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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儿惊痫夜啼,是肝热生风,又为痰湿所痼而阳不得伸,是以入夜弥甚。僵蚕劫痰湿而散肝风,故主之。至男子阴疡、女子崩中赤白产后余痛,无非厥阴之风湿为患,无他奥义。

邹氏谓蚕食桑而有津液留于中,又解之为释泥淖塞漏卮,不特于僵蚕燥湿去风之义背,据其所言,亦不免自相矛盾。

水蛭

水蛭、虻虫,同为吮血之品,能逐瘀破结。而仲圣抵当汤、抵当丸,必二味并用;桃核承气汤、下瘀血汤,又二味并不用。其所以然之故,有可得而言焉。成氏云∶咸胜血,血蓄于下,胜血者必以咸为主,故以水蛭为君。苦走血,血结不行,破血者必以苦为助,故以虻虫为臣。张隐庵、张令韶云∶虻虫水蛭,一飞一潜。在上之热,随经而入,飞者抵之;在下之血,为热所瘀,潜者当之。按此论水蛭虻虫精矣。而抵当汤所佐之大黄桃仁,亦非泛而不切。盖四物皆血药,而桃为肺果,桃仁气微向表,协虻虫为走表逐瘀;大黄涤热下行,协水蛭为走里破结;而同归于抵少腹下血。抵当丸之证,与抵当汤尽同,惟少腹满,则尚不至于硬矣。小便本不利而今反利,则蓄血必暂而未久矣。用汤方减少其数,又捣丸煮服者,以随经之热留于表分者多,用峻药轻取之法,使热邪尽入网罗,而瘀不复聚,正不少伤也。若桃核承气汤证,则与抵当悬绝矣。太阳病不解至下者愈为一截,言蓄血而血自下者不必攻也,血自下者亦自愈也。其外不解者至当先解外为一截,言血不自下则宜攻,然太阳传本有表邪未罢者,当先解其外,未可以下有蓄血而遂攻之也。外解已至宜桃核承气汤为一截,外解曰已,少腹急结曰但,可见表证已无,不必顾表;少腹急结而非硬满,其人亦不如狂,洄溪所谓瘀血将结之时也。桃核承气汤,即调胃承气汤加桃仁桂枝,加桃仁桂枝而仍名承气,明示此证之有关于阳明。盖太阳病汗解之后,原有阳明腑实之虑,今不腑实而少腹急结,未始非肠胃之热下迫膀胱,以桃仁协调胃承气,则下逐膀胱之血瘀,亦上清阳明之热迫。加桂枝者,膀胱寒水之腑,热结初萌,骤以黄硝折之,气必先郁,故以桂枝化膀胱之气。且桂枝协甘草,能散结缓急,又为少腹急结之要药。观桂枝茯苓丸之下症,温经汤之瘀血在少腹不去,土瓜根散之少腹满痛,皆用桂枝,即可知此之非为解表矣。彼用桂枝敛以芍药,此用桂枝引以黄硝,桂枝所以能抵少腹也。下瘀血汤,瘀血在脐下不在少腹,不曰蓄而曰着,是其血瘀未久,腹痛亦新著之故。况在产后,岂宜峻攻。既服枳实芍药散而不愈,其为血被热灼而不行无疑矣。治以大黄桃仁涤热逐瘀, 虫导血通络,蜜丸和药而不伤液,酒煮行药而不疾下,合之则共成脐下去着之功。此与抵当汤丸之用虻蛭,顾可以同年语乎。

桃核承气汤之治,愚既辨之详矣,惟此条热结膀胱四字,前人多看作太阳传本之公共语,谓热邪随经入于膀胱,有水结,有血结,五苓散所以治水结,桃核承气汤抵当汤丸所以治血结。不知热结膀胱,但有血结,并无水结。盖膀胱为津液之腑,气化则能出,故小便不利,是气病非血病。按巢氏病源,淋病至于热甚则变尿血,何尝非膀胱之热由气入血。而外台治血淋诸方,无用桃仁虻蛭者,以尿血而非蓄血也。血不蓄,则热可谓之盛,不可谓之结。且五苓散之不治膀胱热结,固显有可证者。观仲圣用五苓散诸证,不曰脉浮微热,则曰水逆。

