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里,浓睡不消残酒的丛苇,被一阵又一阵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惊醒了。她迟疑地坐起来,揉揉惺忪的睡眼,看到床头的电话机拼命地闪烁着红色的小灯,她这才醒过神来,一把抓起话筒。
“苇子,你快来啊,黄鹂不见了!”电话里传来刘贝拉沙哑而焦躁的哭腔。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情?”丛苇吃了一惊,睁大了双眼,睡意全无。
“我现在正赶往黄鹂的学校,她班主任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晚上查夜的时候,发现黄鹂不在宿舍里!”
刘贝拉语气焦灼,呼吸粗重,想象得出她有多么着急。
“都已经两点多了,黄鹂能去哪里呢?”
丛苇看看手表,凌晨两点二十六分!这么晚了,那小丫头能去哪里呢?
“你别着急,我马上就过去!”丛苇一边说,一边胡乱套上衣服,匆匆忙忙地向外冲去。
初春的夜晚,风还十分凌厉,吹在身上让人直打哆嗦。然而丛苇已经顾不上了,她一边脚步匆匆地往楼下跑,一边有些纳闷地思忖着:一个女孩子,这么晚了突然失踪,意味着什么呢?她的眼前闪过一连串幽暗不祥的画面:吸毒、玩电子游戏、泡酒吧、跟不三不四的男孩子胡混……她突然感觉双腿一阵颤抖,几乎站立不住了。
黄鹂一直是个比较孤僻的女孩子,很少跟人交流,即使见了丛苇、伊春、甄小倪等妈妈的好朋友,也是面带冷霜,顶多点点头,勉强给个微笑,就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丛苇曾经问过刘贝拉,黄鹂小时候是不是这种个性,得到的回答是:黄鹂小时候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整天唧唧喳喳地说个没完,像一只喜欢唱歌的小黄鹂。
贝拉说她也不太清楚,为什么黄鹂突然会变成这样一种个性,见了谁都爱搭不理的,无论学校里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总是闭口不言。她也很少有哭鼻子的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态度。唯一的一次在刘贝拉面前哭泣,是她的同学孙啼霜跳湖自杀之后。那一次,黄鹂紧张地搂抱着妈妈,甚至连晚上睡觉都跟妈妈一个床,并且一直拱在刘贝拉的怀中!
丛苇怀疑,是林启辉的那些烂事,给黄鹂造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才导致那孩子越来越孤僻,性格跟小时候背道而驰的。
但是,这样的话根本无法说出口来,因为,林启辉的事已经够刘贝拉伤心的了,丛苇不想由她揭开好朋友心灵深处的伤疤。
想想也难怪,那个杨雨轩一直像个阴魂不散的幽灵一样,纠缠着刘贝拉。今天要这样,明天又要那样,还时不时地拿那个私生子来刺激贝拉。
而林启辉对自己惹下的一摊子祸端,除了唉声叹气,就是低三下四地哀求刘贝拉,要她帮帮那“可怜的孩子”。不管怎么说,那孩子也是他林启辉的骨血,他已经被判了刑,不能照顾那孩子,只有委屈贝拉替他尽尽做父亲的责任了……
在这样的氛围中,刘贝拉两头受气焦头烂额,哪里还顾得上仔细观察黄鹂的一言一行呢?
一路想着这些,丛苇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唇亡齿寒的感觉。如果她和许戈飞一直这么没完没了地冷战下去,澹澹会怎么样?会不会也像黄鹂一样,变得乖张、孤僻?
一股凛冽的寒风突然袭击了她,她不由得浑身颤抖,四肢冰凉,似乎连方向盘都把握不住了。
不行,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要么离婚,要么重归于好;不能再这么模棱两可地混下去了。
不知不觉,丛苇跟许戈飞已经冷战将近两年了。澹澹都已经十一岁了,却一直跟着奶奶,如果长期地缺失父母之爱,会出现什么结局,丛苇真的不敢想。
丛苇赶到黄鹂学校的时候,刘贝拉已经先她到了,正六神无主地坐在老师的办公室里,无声地抹着眼泪。
“我还以为林黄鹂是回家了呢,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回去!”
黄鹂的班主任姓高,叫高辰光,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镜片很厚的近视眼镜。他个子不高,人也显得瘦弱不堪,但眼睛里的光却显示出充沛的精力。他一边不停地抽着烟,一边扫视着旁边的刘贝拉。
“家里一直就没见黄鹂的人影子啊,这个不省心的死丫头,半夜三更的,能去了哪里呢?”
刘贝拉绞扭着双手,面容悲戚。
“您先别着急,黄鹂妈妈。你有没有给家里的亲戚朋友打电话问问,说不定林黄鹂去你们亲戚家了也未可知啊。”
“高老师啊,我接到您的电话后,也是像您这么想的,所以立刻就给那些亲戚朋友家都打了电话。可是,我打遍了所有亲戚朋友的电话,大家都说没见黄鹂啊!这可怎么办呢?”
“你们家这个林黄鹂呀,真是不省心!学生公寓的张阿姨说,九点四十打熄灯铃的时候,她去查过一次房,看见黄鹂已经躺进被窝了。可是我十二点多去查第二次夜的时候,人就不见了!这还不说,她还把枕头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一股脑儿塞进被窝里,弄出人还在睡觉的假象,真正的人却早已不知去向!你说说,让我说什么好呢?”
高老师将半截烟屁股愤愤地扔进烟灰缸,焦躁地站起来,在地板上来回踱着步子,眉头拧成个大疙瘩。
“这个该死的丫头,看我回头怎么收拾她!”刘贝拉咬牙切齿地恨声叫道。
“贝拉,现在不是发狠的时候,先想办法把黄鹂找回来再说。”丛苇老远就看见只有这边办公室亮着灯,匆忙将车停下,凭着直觉直跑过来,也顾不上敲门,一头闯进来,正听见刘贝拉在发穷狠,于是接口道。
“这位是……”高老师有些愕然地望着眼前这个不速之客,停止了踱步,疑惑地说道。
“哦,苇子,你可来了!”
刘贝拉像看见了救星一样,扑过来一下抓住丛苇的手,“高老师,这是我的好朋友丛苇。哦,这是黄鹂班主任高老师。”
“丛苇?您就是出轨俱乐部的创始人丛教授?”
高老师立刻双眼放光,目不转睛地盯着丛苇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久仰久仰!”
丛苇哪里还顾得上客气呢,只是冲着高老师点了点头,勉强笑了笑。又转回头来,看着刘贝拉问道:“你就没发现黄鹂最近有什么反常现象吗?”
“反常现象?让我好好想想。”
贝拉苦恼地皱起眉头,脸上的五官像被谁抓了一把似的,痛苦地挤聚在一起。
“哦,你不说我还没注意,你这一说,我倒还真觉得她有些反常。黄鹂最近一段时间,一回家就跟我要钱,一张口就是好几百。还说是都高二了,学校里开始征订各种复习资料,手里没钱不方便。”
“瞎说!”高老师立刻瞪着眼睛叫起来。
“现在全省都下达了红头文件,绝对不许随便订资料!我们学校早就有规定,哪个老师要是不经过学校同意,擅自做主向学生征订或者推荐资料,一旦查出来,立刻免去教师资格!”
“天哪,黄鹂在跟我撒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