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泽阵之中处处都在发出“兹兹”的雷电的声音,身上便好像有无数只小虫从后背爬过似的,这便是意味着雷柱会随时落下。
果然,安薇只是一个侧身,一个雷柱便从天而降,刚刚好落在方才安薇所站的那个地方,烟尘过后,那里便出现了一个被烧焦了大坑。可想而知,这雷若是落在安薇的身上,不死也是去了半条命了。安薇的鬓角便渗出了一层冷汗,那样的情景,换做是谁都多少有些后怕。
还没等安薇回过神来,耳边还又擦过一阵灼热,一道雷柱便毫不留情地落了下来,安薇的袖子被雷擦过,便顿时烧掉了一片。
安薇觉得自己的心都停了一下,精神一震之后便高度紧张起来,她一边躲着从天而降的雷柱,一边暗暗告诉自己,“不能害怕,不能害怕,害怕了就输了。狭路相逢勇者胜,肯定能找到它的阵眼。”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心里却好似放了千斤的铅似的,沉重得叫安薇喘不过气来。手里紧紧攥着傅嘉给的那块鸯佩,她忽然想起来,傅嘉就在阵外等着她,那心底便生出几分勇气来。
雷泽阵的原理是引雷,那么引雷的中心方才是雷泽阵的阵眼,安薇一边移动,一边细细观察阵中被雷柱砸出来的焦坑的分布。
如果按照天干地支来计数的话,安薇细细将一个个都对号入座之后,眼神一亮,“就是那里了!”
安薇慢慢挪着步子往那阵眼之处移动过去。
蔷薇花从指间飘了出去,然后慢慢落定。
瞬间,周围转换了环境,安薇舒了一口气,却不想眼前的景象再次一换,竟是风雷二阵一并席卷而来。
安薇心里一惊,竟吓倒在地上,抱住身子尖叫起来。可是下一秒便是傅嘉站定在眼前。
傅嘉脸色一白,他很明白,一旦傅慈出手,就是意味着考核的失败。
傅慈擦过傅嘉的身边,“傅嘉,你是我的三弟子,果然比我预想得还要出色。可是你被情迷住了眼睛。鸳鸯佩?哼!”
傅嘉只觉得脑子一空,难道真的不行吗?
那鸯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傅慈的手中,片刻,那鸯佩就在他的手里化为了碎末。
考核失败之后,安薇便直接被送去了闭关,傅慈毫不留情地将一叠的阵法书放在了安薇面前,“若是学不完这些,这次闭关就不会结束。”
安薇看着那叠比她还要高的阵法书,瞬间便苦了脸,“师傅!”
“薇儿!这一次,不许你再任性了!”
那石门关得很响,这一次傅慈是真的生气了。从小到大,这是安薇第一次看见傅慈生气的模样,看起来和平日里无异的表情,可是却透出一股强烈的威压。
闭关用的石室很整洁,秘宗里有很多的石室,而安薇进的这一间是专门用来练习阵法的。石室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日常起居,另一部分是设了一个蜃阵,用来隔绝阵法带来的影响,蜃阵之内便是用来摆各样阵法的地方。
石室其实很亮也很舒适,至少在夏日的时候十分凉爽,这比外面要好上许多,但是安薇却觉得不好,这样她就不能每日见到傅嘉了。
可是此时的安薇又累又困又饿又伤心,实在来不及想这些事情,躺在石床上很快就睡着了。
待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深夜了,从石室一个极小的窗口里透出来的香味唤醒了饥肠辘辘的安薇。安薇走到那窗口面前,将那饭食端了进来。
“薇儿,你醒了?”
安薇心里的那点不快立刻便烟消云散,高兴地叫起来,“三师兄,是你吗?”
那沉稳的嗓音从那小小的窗口传了进来,“是我。”
“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以为……”以为什么,她也说不下去了。以为至少在离开这石室之前,她是见不到他了。
为什么会来?傅嘉也问自己,有些事情,想起来的瞬间就会觉得难过,可是他不希望她知道,“我想你了。”
安薇没有说话,却将头轻轻靠在那石壁上,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就在那道石壁之外,那道从容淡定的身影,原本该和那尘世俗事情缘无关的人,此时说着他在想她。
那怀中的鸳佩竟是那样的温热,叫她觉得那石室也不过如此,困住了她的人,也困不住她的心意。
她轻轻呢喃,“我也是!”
