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清晨是最为的美丽的,入眼青葱的树木,以及那缓缓流淌的小溪,无一不给人一种美的感受。
可,偏偏这美的感受是有人破坏的,比如眼前练兵的声音。
孙若黎看着一队队整齐的排列在自己眼前的士兵,以及那端着茶杯正坐在一旁淡然饮茶的许洛庭,笑了笑,这是想要威胁她?可惜了,她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威胁。
而许洛庭见孙若黎出来了,才是迎了上去,说:“韶关失守了。”
闻言,孙若黎笑了笑,才是看着远处的一片山,红了眼眶,韶关,那可是当初她好不容易打败匈奴人,才夺回来的城池,那一场战争中,她牺牲了无数的兄弟,才是将韶关夺了回来,如今却是被徐子穆给夺了过去,想想倒也是心痛万分。
可是,那样又如何,她早已经不是当初的孙若黎了,韶关失不失手跟她有什么关系?
“然后呢?”她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如今的韶关在徐子穆手中怕好过在许御庭手中吧,韶关,有着他们那些兄弟的美好的记忆,徐子穆会好好待里面的百姓的。
“孙若黎,你的心是死的吗?”看见孙若黎那么淡定的回了一句话,可是有人不淡定了。
孙若黎只是眉头微微一皱,心?她的心怕是早就随着自己踏出朝堂的时候就死了吧,如今的她,可不知道心是什么?
“孙若黎,你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这些将士。”许洛庭突然是大声吼了一句,伸手指着跟在他身后的战士,继续说:“他们为了国,可以抛弃家,而你呢?”
孙若黎又是笑了笑,才是坐到了一个竹凳上,看着一脸恼怒的许洛庭,又是颇有无奈的笑了笑,这样就发火了?那她当初被迫离开朝廷时的委屈找谁说去?
“许洛庭,你别冲着我嚷嚷,没用!他们为国抛弃家,跟我又有什么关系。”为国抛弃家么?当初的她不也是为了国抛弃家么?甚至是连她父亲老死家中的时候,她都是没有回去奔丧,等她好不容易是击退敌军的时候,回到京城中的时候,她的父亲早已经是下葬了。
她想去看看她父亲坟墓,可是,边关急报,她明明跟她父亲的坟墓相隔不过几十丈远,她依旧是调转马头,朝着战场去了。
“看来是我来错了。”许洛庭看着突然有些个疯狂的孙若黎,叹了一口气。
那些个士兵也是望着孙若黎,眼里的表情让人看不透,他们是听着孙若黎的事迹从军的,孙若黎十岁跟着她的爹爹上战场,十五岁之前,她都是孙老将军的军师,后来,孙老将军被人暗害,命是救回来了,身子骨却是不好了。
于是,孙若黎便是从孙老将军手中接过帅印,从此之后,孙若黎便不是那个传闻中聪明的军师了,而是成了一个真正面对敌人铁蹄的孙将军了。
他们就在想,一个女子尚可以这样,他们这些男儿又为何不能,所以,他们在征兵的时候,义无反顾的去了,却是没有想到,孙若黎却是退出了战场。
那些士兵看着孙若黎,也不知道是谁带头朝着孙若黎跪下了,而后,那些士兵都是跟着跪下了。
“秋国江山,外贼不得入分毫。”一句话,那么响亮,惊得山中的鸟儿飞起了一大片。
孙若黎只是静静的看着那群下跪的士兵,听着那句话,眼眶突然是红润了,却依旧是什么都没有说,起身,朝着后山走去了。
那句话,是她当初从孙老将军手中接过帅印时说的,更是她发下的誓言。
可是,天会黑的,誓言同样也是会变的。
*韶关
城主府突然是传出了一阵瓷器落地发出的清脆的声音,吓得本来是在那个院子巡逻的侍卫都是微微一愣,而后淡定的走了出去,到院子外面巡逻去了。
此时的徐子穆已经是褪下了冰冷的盔甲,一身白色长袍,倒是显得他如同一个儒雅的书生。
“你的意思是说,许御庭让许洛庭去请黎儿了?”