须末服而又多饮暖水出汗,是欲使邪从表解。若热结膀胱,何能逆挽而出。其所以渴与小便不利者,太阳之标,为寒邪所迫。热将传本,遂与少阴水脏均不得施化,即三焦之水道亦滞而不鬯,于是上不济以肾阴而渴,下则水欲泄而不利,服五苓散而诸弊俱祛,以热不在膀胱也。且五苓之利小便,乌得与滑石乱发白鱼戎盐瞿麦之属,等量齐观。为问桂枝利小便乎?而桂枝非四两不利小便,今只半两。桂枝茯苓合而利小便乎?而防己茯苓汤桂苓并用,则治水气在皮肤。桂枝茯苓泽泻合而利小便乎?而茯苓泽泻汤桂苓泽泻并用,则治胃反吐。茯苓猪苓白术合而利小便乎?而猪苓散二苓白术并用,则治思水呕吐。白术泽泻合而利小便乎?而泽泻汤术泻并用,则治支饮苦冒眩。善夫柯氏之论五苓散也,曰重在脉浮微热,不重在小便不利,真得仲圣立方之旨矣。

蛴螬

蛴螬生于粪壤,粪壤犹人身之恶血;迨其变蝉,则吸风饮露,最为清洁,犹人身之目不容纤尘。故其破瘀血,则蛴螬之出于粪壤也。主目中淫肤青翳白膜,则蛴之变蝉,化秽浊为清洁也。仲景 虫丸,正以其两目黯黑而用之,然虚劳而非有血瘀者不宜。

卷四

龙骨

龙骨非无真者,特不易得耳。药肆所售,乃龙蛰土中,至春启蛰上腾。其所伏处,土遂粘埴似石而形似龙,故其用与真龙为近。

龙为东方之神而骨粘舌,其用在心肝二经为多。能收敛浮越之正气,安魂魄,镇惊痫。

至徐氏谓龙骨敛正气而不敛邪气,故伤寒邪气未尽者亦用之。邹氏谓龙骨牡蛎,推挽空灵之阴阳,与他发敛着物之阴阳者异。故桂枝柴胡两汤,可以会合成剂,龙骨摄阳以归土,牡蛎据阴以召阳。二说皆极精。

龙齿

龙骨以白者为上,齿以苍者为优。生则微黑, 之则如翡翠色可爱,较白者功用更捷。

许叔微云∶肝脏魂能变化,故游魂不定者,治之以龙齿。古方如远志丸、龙齿清魂散、平补镇心丸,皆收摄肝气之剂也。

鲮鲤甲

即穿山甲 穿山甲主五邪惊啼悲伤。其可惊啼之邪,无论五脏何邪,自属非分之来,难以骤当,而后发为惊啼;由惊啼而悲伤,邪则乘肺虚而并之。此时通气道之留阻而先解其邪,斯则穿山甲所克任者。若调其偏驳,安其神志,则更有他药,宜酌剂以善其后也。

后人用穿山甲,多见于疮疟两门。盖疟必有风痰湿浊痹其经络,疮则肌腠壅滞,非性锐善穿之物,不能疏排而发之。若疟涉于虚,疮至溃后,则非其所能为矣。

乌贼、鱼骨

乌贼鱼由寒乌入水而化,其骨白,骨为肾之合,而色白则属肺,是为摄气入血,故能化血中之气。肉腴润而骨独燥,又能燥血中之湿。血闭症瘕、惊气入腹、腹痛环脐者,血为气郁也。漏下赤白、阴蚀、肿痛、疮多脓汁者,血为湿乱也。治以乌贼鱼骨,如磁石之引针,琥珀之拾芥矣。

