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人种、饮食、文化等多重因素,中国人易早衰,中国作家未能幸免。
人种决定了我们先天性地缺乏生猛之气,生命力不旺;饮食决定了我们属于食草动物,以谷物为主食;我们的文化宣扬“福禄寿”,倡导活得长,但从不关心你活得旺不旺。结果,你也活不了多长,中国人的人均寿命排在世界100名以外,全球最长寿的前几名国家,除了日本,几乎被北欧五国囊括——这里头能总结出什么规律?暑假我去了一趟瑞典,去参加一个国际诗歌节,听当地一位女诗人说:他们的湖泊基本上可以达到饮用水的标准,他们的国会正在探讨一项提案是否要立法:每个国民每天必须湖畔散步一小时。在这种环境里,你想不长寿都不可以,国家不允许。
再看看我们——一个最讲究“活得长”的民族,却最容易未老先衰。我们的心似乎比我们的身体还要老得快,我们身在的文化环境似乎永远在催促你,你小的时候,它催你早熟,催你当神童;你年轻的时候,正在享受青春活力的时候,它催你早立——买车,当房奴;你中年的时候,它又催你赶紧不惑,赶紧知天命;等你真的老了,它再也不来催你了,把你给忘了,死神又来催你了。在这种文化氛围中,你想想作家会是什么心态什么状态?鬼催火!急吼吼!“放卫星”!把文学这种典型的“毕生的事业”搞成了某种“吃青春饭”的职业。遍翻中国文学史,成名作即代表作的现象相当普遍,见惯不惊,随着时间反而愈演愈烈,什么“出名要趁早”!到底什么原因?这值得全民族做深层的反思。
中国作家里很少有歌德这样的常青树,年轻时候有《少年维特之烦恼》的激情,老年时候有《浮士德》的智慧。生命中的每一个阶段都能做到那个阶段的极致,八十岁还失恋,还因失恋写《哀歌》。中国艺术家也很少有毕加索这样的不老松,自己的一生就是人类的一段美术史,每改变一次画风,就带动画界的一次革新。他身边的女人总是随画风而变,永远二十岁。中国作家、艺术家哪里扛得住?身体扛不住,心灵扛不住,艺术扛不住!扛不住衰老,无爱之人,岂有创造?
我很奇怪:我的课上怎么竟然还有人讲话!你到底想听什么?你以为我这种课在中国的高校中随便可以听到吗?在你梦中的学校——什么“北大”“清华”也休想听到!你有幸遇到我,听到我的课,是你造化好!你在我的课堂上说小话,打断我的思路,对得起你爹妈给你交的昂贵的学费吗?学习是什么啊?课堂是什么啊?就是一锅正在炖的鲜肉汤,一只老鼠奋不顾身一跃而入,没看见的人觉得味道不错,看见的人会觉着恶心——我站在讲台上,看得一清二楚——十只,或者更多的老鼠跳进去,鲜肉汤就发生了质变,变成了一锅老鼠汤,别人还怎么喝?说句实话,在我眼里,你们就是一堆未老先衰的小老头和小老太太,让我这样有新思想有创新性的老师教上四年,毕业时脸上才会有点青春的光彩!青春不是青春痘!好的班级风气对你们学习和写作都有好处,四年同窗,最残酷的不是月台上的送别,月台上送别其实是最温情、最煽情的一幕;真正的残酷是毕业十年以后,人与人的差距恐怕会让一些人不想再相聚,这才是同学之间真正的残酷。眼下这四年怎么过,将决定未来十四年后你想聚还是不想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