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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汝州風穴沼禪師

師諱延沼。以偽唐乾寧三年十二月。生於餘杭劉氏。少魁礨。有英氣。於書無所不觀。然無經世意。父兄強之仕。一至京師。即東歸。從開元寺智恭律師。剃髮受具。游講肆。玩法華玄義。修止觀定慧。宿師爭下之。棄去遊名山。謁越州鏡清怤禪師。機語不契。北遊襄沔間。寓止華嚴。時僧守廓者。自南院顒公所來。華嚴陞座曰。若是臨濟德山。高亭大愚。鳥窠船子下兒孫。不用如何若何。便請單刀直入。廓出眾便喝。華嚴亦喝。廓又喝。華嚴亦喝。廓禮拜起。指以顧眾曰。這老漢一場敗缺。喝一喝歸眾。風穴心奇之。因結為友。遂默悟三玄旨要。嘆曰。臨濟用處如是耶。廓使更見南院。問曰。入門須辨主。端的請師分。南院左拊其膝。風穴便喝。南院右拊其膝。風穴亦喝。南院曰。左邊一拍且止。右邊一拍作麼生。風穴曰。瞎南院反取拄杖。風穴笑曰。盲枷瞎棒。倒奪打和尚去。南院倚拄杖曰。今日被黃面浙子鈍置。風穴曰。大似持鉢不得詐言不饑。南院曰。子到此間乎。曰是何言歟。南院曰好問汝。曰亦不可放過。便禮拜。南院喜賜之坐。問所與遊者何人。對曰。襄州與廓侍者同夏。南院曰。親見作家。風穴於是俯就弟子之列。從容承稟。日聞智證。南院曰。汝乘願力。來荷大法。非偶然也。問曰。汝聞臨濟將終時語不。曰聞之。曰臨濟曰。誰知吾正法眼藏。向這瞎驢邊滅却。渠平生如師子。見即殺人。及其將死。何故屈膝妥尾如此。對曰。密付將終。全主即滅。又問。三聖如何亦無語乎。對曰。親承入室之真子。不同門外之遊人。南院頷之。又問。汝道四種料簡語。料簡何法。對曰。凡語不滯凡情。即墮聖解。學者大病。先聖哀之。為施方便。如楔出楔。曰。如何是奪人不奪境。曰新出紅爐金彈子。簉破闍梨鐵面門。又問。如何是奪境不奪人。曰蒭草乍分頭腦裂。亂雲初綻影猶存。又問。如何是人境俱奪。曰躡足進前須急急。促鞭當鞅莫遲遲。又問如何是人境俱不奪。曰常憶江南三月裏。鷓鴣啼處百花香。又問曰。臨濟有三句。當日有問。如何是第一句。臨濟曰。三要印開朱點窄。未容擬議主賓存。風穴隨聲便喝。又曰。如何是第二句。臨濟曰。妙解豈容無著問。漚和爭赴截流機。風穴曰。未問已前錯。又問曰。如何是第三句。臨濟曰。但看棚頭弄傀儡。抽牽全藉裏頭人。風穴曰。明破即不堪。於是南院以為。可以支臨濟。幸不辜負興化先師。所以付託之意。風穴依止。六年辭去。後唐長興二年。至汝水。見草屋數椽依山。如逃亡人家。問田父。此何所。田父曰。古風穴寺。世以律居。僧物故。又歲饑。眾棄之而去。餘佛像皷鐘耳。風穴曰。我居之可乎。田父曰可。風穴入留止。日乞村落。夜燃松脂。單丁者七年。檀信為新之。成叢林。偽晉天福二年。州牧聞其風。盡禮致之。上元日開法。嗣南院。偽漢乾祐二年。牧移守郢州。風穴之避宼往依之。牧館于郡齋。宼平。汝州有宋太師者。施第為寶坊。號新寺。迎風穴居焉。法席冠天下。學者自遠而至。陞座曰。先師曰。欲得親切。莫將問來問。會麼。問在答處。答在問處。雖然如是。有時問不在答處。答不在問處。汝若擬議。老僧在汝脚跟底。太凡參學眼目。直須臨機。大用現前。勿自拘於小節。設使言前薦得。猶為滯殼迷封。句下精通。未免觸途狂見。應是向來依他作解。明昧兩岐。與汝一切掃却。直教箇箇如師子兒。吒呀地。對眾證據。哮吼一聲。壁立千仞。誰敢正眼覰著。覰著即瞎却渠眼。又曰。若立一塵。家國興盛。野老顰頞。不立一塵。家國喪亡。野老安貼。於此明得。闍梨無分。全是老僧。於此不明。老僧即是闍梨。闍梨與老僧。亦能悟却天下人。亦能瞎却天下人。欲識闍梨麼。拊其左膝曰。這裏是。欲識老僧麼。拊其右膝曰。這裏是。於時莫有善其機者。偽周廣順元年。賜寺名廣慧。二十有二年。以宋開寶六年癸酉八月旦日。登座說偈曰。道在乘時須濟物。遠方來慕自騰騰。他年有叟情相似。日日香煙夜夜燈。至十五日。跏趺而化。前一日手書別檀越。閱世七十有八。坐五十有九夏。有得法上首。住汝州首山念禪師。

