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用一种被惊艳的目光看着另一个人的时候,其实那个人也是能感受到你眼睛里放射出的电流的。李拜天需要的,就是这种电流的感觉。
我第一次用欣赏正常人的目光去欣赏李拜天,因为以前对他有巴结、有依赖、有感激,情绪太复杂,就不容易拿他当个男人看。
摒除杂念以后,完全进入拍摄状态,这种投入工作的感觉,是很爽的。
李拜天也拍得很爽,一直在按快门,他说摄影师在看到自己想拍的东西的时候,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觉得每一个瞬间每一个镜头都十分有意义。
李拜天说,等照片都出来以后,会打包发给我,这组照片我以后自己肯定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比如给经纪公司投资料的时候附带上。
即将过年的时候,我妈的老公把腿摔断了。
亲妈后来找的老公,比她小五岁,生了一个女儿,两个人过得也还算美满。
我妈最近照顾她老公太操劳,精神上的毛病就又犯了,总问我在外面好不好,有没有受人欺负。
她说:“当明星的太乱了,都要陪大老板睡觉,优优,你可别学她们。”
我让她放心,可她抽出空来就在我耳朵边上絮叨。这些话,说一次两次是关心、是提醒,说多了,除了烦就是烦。
那天我们俩坐着包饺子,亲妈不小心提起了我亲爸,说他就爱吃三鲜馅的饺子,一顿能吃好几盘。
那是我爸年轻时候的饭量,现在他老人家吃饭,除了喝酒下几口菜,基本都不吃主食的。
我想起来了,就随便问问,她当初是怎么跟我爸离婚的。
那时我爸是个小生意人,倒腾熟食烤鸭什么的,挣了点小钱。我妈有了我,没怎么关心我爸,我爸就在外面遭了女人的勾引。那个勾引我爸的女人,就是我现在的后妈。后妈以前也嫁过人,她的第一个老公犯事儿去坐牢了,后妈就跟那男人离婚了。
我一岁多的时候,我妈才知道这件事,起因是后妈因为上一任丈夫的原因,被警察局找上了门,后妈跟警察说自己是好人,说自己的老公就是我爸,公公是我爷爷。
那时候我爷爷还在世,是当地的名人。
事情公开了,我妈想跟我爸闹,可是我奶奶一直看不上我妈,觉得我妈家穷,没文化,配不上我爸。我爸蹬了我妈,气死了我爷爷,后妈生了我弟弟。我妈作为一个被赶出丛家的女人,加上有我奶奶和后妈的嘴巴,在乡里乡间留下了不太好的名声,背着那些名声过了许多年,连个正经工作都不好找。
那些年,她的日子过得很不如意,我每周只能到她住的地方跟她待一天。她没有能力抚养我,看到我被照顾得不好,摸着我大冬天冰凉的脚底,除了抱着我哭,没有任何改变的办法。
我对婚姻家庭的不信任,大概也来自于家庭的影响。
这些年,我都没听我爸提过我亲妈,也可能是后妈手段太高了,能把我爸迷到忘记了我亲妈这个人的存在。自从我爸老了,身体不好了,后妈的事业蒸蒸日上,她对我爸的态度也变得不那么好了。
我曾经也怪过他们,但现在长大了,就不那么怨天尤人了,我越来越清楚地看到背在自己身上的压力。
我爸不爱惜身体,随时可能再病倒,那个女人随时可能跟他离婚,我弟弟还小,管不了他,到时候我爸就成了我一个人的。
我妈这边同样,她只有一个女儿,还在上小学,现在年纪大了,已经不可能再生第二个孩子,如果她这边有什么情况,她,包括我妹妹,该照顾的我都得照顾。
过年黎华人还在贵州,掰着手指头细算一下,我已经四个月没有见到他了!原来四个月,也这么习惯着习惯着,就过来了。
我发现我没有过去那么想他了,这是个非常不好的情况。我很怕,怕我们就这样分离着,搁浅了,爱了、散了、忘了。
没几天就是情人节,在这之前,我作了简单的思想斗争,然后打包了足够多的行李。我要去找黎华,陪他过日子。
走之前,李拜天已经给我发了那组照片过来,我也就顺手发到了自己的博客上,以及随资料投了两家经纪公司。
这次黎华接到我的时候,体貌状况我还比较满意,比在新疆的时候胖了点儿,也白了点儿,这边空气潮湿,皮肤也就跟着好了点儿。
我飞奔到他怀里,也许因为太长时间的分离,稍微会有种陌生了的感觉。而他还是那样抱着我微笑,抱过很多回了,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抱够了,他松开我,自觉地拉行李箱,这次我搞了个很大的行李箱,他拉一下,问我:“什么东西这么沉?”