再以惊气入腹之旨绎之,惊则气乱,入腹则气下趋而靡所止。乌贼鱼能于水中下碇粘石,又何患惊气之不止哉。

龟甲

水族离水则僵,陆虫没水辄毙。惟龟常湛于水固生,终令居陆亦生,所以能治水火相啮之病。轻狡者迟重则殆,迟重者不能轻狡,惟龟腹背自迟重,首尾四肢自轻狡,所以能治中外不相应之病。衷甲者,以其坚为蔽,以其裹为卫,惟龟虽有甲,而纵横成理,片片可 。

虽可 而上下紧裹,无少罅隙,所以能治当开不开、当阖不阖、并开阖参争之病。漏下赤白、小儿囟不合,非不阖乎。症瘕非不开乎。疟非开阖之参争乎。五痔、阴蚀、小儿头疮难燥,非水火之相啮乎。湿痹四肢重弱,非中外之不相应乎。盖人之一身,无不以水火为枢机。水与火相违,则气张而体不随之张,气翕而体不随之翕,此能助之张助之翕。火无水养者,此能滋其水;水为火格者,此能熄其火。以至水停幽隐而火之途径难通,火善萌动而水之滋溉不及,均借此以增损维系之。此邹氏之论,自来注家无此精当,为略更数字而存之。

龟甲所治之水,非流动之水;所治之火,非披猖之火。邹氏所论之水火,正须善会。张氏云∶龟甲能引阳气下归,复通阴气上行。可与邹说并参。惟阴阳以理言,水火以证言耳。

凡人静则明生,龟居四灵之一而静镇不扰,故能收摄嚣浮而灵明自浚。诸家谓为滋,原非不是,要不如别录资智二字品题之妙。

鳖甲、牡蛎

鳖甲牡蛎之用,其显然有异者,自不致混于所施。惟其清热 坚,人每视为一例,漫无区分。不知此正当明辨而不容忽者。甲介属金,金主攻利,气味咸寒则入阴,此二物之所同,清热 坚之所以并擅;而其理各具,其用亦因而分。鳖有雌无雄,其甲四围有肉裙,以肉裹甲,是为柔中有刚,阴中有阳。蛎有雄无雌, 相连如房,房内有肉,是为刚中有柔,阳中有阴。鳖介属而卵生色青,则入肝而气沉向里。蛎介属而化生色白,且南生东向,得春木之气,则入肝而气浮向外。向里则下连肾,向外则上连胆。本经于鳖甲主心腹症瘕坚积,于牡蛎主惊恚怒气拘缓。仲圣用鳖甲于鳖甲煎丸,所以破症瘕。加牡蛎于小柴胡汤,所以除胁满。所谓向里连肾向外连胆者,正即此可推其 坚不能无 钝之差,清热亦大有深浅之别也。

由斯以观,凡鳖甲之主阴蚀、痔核、骨蒸者,岂能代以牡蛎。牡蛎之主盗汗、消渴、瘰 颈核者,岂能代以鳖甲。鳖甲去恶肉而亦敛溃痈者,以阴既益而阳遂和也。牡蛎治惊恚而又止遗泄者,以阳既戢而阴即固也。

文蛤

考仲圣文蛤散、文蛤汤,渴不用栝蒌之属,有表邪不用桂枝之属,而独用文蛤,几莫明其故。迨即所治之三证细究之,而后知宜文蛤不宜他药者,固自有至精至切之义焉。蛤者雀所化,具自外飞入水之概。壳有文彩,又其精气所注。用在壳而味咸,则为由表以入里;气寒性燥,则能清热而胜湿。其清里热,只清上焦心肺之热;以咸平无深入之能,气复走表,又分其势也。活人书治血结胸,李防御治痰嗽面肿,皆治在心肺之明征。而仲圣又有精者焉。