汝州首山念禪師

禪師諱省念。生狄氏。萊州人也。幼棄家。得度於南禪寺。為人簡重。有精識。專修頭陀行。誦法華經。叢林畏敬之。目以為念法華。至風穴。隨眾作止。無所參扣。然終疑教外有別傳之法。不言也。風穴每念。大仰有讖。臨濟一宗。至風而止。懼當之。熟視座下。堪任法道。無如念者。一日陞座曰。世尊以青蓮目。顧迦葉。正當是時。且道箇什麼。若言不說。而說又成埋沒先聖。語未卒。念便下去。侍者進曰。念法華無所言。而去何也。風穴曰渠會也。明日念與真上座。俱詣方丈。風穴問真曰。如何是世尊不說說。對曰。勃姑樹頭鳴。風穴曰。汝作許多癡福何用。乃顧念曰。何如。對曰。動容揚古路。不墮悄然機。風穴謂真曰。何不看渠語。又一日陞座。顧視大眾。念便下去。風穴即歸方丈。自是聲名重諸方。首山在汝城之外。荒遠處。而念居之將終身焉。登其門者。皆叢林精練衲子。念必勘驗之。留者纔二十餘輩。然天下稱法席之冠。必指首山。甞問僧。不從人薦得底事。試道看。僧便喝。曰好好相借問。惡發作麼。僧又喝。念曰。今日放過即不可。僧擬議。念喝之。又問僧。近離何處。曰襄州。曰夏在何處。曰洞山。念曰還我洞山鼻孔來。僧曰不會。念曰却是老僧罪過。又問僧。近離何處。對曰廣慧。曰穿雲不渡水。渡水不穿雲。離此二途。速道。曰昨夜宿長橋。念曰。與麼則合喫首山棒也。曰尚未參堂。曰兩重公案。僧曰恰是。念曰耶耶。又問僧。近離何處。對曰襄州。曰有事相借問。得麼。對曰便請。念曰鷂子過新羅。僧入室。念便喝。其僧禮拜。便打之。僧曰。如何是不生不滅法。曰新羅人喫冷淘。夜有僧入室。念曰誰。僧不對。曰識得汝也。僧笑。念曰。更莫是別人麼。因作偈曰。輕輕踏地恐人知。語笑分明更莫疑。知者只今猛提取。莫待天明失却鷄。甞謂眾曰。佛法無多子。只是汝輩。自信不及。若能自信。千聖出頭來。無奈汝何。何故如此。為向汝面。前無開口處。祇為汝自信不及。向外馳求。所以到這裏。假如便是釋迦佛。也與汝三十棒。然雖如是。初機後學。憑箇什麼道理。且問汝輩。還得與麼也未。良久曰。若得與麼。方名無事。又曰。諸上座。不得胡喝亂喝。尋常向汝道。賓即始終賓。主即始終主。賓無二賓。主無二主。若有二賓二主。即是兩箇瞎漢。又曰。我若立。汝須坐。我若坐。汝須立。坐即共汝坐。立即共汝立。雖然如是。到這裏。著眼始得。若也定動中間。即千里萬里。何故如此。如隔窗見馬騎相似。既然如此。直須子細。不得掠虗好。他時後日。賺著汝。有事近前。無事珍重。因舉。臨濟曰。今日更不用如何若何。便須單刀直入。還有出來。對眾證據者麼。時有僧出。禮拜起便喝。臨濟亦喝。僧又喝。臨濟亦喝。僧禮拜。臨濟曰。須是這僧即得。若是別人。三十棒。一棒校不得。為這僧會賓主句。他一喝不作一喝用。且道前一喝是。後一喝是。那箇是賓。那箇是主。所以老僧尋常向汝道。這裏一喝不作一喝用。有時以喝作問行。有時作探竿影草。有時作踞地師子。有時作金剛王寶劒。若作問行來時。須急著眼始得。若作探竿影草時。你諸人合作麼生。若作踞地師子時。野干須屎尿出始得。若作金剛王寶劒用時。天王也須腦裂。只與麼橫喝竪喝。總喚作好道理商量。却既知如此。也須親近上流。博問先知。自己親證始得。莫與麼掠虗。過却平生。他時後日。因果歷然。僧問。學人乍入叢林。乞師指示。曰闍梨在老僧會。多少時。對曰已經冬夏。曰莫錯舉似人。乃曰。若論此事。寔不掛一元字脚。便下座。甞作綱宗偈曰。咄哉拙郎君(汾陽注曰。素潔條然)。巧妙無人識(運機非面目)。打破鳳林關(蕩盡玲瓏性)。著靴水上立(塵泥自異)。咄哉巧女兒(汾陽曰。妙智埋圓融)。攛梭不解織(無間功不立)。看他闘鷄人(旁觀審騰距。爭功不自傷)。水牛也不識(全力能負。不露頭角)。念道被天下。移寶安山廣教院。眾不過四十輩。老於寶應。淳化三年十二月初四日。留僧過歲。作偈曰。吾今年邁六十七。老病相依且過日。今年記取明年事。明年記著今年日。至明年十二月初四日。陞座辭眾曰。諸子謾波波。過却幾恒河。觀音指彌勒。文殊不奈何。良久曰。白銀世界金色身。情與無情共一真。明暗盡時都不照。日輪午後示全身。午後泊然而化。闍維得五色舍利。塔于首山。嫡嗣昭禪師。

