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常常来往,每次司马侍郎来,徽妍总会首先看他身旁是否跟着司马楷。但司马楷很少来,反而有那么几次,徽妍在宫学里遇见了他。徽妍很害羞,揣着自己的小秘密,唯恐被他看出来,装冷静,装淑女,面色平静地与他行礼。司马楷却自然大方,露出笑容,跟她说话,问她近来家人如何。
“……文王之什曰,‘大姒嗣徽音,则百斯男。’”司马楷曾微笑地对她说,“徽音乃美誉,徽妍乃美姿容,女君此名甚妙。”
徽妍当时觉得,这简直是这辈子所听到过的最有学问、最美妙的话语。
他曾说过他想做尚书,徽妍那时心想,那就让我做尚书夫人吧。
可惜,没等徽妍长到及笄之年,司马楷就定了亲,徽妍被选入册的那年,她在司马楷的婚礼上眼巴巴地看着他与新妇交拜,在家哭了几天,心碎一地。
当年的那些心思,她谁也没有说过。出塞之后,一切都是别样天地,少女时的旧事也在王庭的生活中被渐渐忘却。现在王缪提起来,往事重又在徽妍心中勾起。
“司马楷?”她笑笑,“我记得他曾随司马侍郎到府中做客,长姊与我还去过他的婚宴。”
“是啊。”王缪道,说罢,叹一口气,“可惜,他新妇几年前去世了。他带着一双儿女,独身至今。”
独身?徽妍看着她,愣住。
姊弟团聚,亦是喜事。待周浚从府衙里回来,王缪索性让仆人们置办了筵席,众人欢聚一堂,各叙前事。
王恒的性情一向开朗,从小就是个说起话来停不住的。见了徽妍,更是滔滔不绝,把在雒阳求学和长安求官的事说个不停,眉飞色舞。
“好啦好啦,顾着说也不用饭,不是早就说饿了么?”王缪笑斥道。
“我在吃。”王恒抹抹嘴,又转头对徽妍道,“二姊,你知道我要配到何处么?”
“何处?”徽妍将几片肉夹到他盘中。
“我要去做车郎!”
“车郎?”王萦好奇地问,“车郎可就是护卫在车旁的那些?”
“正是。”
王萦撇撇嘴:“我等乘车时也有家人跟在车旁,你还不如回家来好了。”
众人大笑。
王恒面红,着急道,“你这小童懂什么,车郎护卫的可是陛下!寻常家中的车岂可比得。”
徽妍笑罢了,问,“车郎可是郎中属下,你何时去?”
“后日。”王恒吃一口肉,再喝一口酒,满足地说,“二姊,你可知举荐我的是何人?是司马兄!”
“知晓了,我早同你二姊说过了。”王缪插嘴道。
徽妍莞尔:“如此看来,司马公子可是个好人。”
“是啊!”王恒笑嘻嘻,“他昨日来引我去拜见了郎中令,说将来若有难处,可去找他。”
徽妍看着他,抿唇而笑,低头轻轻啜一口酒。
宴罢之后,徽妍与王缪坐在室中说话,谈到王恒察举为郎的事,亦是欷歔。
“若父亲不曾受过,恒何须他人举荐,郎中府的人自己就会上门来求。”王缪叹口气,“我等众兄弟姊妹,长兄与你都是生在了好时候。长兄像恒这么大时,已经受父亲恩荫去了太学,你十二岁也入宫做了侍书,恒和萦却无这般福气。”
徽妍道:“长姊莫盯着好处,长兄后来被牵扯,孑然一身,我则更甚,远走匈奴,老大方归。”
“就是。”周浚从外面踱进来,听到这话,附和道,“我早说过你长姊,莫总往从前计较,荣辱富贫,想得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