病在阳,应汗解而不汗解,则热邪遗留于表。以冷水 之灌之,内心烦而外粟起,则其寒为外附之寒,不必治寒而只须治热治湿,文蛤治表间热湿,恰与证合。若不瘥,必热已退而咸寒不克任之。与五苓散者,取其淡辛化气而表邪得尽也。吐后渴欲得水而贪饮,贪饮由心肺热炽,渴饮在于吐后,必表间尚有余邪。故以麻杏发汗,即以文蛤协石膏清热,甘草和之于中,姜枣调之于表,麻杏只三两而蛤膏各用至五两,意自在于清热。麻杏力微,故兼主微风,此汤实非为风寒设也。至渴欲饮水不止,亦主以文蛤散。不止即贪饮之谓,而无吐后之余邪,则止其热渴,已足疗病。文蛤治表热不必有渴,治心肺之里热,则正能止渴。盖其渴非津亏与小便不利也。

鸡矢白、鸡子白、鸡子黄

鸡属酉金,又为巽木,具金木之气,本有伐土之长。用其水谷所化之矢白,则尤能化滞消积,领浊下趋。故脾土职复,则鼓胀以消;风木气平,则转筋自止。利小便并止遗溺者,以遗溺故小便不利也。用白者,取其得金气多,无白亦可不拘。

圣惠方用原蚕沙治霍乱转筋,是从鸡矢白散脱胎,亦以蚕沙能胜风去湿,领浊下趋耳。

卵白为阳黄为阴,白气轻而黄气重,故白能解散浮阳,疗目热赤痛,与咽中生疮。黄能涵育真阴,主心中烦不得卧,与百合病吐后,孩子热疮,妊娠胎漏。

本经卵白止小儿下泄一语,最宜体会。小儿热泄,只以气清微寒之卵白治之即效。若丈夫则宜于苦寒矣。今人治泄,不知有热壅经隧,水谷不能化赤而直趋大肠一证,概从事于淡渗温燥,读此能无惘然。

猪胆汁

伤寒论∶少阴病下利脉微者,与白通汤;利不止、厥逆无脉、干呕烦者,白通加猪胆汁汤主之。是胆汁明为干呕烦而加。干呕烦者,少阳木火上冲心胃所致。若但寒,则不烦不干呕也。霍乱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汗出而厥者,通脉四逆汤主之。吐已下断、汗出而厥、四肢拘急不解、脉微欲绝者,通脉四逆加猪胆汁汤主之。于四肢拘急下又益之曰不解,必已依法治之而犹不解也。以白通加猪胆汁汤之例推之,其所先与,当即为通脉四逆汤,服之而汗出肢厥如故,更见拘急不解,脉微欲绝,非治之不得其当也。盖四肢为诸阳之本,阴邪充斥于四肢,则阳被阴缚,欲伸不得,投以姜附热药,则阳拒于内,阴争于外,拘急何自而解。

夫拘急乃筋脉之收引,筋属肝,肝与胆为表里,其姜附之不任受者,胆为之也。相火不治,君火何能独治。故或为呕烦,或为拘急,此猪胆汁所以并加之也。胆汁苦寒,施于垂绝之微阳,岂尚能堪此。不知其阴中之火,愤而思竞,正非胆汁不靖,故从治亦即正治。抑仲圣用此为至慎矣。少阴寒邪直中,乃阳气暴虚非本虚,且内寓元阳,故当其下利而呕烦,可加胆汁。霍乱亦吐亦下,正中气散乱之际,胆汁甚忌,故必拘急不解,并吐已下断而后加之。且不解者,如故之谓。拘急之始,何尝不宜胆汁,而仲圣不遽用者,又有可旁通以见之者焉。

在桂枝加附子汤曰四肢微急,在四逆汤曰内拘急、曰四肢拘急,在芍药甘草汤曰微拘急,皆不用胆汁;独拘急而至不解则用之,非以其苦寒伤正而慎之乎。乃张隐庵谓胆汁能起肾脏之汁,资心主之血。果尔,则仲圣方当不止一二见矣。何不察之甚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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