汾州太子昭禪師

禪師諱善昭。生俞氏。太原人也。器識沉邃。少緣飾。有大智。於一切文字。不由師訓。自然通曉。年十四。父母相繼而亡。孤苦厭世相。剃髮受具。杖策游方。所至少留。不喜觀覽。或譏其不韻。昭嘆之曰。是何言之陋哉。從上先德行脚。正以聖心未通。驅馳決擇耳。不緣山水也。昭歷諸方。見老宿者。七十有一人。皆妙得其家風。尤喜論曹洞。石門徹禪師者。蓋其派之魁奇者。昭作五位偈。示之曰。五位參尋切要知。纖毫纔動即差違。金剛透匣誰能曉。唯有那吒第一機。舉目便令三界靜。振鈴還使九天歸。正中妙挾通回互。擬議鋒鋩失却威。徹拊手稱善。然昭終疑。臨濟兒孫。別有奇處。最後至首山問。百丈卷簟意旨如何。曰。龍袖拂開全體現。昭曰。師意如何。曰象王行處絕狐蹤。於是大悟。言下拜起。而曰。萬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撈摝始應知。有問者曰。見何道理。便爾自肯。曰。正是我放身命處。服勤甚久。辭去。遊湘衡間。長沙太守張公茂宗。以四名剎請昭。擇之而居。昭笑。一夕遯去。北抵襄沔。寓止白馬。太守劉公昌言。聞之造謁。以見晚為嘆。時洞山公隱皆虗席。眾議歸昭。太守請擇之。昭以手耶揄曰。我長行粥飯僧。傳佛心宗。非細職也。前後八請。堅臥不答。淳化四年。首山歿。西河道俗千餘人。恊心削牘。遣沙門契聰。迎請住持汾州太平寺太子院。昭閉關高枕。聰排闥而入。讓之曰。佛法大事。靜退小節。風穴懼應讖。憂宗旨墜滅。幸而有先師。先師已棄世。汝有力荷擔。如來大法者。今何時而欲安眠哉。昭矍起握聰手曰。非公不聞此語。趨辦嚴吾行矣。既至。宴坐一榻。足不越閫者三十年。天下道俗。慕仰不敢名。同曰汾州。并汾地苦寒。昭罷夜參。有異比丘。振錫而至。謂昭曰。會中有大士六人。奈何不說法。言訖陞空而去。昭密記以偈曰。胡僧金錫光。請法到汾陽。六人成大器。勸請為敷揚。時楚圓守芝號上首。叢林知名。龍德府尹李侯。與昭有舊。虗承天寺致之。使三反不赴。使者受罰。復至曰。必欲得師俱往。不然有死而已。昭笑曰。老病業已不出院。借往當先後之。何必俱耶。使者曰。師諾。則先後唯所擇。昭令饌設。且俶裝曰。吾先行矣。停箸而化。閱世七十有八。坐六十五夏。

贊曰。風穴倦游。見草屋單丁。止住者七年。首山精嚴。不出山者二十年。汾州儼臨人天。不越閫者三十年。是皆哲人。事業之見於微細者也。然猶卓絕如此。況其大者乎。吾何足以知之。然觀其死生之際。如賈胡傳吏。留即留。去即去。嗚呼是其所以起臨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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