“如今秋国将士也就只有若黎能够担当重任了,他们自然也只有去找若黎了。”相对于徐子穆的震惊,一旁身为徐子穆的军师的顾南倒是显得有些淡定,说完,又是挥手示意那个前来通报的小兵下去。
徐子穆有些颓废的坐到了椅子上,抓了抓头发,才是说:“这个我自然是想到了,只是有些害怕黎儿会答应。”
闻言,顾南看了一眼桌上的棋盘,白子被黑子逼得节节败退,手中的百子轻轻落下,奇怪的是,原本是必输的白子突然是因为那颗白子的落下,同黑子来了一个相互牵制的局面。
“若黎对于那些人来说,就如同这颗百子一样。”说完,顾南又是看了一眼徐子穆,继续说:“若黎会答应他们出山的,只是……你可想到了应对的方法。”
他太了解孙若黎了,就算是孙若黎对许氏的人再怎么恨,可她心里终归是放不下秋国的将士,秋国的百姓,不然也不会再知道两国战争办法了之后,便是休书一封,务必好好对待秋国百姓,好好安葬秋国士兵。
“难道就没有办法阻止她出山?”他不想跟她再战场上见面。
“自然是有。”
“什么?”他有一些兴奋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许御庭这次最聪明的就是派了许洛庭去说请,许洛庭对于若黎来说,就像是兄长一般,所以,就算是若黎现在拒绝,可依旧是会同意出山,出山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可是。若是许洛庭死了,若黎虽然是挂念秋国,你只要休书一封,告诉她你会好好对待秋国百姓士兵,她自然是不会出山,自然是不会让你为难。”
“你明明知道,就算是我派出人去杀许洛庭,可是,在黎儿眼皮子底下,我们又是如何能够成功?”徐子穆叹了一口气,又是坐到了椅子上,那么的颓废。
“所以,做好她要来的打算吧。”顾南又是叹息了一句,而后是看着徐子穆,说:“你跟她到底是要成为敌人而不是朋友的,从你……”
“好了,不必说了,我自有办法。”徐子穆突然是打断了他的话,而后是将他赶了出去。
黎儿,你真的会背弃我们的誓言带兵出征么?我知道你会的,因为你心里有秋国,可是,我不想在战场上同你碰面。
三个月前,他撕下伪装回夏国的时候,曾跟孙若黎许下了誓言,他给孙若黎一片净土,就算是两国开战,就算是夏国的兵马占据了长安城,也是绝对不踏进她的净土。
而作为交换条件,孙若黎却是不能够再帮助秋国打战。
*山谷
依旧是那座孤坟,孙若黎靠着墓碑坐下,看着天边已经是升起的太阳,又是想到了那个眉眼如画的男人,又是想到了那个在她害怕的时候,能够出现在她面前的男子。
她跟空灵是从小相识,空灵是她父亲收养的小奴,从小便是跟着她,说他们是青梅竹马也是毫不为过。
空灵一直喜欢她,她知道,她不喜欢空灵,她只是将空灵当做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好得兄弟。
许洛庭刚刚是来到这里,便是看见了这样的一副场面,女子靠着墓碑,看着天边的太阳,似乎是在遐想什么。
“黎儿。”许洛庭许久才是唤了一声,如今的他,已经是不知道还有什么借口,又或者是有什么办法劝孙若黎回去了。
“洛庭,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回去吗?”孙若黎抬头看了一眼许洛庭,才是说了一句。
她唤他洛庭,而不是赵王,也就说明了她是想要真正的,好好的跟许洛庭谈一谈。
“为什么?”
“宇文恭到底是因为什么而死,我想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宇文恭虽然是守着潼关,战场虽然是刀剑无眼,但是她了解徐子穆,他是绝对不会对自己的兄弟痛下杀手,如果宇文恭不是被徐子穆所杀,那么只有被自己手下人所杀,又或者是自杀。
她了解宇文恭,宇文恭爱惜自己的生命,绝对是不会自杀的,那么只剩下被手下人所杀的那个可能了。
许洛庭的脸色微微一变,他也是想过宇文恭真正的死因到底是什么,可是,他不想承认。
“三个月前许御庭贬我离开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宇文恭的下场了,可是,洛庭,你知不知道,我有的时候就在想,若是当初我没有一意孤行助许御庭登基,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样了,是不是空灵就不用死了,宇文恭也不用死了,我们五个人依旧是可以把酒言欢,看尽塞外风景。”孙若黎一边说着,眼泪一边往下落。
那是她从自己父亲死后,第一次流泪。
许洛庭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倔强的女子,想要安慰一句,却又是不知道如何安慰。
“三个月前,徐子穆离开的时候许下了我一个诺言,他说,让我不要掺合两国的事情,他给我一个如画的江山,他还保证他的兵马永远不踏入这个山谷。”
“那……你是要遵守诺言了?”许久,许洛庭才是问出了这么一句话。
他剩下的时间已经是不多了,如今的夏国已经是攻占了韶关,小号怕就是幽平了,而幽平后面便是长安城了。
若是孙若黎依旧是坚持不出谷,他也只有离开了,秋国已无大将,他至少可以抵挡一阵。
许御庭再如何昏庸,也是他的皇兄,秋国再怎么气数已尽,也是他出生生长的地方。
“我要的不过是一个交代。”她到底心系秋国百姓,她要的,只是一个交代。
她不介意违背誓言,却也是不能轻易的违背誓言。
“皇兄的性子……”他叹了一口气,许御庭从小倔强,怎么会跟别人认错道歉,
孙若黎笑了笑,从地上起来,又是转身看了一眼空灵的墓碑,说:“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
他不过是登基三个月,秋国皇家的人就已经是死了不少,可是,那些人她根本不在乎,她在乎的只是空灵跟宇文恭。
她好兄弟的命,不能够白白没了。
许洛庭看着孙若黎离开的背影,袖中的拳头也是握的紧紧的,如今,为了秋国,他只能够劝自己的皇兄了。
只是,许御庭性子倔强,能够答应么?
“黎儿,希望你不要食言。”
“至少这件事情不会食言。”
她不过是要一个台阶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