两道身影紧紧的印在墙的两面,仿佛彼此的呼吸就在耳畔,述说着彼此的想念。一道身影就着月光洒在石墙上,一道身影就着烛光嵌在那石壁之上,在石壁的两边,仿佛就是相拥着的情人。倘若时间就这样停止,再也不会有分离。
傅嘉是后半夜离开的,一夜里安薇睡得很是安稳,早起时分亦不觉得疲累。算了算,傅慈给了将近八十本阵法书,便是要读完都需要个把月才行。傅嘉时不时会到石室外头来,有时候陪安薇说说话,有时候便是将信放在饭食的盘子里送进来。
傅嘉的信,安薇都是好好地收藏着,有了这些信,安薇觉得其实每日本该枯燥的闭关生活也渐渐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了,反而好像每日都有了一些盼头。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地过去了,转眼便过了两个多月。阵法书的高度也一日日地消减下来。
不知不觉时间就这么一点点地过去了,转眼便过了两个多月。阵法书的高度也一日日地消减下来。
可是这一日,安薇却没有见到傅嘉,也没有收到傅嘉的信。安薇便有些奇怪了,可是想想,傅嘉到底也有诸多事情要烦扰,这些时日里他说话时候的声音是越来越疲惫倦怠了。他每日要做的事情还这样多,又要常常来看他,着实是太辛苦了。
想到这里,安薇也有几分心疼,偶尔被忽略一下,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
可是连续半个月里,傅嘉都没有再出现,连书信也是渐渐少了,安薇便开始不禁有了几分不安。
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扩大,直到有一日,傅嘉传来最后一封书信,里头只有两个字,“抱歉”。
安薇不知道这该是有多少的情绪,最终却只能剩下这两个字。
最终是连书信都断了的时候,安薇方才觉得尝到了那么一丝绝望的味道。可是又那么的不甘心。
她开始越发努力地学习阵法,她想,只要她把这些阵法都学完了,那么不就可以离开石室了,离开了石室,她自然就有机会见到傅嘉,见到傅嘉,就能把话说清楚了,他说什么都好,只要他能解释就好。他们才刚开始,不能因为这样一点小事情就大家心里都有个芥蒂。
可是安薇却没有想到其实他们的开始都是老天闭了一下眼睛一不小心施舍的。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找他解释,甚至连找他去解释的资格都没有。
她离开石室的那一天,迎接她的是傅慈。坐在傅慈的房中,安薇的表情有些古怪,她很想要问问师傅,三师兄傅嘉人呢?
可是一面她却又不敢开口去问,只怕得到的答案是自己最为害怕听到的那个。
傅慈看了她一眼,“傅嘉已经出师了,如今改了姓,应该叫郭嘉了。”
安薇眼神一黯,“果然是这样的!”
连傅嘉都走了,这秘宗便是什么都不剩了。
“他,他去哪儿了?”
傅慈说得甚是云淡风轻,仿佛那傅嘉不曾是他最器重得意弟子,而是一个过路的陌生客人,“他回郭家了,这个月二十,他便要成亲了,娶的是颍州梁家的姑娘。这个是他给你的。”
那是他的鸯佩,她见过的,和她手里的鸳佩原是一对的。如今的鸳佩还在她的手中,而他的鸯佩却只剩下了一堆粉末安静地躺在了匣子里。风一吹,便是都散了,就像昭示着她自以为的情深一样,都是风一吹就散了的。
安薇觉得仿佛被人浇了一桶冷水,从头到脚都是冰凉冰凉,她又想起了那个下冰雹的夜晚,周围寒气逼人,她冷得直打哆嗦。可是这一次,她冷的并不是身子,而是那颗心。
身子冷了,可以用衣服、用火、用碳来暖和,可是如果心冷了,她拿什么去暖和?
安薇嘴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容,竟然是那么讽刺,原来他所说的,都是假的。原来她所想的,也都只是奢望而已。
“要成亲了?是应该恭喜的呀!”
傅慈没有在意她如今的心绪,在她的对面坐了下来,“薇儿,我今日找你来也是为了另外一桩事情。从前你一直都在问我,关于你的命定是什么,我说过,时候还没有到。”
安薇抬起眼来,“如今是时候到了吗?”
傅慈点头。
“是什么?”
傅慈将一卷书打开来,放在桌子上给安薇看,“如今天下大势已经初见雏形,南北对峙之象已是必然。北方之争就看曹氏和袁氏双方的了,但南方之争却还未定,我夜观星象,你的命定在于这个人!”傅慈伸手指着地图的东侧一个微不足道的“孙”字。“安薇却只是瞥了一眼,旁的更是连看都没看,就将那书卷给收了起来,”我知道了,师傅,什么时候能出师?”
“你想好了?”傅慈其实是有几分惊讶的,虽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但她如此决绝,倒是在他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