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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中三亩园应誓拿普莲 八贤王贺号石禄得马(7)

原来宋时年间,平常人不准使上色的包袱,黄的红的不叫使。民间小登科之日,都使淡红的包袱,全不能使大红的,大绿的、水红水绿的居多。徐立忙命徐福将西房的灯光点上,那徐福答应,到了西间,将里外屋的灯,全行点好,徐立方将三寇让到西房屋中。三寇到了屋中,徐立让他们进到北里间,忙问道:“普贤弟,这个上色的包袱,是从那里来的?里边包着甚么啦?”普莲才说:“江南蛮子赵庭,爬碑献艺,我与他赌气,在京都八主贤王府,盗来金书帖笔闹龙宝铠。我盗宝铠为斗赵庭,那知何家口老贼何玉,率领众人,一死与我作对,攻取我那打虎滩。是我弟兄寡不敌众,我将铠带了出来,黑夜之间,无有扎足之地,才想起哥哥您这里来。再说身上血迹颇多,白天行走不便。为是在您这里暂住几日,我们好回西川银花沟。”徐立一听,忙命老家人快到里院,向张氏要出三身青衣服来,三根凉带,好与他三人更换。回头对普莲说:“普贤弟,想我徐立,奉母命金盆洗手之后,在此地治土务农,所交的全是一片农家朋友,倘若被他们看出一点破绽来,倒有许多的不便。”此时徐福来到了里院房底下,说道:“少主母。”里边张氏问道:“外边可是老哥哥?”徐福说:“正是老奴。”张氏问道:“你来到后面,有甚么事吗?”徐福说:“我家主人叫我跟您要三身青衣服,三根凉带。”张氏答应,忙开箱子取出来,送到屋门口。徐福伸手接过,拿到外面西房,交与徐立。徐立伸手接过,拿到北里间,令普莲三个人,将有血迹的衣服脱下,换好了青衣,结上凉带。将那三件带血的衣服,拿过来,交与老家人,说:“老哥哥,您快将这三身衣服,放在背静地方,掩埋去吧。”徐福答应了一声,伸手接过衣服,拿出去掩埋不提。此时天已快亮,那老家人埋完回来,徐立又令他去打了盆洗脸水来,送到北里间。徐立跟进来说道:“你们弟兄三个人,先洗一洗脸。少时天就要亮啦。我自从金盆洗手后,在家所结交的全是一般农夫农妇,每日不断往来,恐怕被他们看见。你三人浑身一脸全是血迹,走漏风声,一时不便。”回头对徐福说道:“老哥哥,少时天亮,您好好的看守大门。要有人来找,就说我没在家。我那神前结拜的朋友,方许进来。”老家人点头答应,转身出去。这里普莲说道:“徐大哥。”徐立说:“贤弟有话请讲。”普莲说:“我出来的仓促,金银一分未带,我未有甚么东西,献与老伯母。现下只有一件物件,可以奉送他老人家。”徐立说:“甚么物件呢?”普莲说:“我与江南蛮子赵庭,打赌斗志,就是金书帖笔闹龙宝铠,我从八主贤王府盗了出来,直到而今。请将此物收留,容我四外火光熄灭之时,我弟兄回川,那时您到县中献宝,可以高官得坐,骏马任骑。”徐立伸手将包袱,双手接过,拿出屋来。自己在廊下一站,手捂胸前,暗暗说道:“好普莲,我跟你何冤何仇,你将此物扔在我家,是惟我家祖坟不刨呀。”他这么一低头,又一正面,忽然看见眼前有条黑影,还是真快。他会没跟上,只见那条黑影奔西北去了。书中暗表,这条黑影,便是混海龙杜林。原来他看见三寇叫门往里去啦,他才偷偷的爬起,来到门道,便将白日衣服脱去,换好夜行衣靠。白昼衣服在小包袱之内,打了腰围子,用丝绦带结好,抬胳膊踢腿,不绷不吊,来到门外,翻身上房,往里而来。到了里面,他往影壁上一爬,就见从西屋出来一人,站在西房檐下,手拿包袱,在那里长叹一口气。杜林看了,知道是宝铠。他这才长腰奔了内宅西房前坡,双手一扒中脊,飘腿就过去了。