我说:“好东西。”
他没继续问,拉箱子的时候,有意无意地活动了下肩膀,好像是有点儿不舒服。
其实我箱子里没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衣服啊化妆品之类常用的,只是我足足带了几个月内我能穿上的衣服,多了点儿。我带我的衣服,跟他本人其实没什么关系,但这些衣服,是我的全部,它代表了我要陪在他身边的决心。
他这次工作是在贵州的山区里,山里的路不太好走,依然有点与世隔绝的意思。
不过山里是有人住的,村民,还有留守儿童、孤寡老人。这次他们居住的地方,就连着这一代的村庄,生活起来也方便。
黎华住的是个二层小楼,楼上的一间,比上次宽敞,推开窗户能看到外面的风景,几家烟火,学校操场,生趣盎然。
我觉得黎华的床单有点发潮,打开行李箱把带来的四件套换上。
黎华说:“你还真打算在这儿过日子?”
“干吗,不欢迎?”
他窃窃地笑,一边陪我套被子,一边说:“到时候不习惯了再跑。”
我冲他吐了吐舌头,我看他才是自己一个人待习惯了,巴不得我走人吧。
床单换好以后,那些紫色的小碎花,好歹给房间增添了女人居住的味道。我坐在铺得十分平整的床上,对接下来的小日子产生了许多美好的憧憬。
我设想的是,像许多家庭主妇一样,早上他出去工作,我睡够懒觉起床,做家务,给他准备午饭,他回来吃或者不回来吃,然后自己想办法打发时间,我可以考虑学着打打毛衣喂个鸡什么的,一直等到他晚上回来陪我。
缠绵时,我发现他手臂后面肩膀的位置受了伤。他轻描淡写地说修机器的时候不小心蹭到了。我很心疼,却又故意表现得生气,在他受伤的地方拍了一巴掌,惩罚他的不小心。
他带我在村子里闲逛。
挺老的小村庄,水电条件不是很好。而这边的村民很感谢黎华这帮人的到来,其实是给他们带来了很多便利,比如冬天烤火烧个煤什么的,黎华会用很低的价钱卖给他们。
村子里有个小学校,学校附近有家医务室,还有几家小商店。
黎华很耐心地给我介绍这些地方,路边有拄着拐棍的老太太经过,腰都快弯成九十度了,她跟黎华用方言说话,除了一句“小黎”,其他的我都听不懂。
似乎是在问关于我的事情,我操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说:“婆婆,我是小黎的女朋友。”
老人家倒是不耳背,又笑着跟黎华说了点儿什么,走了。
黎华说:“她夸你漂亮,跟仙女似的。”
我满意地笑,我就喜欢我跟黎华走到哪儿时,都有人夸我漂亮,感觉自己特给他长脸。
黎华打击我:“老人家眼花。”
我们经过小学校,门口有个简单的警卫室,窗户透出的灯光昏黄而温暖,笼罩在淡淡的烟雾之中,有饭菜的香味儿飘出来。
黎华说:“那里面住的是学校的老师,两口子刚结婚,还不到三十岁,从J城来的。”
我说:“跟W市好近了,那不就是老乡?”
他点头。
我说:“那我是不是也可以来教教小朋友什么的?”
黎华特不屑地看我一眼,说:“你还是算了吧,在家给我老实待着。”
早上醒来,黎华亲自起来弄的早饭,看我还没睡够,就没把我叫起来吃。正好中午我也不用忙活,直接热热就吃了。
他们工作的地方,距离这边有些距离,而且不方便开车,中午不能回来,我也不怪他。
这天就是情人节,我来的时候专门买了一大盒巧克力。可他日子早过晕了,哪还记得什么情人节呀,带着吃的东西回来的时候,我嘟着嘴巴抱怨:“你好歹给我采几朵野花儿也行啊。”
黎华说这个天上哪儿找野花去,我想想也是,说:“反正家里养着这么大一朵花儿。”
又一天过去,我开始感觉到无聊。没有电视,没有网络,也没人陪我说话。我尽量多睡觉打发时间,可床板硬,睡多了浑身上下疼。
过了中午,看着太阳还不错,我觉得被子太潮,就把床品搬下来拿到外面去晒。
其实再晒也就那么回事儿了,这边空气就是潮湿,被套、床单就像刚从洗衣机里甩干直接拿出来的一样。
这些事情我都没向黎华抱怨,我想他刚来的时候,肯定也不习惯,时间长了就好了。
下午我出来收被子,看到楼下院子里站着个姑娘,手里拿着点什么,像是在等人。
刚开始也没管她,把所有的东西都收完以后,她还是站在那儿。然后我到楼下压水井去弄水,姑娘看到我有些惊奇的模样,我也很大方,礼貌地问了句:“你找人吗?”
她说:“嗯,找上面住的黎华。”
我心里就咯噔了一下。这个姑娘应该和黎华差不多年纪,穿着朴素,但是眉眼很清秀,头上扎的马尾,几乎每一根头发都紧紧地绑起来,没有刘海。
我说:“他还没回来,你有什么事吗?”
她微微犹豫,大概在琢磨我是谁,我说:“我是他女朋友。”
姑娘的表情怔了一下,而后对我微笑,把手里的东西递给我:“他这两天没去医务室换药,我就把消毒棉和白药送过来了。嗯,还有他之前说,一个工友起湿疹,药也在里面。”
接过东西,我打算上楼拿钱,她急忙摆手:“不用不用,等月底一起结就行,以前都是这么算的。我还得回去,就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