锦衣人口中的魔狼,几番思索之后便也理出些脉络来。心念一转,却闻得魔狼之间的交流之声,你一言我一语,同人类并无不同。
魔狼不同于一般的狼群,它们有自己的思想,有自己的决断。虽不能言语,却也无碍。
一声惊天嘶吼,一银白魔狼自狼群之后而出,冗长的银毛包裹着它庞大的身躯,缓缓地踱至那锦衣公子的身前。
她惊了一惊,险些自地上蹿起,还未到半路却又恹了,只托着腮瞧着。她做事全凭兴致,时而活络时而冰冷,时而敏锐时而迷糊,不过全凭心境二字罢了。
太过惊诧,她竟忘了睡梦中的红莲。
那银白魔狼踱至递去的魔狼跟前,拱了拱染血的尸骸,直到血红染上了他亮丽银白的毛发,这才移开了头,望着锦衣公子。公子铁扇轻阖,显然去了斗争的意思。温润的目光回旋着时时落在她的身上,她视而不见,黑眸专注地望着银白魔狼。
“给它一个交代。”随意拾起可及的树干,放在手中把玩着。红唇轻启,再不看那方依旧剑拔弩张的两方。皆叹狼群乃是群居,此时她倒信了。
锦衣公子并未言语,眸色却又是一转,周身银光大盛,紧闭着双眸独立着。一道银白的气息自那锦衣公子的袖间而出,快速地朝远方飞去,宛若天边划过的流星。
“三公子!”身后的人带着不赞同的目光急急地唤着。
白冰鸾眸色一闪,倒觉得新鲜得很,却不知锦衣公子所做为何。只好托着腮观望着男子的面容,清秀若林间翠竹,隐隐可见周身正气,定是大义凛然之士。只是眉毛没有红莲好看,鼻子没有红莲挺拔,唇瓣没有红莲精致。
其间白冰鸾见到那银白魔狼紧了一紧,片刻之后却又松弛不少。感觉到白冰鸾散发的冷气,它亦是放弃了争斗的念头。
毫不在意地鼓动着地上的虫蚁,她倒神游了起来。自从来到这片大陆,她的周身便冷气横生,她不知该如何阻止,只好放任着。那样的冰冷,饶是她自己都有些吃不消。苦笑自己竟成了一台活体冰箱,手中动作更是迅疾,冷冷地拨开蚂蚁背上的食粮。
这世间便是这般弱肉强食,她不愿也无力去改变这样的法则。
愣神之间,那锦衣公子星眸大睁,眉间却布起几道褶皱。她不知是何处出了错,那男子瞧上去竟是如此忧心忡忡。
“好。”双眼望着白冰鸾,话却是对银白魔狼所言。那为首的银白魔狼点了点头,算的应了稼轩佑的话语。
她别了别嘴,不知所言。他却已然快步上前,阳光洒落的阴影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不愿抬头,只低着头,却望见朝她伸出的大手。她并未以为那是朝她伸出的橄榄枝,以手支地支撑着站立。微微皱着眉头掠过脚踝的疼痛,这才抬眼望着男子。
男子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不自主地后退半步。转眼已是笑容清浅,“在下稼轩佑,敢问姑娘芳名?”
她早已对自己的冰冷习以为常,此时更是不甚在意。随意地将额前的碎发又拨乱了些许,才不情不愿地自嘴里吐出三个字,“白冰鸾。”
“你身后的男子……”稼轩佑顿了顿,温润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
她这才忆起红莲正在入睡,急急地转过身去。眸中冰冷更甚,她最厌别人这般拐弯抹角地探听她的一切。
攀着退回红莲身边,毫不自觉地轻咬着唇,推搡着红莲。推了半会儿,却见红莲依旧是沉沉地闭着双眼。她更是急了,冰冷彻骨的手掌拍打着红莲的面庞,嫣然的唇已经有些红肿,皆是拜她自己所赐。
“恩——”红莲轻轻地一声呢喃,跟随着睁开了墨蓝的双眸。这才抬手抚上她苍白不少的面庞,“我没事。”
“我以为你出事了。”她委屈地在他的掌中蹭蹭,压下心中的后怕。红莲轻轻地安慰着她,拍着拍着,却又轻轻地阖上了眼。吓得她急忙挣开他的触碰,就要拖着红莲站起身来。
“你还是个孩子,恩,还是个孩子。”红莲似是呢喃一般,自言自语着。
她拉着他轻靠在树干上,像是想证明什么似的,拽着他的手同自己的手比对着,却愣了半晌。这细小的手掌,是她的?
“如今的你,不过13年岁罢了。”红莲低低地叹息着。
她颓然地放下了红莲的手掌,静静地立于他的身前,轻扇羽睫掩去心中的失落。是啊,她的身子不过13年岁,可她的心却以20有余,方才她的动作那般自然,竟叫她都疑惑了起来,她究竟是谁?
稼轩佑嘴角的笑容有些分崩离析,这女子,对人如此冰冷,却独独对这男子不同。还来不及言明,便是一个快速转身。
眼看着身后的众人皆是落在魔狼的包围之中,面上的清润笑容却更是明显。突来的林风带起他的黑发,倒叫人后背一凉。
“如若属实,定会归还。”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她不过是翻译的银白魔狼的原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