徐立提包袱来到里院,一边走一边小声说道:“真是稳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提包袱进了北上房,说道:“娘子,你快将娘亲唤起,现在有人送来宝铠,暂且先存留在咱们家中。”那张氏答应,举着的把灯儿来到西间,后面徐立跟随,二人到了西屋。那张氏交灯放到一旁,急忙跪倒。此时徐立也随在后面,双手放下包袱,手扶床沿,小声唤道:“娘啊。”张氏叫道:“婆母啊,您快起来吧。”他们婆媳,平常很是投缘对劲。徐立叫了两声,老太太没理他。张氏说道:“娘啊,咱们真是稳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您那不孝的孩儿,所交不义的宾朋,有人将国宝盗来,送到咱们家中来啦。”老太太一闻此言,吓得急忙醒了,说道:“姑娘啊,你快将我扶起。”此时老太太正在病中,尚未痊愈,张氏急忙上前将老太太扶起。徐立一看他老娘吓得颜色更变,他可在地上跪着,忙说道:“娘啊,您不必耽惊害怕,孩儿我有妙计。”老太太说道:“孩儿呀,祸全到了咱们家哪,你没有妙计啦。贼咬一口,入骨三分。你在外头甚么朋友全交,摸一摸脑袋算一个。”那张氏在一旁站着,双手搀扶着老太太啦。那老太太用手揪了张氏,双目落泪,如同断线的珍珠一般,说道:“儿呀,姑娘,为娘的托媒婆,将你说到我家,为是跟我儿成为白头到老。不想他行为不检,竟跟那狐朋狗友结交。直到而今,又将盗宝之寇,让到家中。那贼是居心不善,他要临死拉垫背的啦。此人盗宝关系重大,他来到咱门家中,倘若官军从此处拿走盗宝之寇,他落个凌迟处死,咱们全家落个项上餐刀。”说着话他婆媳痛哭一场。徐立一看,此时好比万把钢刀扎於肺腑,滚油泼心一般,便木在那里。张氏说道:“娘啊,您将钥匙交与孩儿,我将宝铠暂且存在咱们箱子里面。外间屋中有神佛,孩儿我每在跪他高香三股,叩禀上苍,因为此乃天上所掉之事。”老太太交了他,张氏伸手接过,说道:“娘啊,您看在孩儿面上,千万别哭了。”说完,站起身形,开了箱子,将宝铠收好。锁好了之后,又将钥匙,交还了老太太,回身冲徐立一拜,说道:“夫主,后面之事,你一概不用分心。你到前面侍候三寇,千万别落个不字。”王氏老太太说道:“姑娘从此以后,你可不要梳洗打扮。那西川路上的人,狼心狗肺。”张氏点头答应,从此他是每晚,要跪三股高香,为是叩求上苍,早行赦免,收回恶人,暂且不表。

且说杜林他在暗中一切看明,这才飞身下去,到了外面,够奔西村头。到了那座坟地切近,就听他爹正在林中骂啦,说道:“我夫妻二人怎么养活这么一个孩子呀。早晚我们这两条老命,被他给断送了。”杜林连忙进了林子,说道:“爹爹您别骂啦。您骂多少样,您记着啦吗。”杜锦说:“你别气我,这就快把我气死啦。”杜林道:“您要不骂我,我还不进来啦。可倒好,全在猪身上找,称的起是猪八样。”杜锦问道:“你换上夜行衣,做甚么去啦。”杜林道:“我上树林外头拉屎去啦。”杜锦道:“这么大的一片坟圈子,你会拉不了屎。”杜林说:“往往大家都说闻臭闻臭,三天不长肉。本来您就长得瘦,我要再在您的旁边拉屎,您闻见了臭味,更不长肉了,那成了爸爸灯啦吗。”杜锦说:“杜林啊,你别气我啦,留我这一条老命吧,快将夜行衣脱下,解下马来,咱们好走。”杜林当时脱下来,仍然收在小包袱之内,换上白昼衣服。问道:“爹呀,咱们上那里去啊?”杜锦说:“咱们回家。”杜林道:“咱们为甚么许的,给人家看了一夜的坟,坟主知道吗?人家也不知情啊。”说完他解下马来,将两匹马的肚带,勒紧了三扣,将褥套拿出,放在马上。看地上没落下东西物件,杜锦转身往外要走。杜林说道:“爹呀,咱们不用回家啦,还是上我何大爷那里去吧。”杜锦说:“不用,回家吧。”杜林说:“您为甚么要回家呀?有不那时候咱们不来好不好。”杜锦说:“杜林,你的机灵差远着啦。眼下我听镖行人说,那普莲盗走闹龙宝铠,那看楼的是李翠云龙,他二人是你王大爷的徒弟。”杜林说:“那个王大爷?”杜锦说:“镇海金鳌王殿元。”杜林道:“那也不要紧啊。”杜锦说:“内中有鲁清,自在熊鲁彪的兄弟。”杜林道:“这个鲁清,我已然在背地里给他磕了头啦,拜他为师。”杜锦说:“你为甚么给他磕头哇,为是跟他学刀法?”杜林说:“刀法,咱们是花刀第五门,比他们全强,跟人学做甚么呀。我就求人家别跟我学就得啦。我不是跟他学别的,学点坏。”杜锦说:“得啦,别说,咱们还是回家吧。”杜林说:“爹呀,您带我去吧。”杜锦说:“咱是别去啦,现下你大叔上石家镇,已然将石禄请了出来。而今他们拿普莲的心急,真如钻冰取火,轧砂求油一般。”杜林说:“干什么这么拿他呀?”杜锦说:“他是国家的要犯,此铠他们没得回去。”杜林心中一想,这可是进见之功,我要将铠得回,拿住了普莲,将来贼铠一入都,王爷必有赏赐。那时我拿回家中,也可以夸耀於他五弟兄之前。想到此处,遂用好言安慰,说道:“爹爹您带我去得啦。”杜锦说:“杜林呀,是你不知。你是我的儿子,你是甚么脾气,我还不知道吗。你的口齿不严,那鲁清两眼不揉砂子,见其面知其心。”杜林说:“这么办吧,咱们到了那里,不用管他怎么问,我是一问三不知,神鬼怪不得。无论他怎样的问,咱们是一概不知,他没主意。现下咱们在这里没有外人知道,到了那里,您叫我说我才说,不叫我说,宁可烂在肚子里还不成吗。”杜锦一听,实在无法,这才答应。杜林说道:“再者孩儿我明白,他们大家求咱们帮忙,拿住了三寇还好。若是跑了一个,那咱们杜家河口就不用太平啦。又道是伸手是祸,拳手是福。”杜锦说:“你说的全好,那咱们走吧。”从此父子二人,拉马出了树林,认镫搬鞍上了马。

此时天光已大亮,太阳出来了。杜林说道:“爹爹呀,您可认好了道路吧,先找个镇店,吃点甚么再走。”说着话走了不远,看见有一股大道,往北而去。看见一个打柴的,杜林忙跳下马来,上前抱拳问道:“借光您哪,何家口在那里?”那樵夫说:“离此地还远啦。”杜锦说:“前头有村子没有?”打柴的说:“有,那村子名为三义店。”杜林说:“三义店有酒楼吗?”打柴的说:“那是一个大镇店,甚么都有。”杜林说:“有劳了。”那樵夫自去。他回头一看他爹的马,相离远一点,他便站在那里等着,说道:“哎呀,我实在饿啦,您把缰绳交给了我把。”杜锦说:“你要缰绳做甚么呀?”杜林说:“为是走的快一点。”杜林说:“可别太快了。”杜林说:“是啦,不能太快啦,您饿不饿呀?”杜锦说:“不饿,不像你是的,一会儿就饿。”说着把缰绳,递了过来。杜林伸手接过,便拴在自己马后,飞身上马,抽出打马藤条,怀中一抱,两匹马往下走来。他的马拉着后边之马,越走越快。杜锦在马上骑着没有拿手,缰绳在前边黑马身上拴着啦,忙问道:“杜林啊,你打算干甚么呀?”杜林说:“我饿啦,这个马不快。”杜锦说:“这个马还不快啦,有多快呀。”杜林说:“咳,您说这个马不快呀,来,咱们叫他快着一点。”说完,他连打马三下,两匹马如飞的似的,往下跑了下去,穿村过店,直往下跑。那杜锦连忙爬伏在马鞍子上。杜林在沿道上,看见有那年老的行人,他就问:“老大爷,我跟您打听打听,何家口在那里?”老者说:“你从此往北,顺着河沿走,再往东,看见石桥,过了桥再打听,那就快到了。”杜林说:“道谢,道谢。”说完一打马,直向北而去,顺着长河又往东,那河就往北拐下去啦。他们便顺着东岸,一直正北。看天时已然过了午啦,好容易看见了跟前有一道石桥。到了桥的切近,那桥翅上坐着几位年老的人。杜林连忙问道:“老大爷,何家口在那里啊?”那几个老人一看,见两匹马,后边那匹马上驮一年老之人,爬伏马鞍之上,纹丝不动,两匹马浑身是汗。众人以为是去瞧病,大家全说:“不可不快告诉他。”遂说:“马上这位小爷,你要上何家口,由此过河往西北,见了十字路往北再往西,路北有坐大庙。顺着庙墙的大道,再往北,道西边头一个村子,那就是何家口。杜林说声“劳驾”,打马三下,一直的又跑了下去。直到了何家口的东村口,问道:“爹爹您还肚子疼不疼啦?”杜锦说:“好孩子,你可真成,不用费话啦。我说不用那么快,谁说肚子疼啊。杜林啊,你安着甚么心啦。”杜林说:“我没有甚么心。您叫我说,我才说。不叫我说,我不说。”说话之间父子二人下马,拉马进了村子。杜林道:“怎么找不着那个是正村子。”杜锦道:“这还没进村子啦。”说着话,眼前来到一片大土围子,有三道大豁口子。爷俩个就进了南边这个口子。杜林说:“这个是何家口吗?”杜锦道:“对啦,这个是东村头。”

父子进了村子,一看两旁铺户住户不少。走了不远,往北有股大道。他们往北,见了十字路口,又往西,便是何家口的中街。杜林一看这些铺住户,每家门首全挂着小锣梆子。杜林问道:“爹呀,您看他们全挂着梆子跟锣,那是做甚么呀?”杜锦道:“这是小锣会。要是一失火,以小锣为记。有了贼是梆子为记。”说话之间,来到吉祥店门前,门是关着。上前叫门,里边有人问道:“何人叫门?”杜锦道:“我拜兄何玉可在家?”里边说:“在家,您是那一位?”杜锦说:“我住家兖州府西门外,杜家河口,我乃杜锦,到此处来望看我的兄长。”店里伙计从门缝往外一看,问道:“那一位呢。”杜锦说:“是我儿杜林。”伙计说:“您在门外稍等,待我给您往里回。”说完他到了里面。对何玉一提,鲁清便过来了,问道:“开门了没有?”伙计说:“没开门。”鲁清道:“何大哥,杜锦的名声可不小。列位,那杜家河口,离咱们这里有多远?”何玉说:“约有四五十里地。”鲁清道:“是啦,而今咱们大家攻破了打虎滩,没拿着盗宝之贼,金花太岁普莲跟云峰段峰三寇,不知逃往何处。据我测想,盗宝之寇,以及宝铠的消息,一定在他父子身上。我鲁清敢说,见其面,就可知其肺肝然。少时您见了他们必须如此如此,丁大哥您少时也必须如此如此。”安排已定,众人这才迎了出来。伙计开了门,大家见礼毕,这才将他们父子同请进来。后来听杜林说了出来,鲁清道:“你可知道贼铠落到何处?”杜林道:“连那铠放到那里我全知道。”鲁清一问,他才详细说了出来。石禄说道:“清啊,原来老肚子来啦,带了小捧槌一根。连他们到了判官那里,好啦,我找判官去。”说完他将皮搭子内的钱倒了出去,插上双铲,往外就要走。杜林问道:“鲁大叔此位是谁?”鲁清道:“他乃是圣手飞行石锦龙之次子,他名叫石禄,外号人称穿山熊。”杜林说:“他怎么管我叫小棒槌呀?”鲁清道:“这人忠厚又护热,这他就记住了。”杜林道:“他飘流在外,上那里去找判官去呀?”鲁清道:“那你就不用管啦。”石禄来到外边,叫伙计给他开店。伙计说:“您上那里去呀?”石禄道:“我上三环一个滚判官他家去,那个莲跑到他们那里去啦。”问道:“伙计,他们从那边回来的?”伙计说:“从东边回来的。”他说:“好吧,那我往东去啦。”说完他一直往东去了,按下不表。他这一去不要紧,才闯出大祸一身。欲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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