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泡得差不多,赵明月弯腰去够搭在斜前方桶沿上的干布。眸光流转间,蓦地瞥见后方黑影,心叹“来得这样早,当真嚣张”,手上已劈溅出大片水幕,朝那黑影兜头扑将过去。
来人似乎志不在与她相斗,只退让着防守,似乎还教她凌厉的攻势怔住般,动作明显迟缓。
赵明月见此人身形颀俊,姿态清卓,一双眼睛透过玄色面甲淬出慑人的光芒,越发不敢掉以轻心。倚仗自己灵活娇小,集中拳掌之力连攻其下盘,竟迫得他步步撤避,旋身蹿入床帐。
一点攻势都没有,莫非不是敌方?
赵明月心下思揣,动作仍然迅捷。三两下便追上那人,掐住其肩背。那人闷哼了一声,声线似曾相闻。赵明月微一愣神,那人便趁势摆脱了她的指爪。
两人又在床帐间拆了数十个近身招,终教赵明月夺得主动,凌空将那人制于床上,以指锁喉,冷喝道:“你是什么人?受谁指派而来?!”
那人不语,唯锐眸轻闪,隐有蓝光跃出。
赵明月心念一动,另一只手直朝他面部抓去。那人则倏地抬臂揽住她的腰肢,将她扯向自己。
面甲移开的刹那,熟悉的冰雪容颜映入眼帘,赵明月不由挣圆了美眸:“师兄,你怎么来了?”
随即惊喜地抚上那双纳尽月华星光的湛蓝眼眸,“你的视力恢复了?早知道拿永生录威胁你这么管用,在你中毒那日我就该--唔…”
蓦然被掉了个个儿压在身下,被封住了檀口狠亲,赵明月不免一囧,不由分说便狠咬某霸王探往纵深的舌。
赤冽轩拧眉松开她,恨恨道:“小妖女,你越发胆大妄为了。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就敢独自冒险。”
“谁冒险了?我是杀人嫌犯耶,官差要带我回来讯问,我没有理由拒绝吖!再说你们不是一直在我周围部署着暗卫么?怎么就成我一个人了?”
“你--”
赤冽轩气结地瞪着一脸理所应当的小妖女,复教她急急推搡:“你快走啦,别影响我的计划。”
“你的计划?”赤冽轩依旧压着她,语气阴沉沉的。“在此静候一夜,引来真凶的同党,探出点蛛丝马迹么?”
赵明月轻哼:“你们既看明白了,何故还来捣乱。”
“倘若你无法全身而退呢?”
“那肯定是你们背后碎念,长了敌方志气,灭了我的威风。”
见蓝眸遽然泛红,光焰可怖,赵姓小妖女忙绵软着小手捋上某霸王的背。“好了好了,我听你的。你眼睛才好,可不能随意动气。”
顿了顿,又有些不甘心。“你倒是说说,想到什么更有效的法子了?”
赤冽轩终于松开箍制,将她拉起坐好,抚着她的后脑勺道:“半个时辰后,锦兄会过来,幻作你的模样,见机行事。”
“果然是个更有效的办法,风险也低。”赵明月点点头,笑眯眯扯扯她家师兄的衣袖:“那咱们便在一旁躲着,瞧瞧热闹呗。”
赤冽轩环顾下四周,摇头道:“不成,这里条件简陋,阴森潮湿,你再待下去,要生病的。”
赵明月拧了拧眉:“那我也不便离开太久,总不能明日堂审也要阿斯替我吧?”
“你还真想过一把嫌犯的瘾?”
赤冽轩这回没再动怒,只点点她的额,无奈轻笑:“你若坚持在此,我也奈何不得。看来等下只好独自去慰问迟太守了。”
下床理好衣物,尚未走出几步便觉一阵香风萦鼻。前刻还坚定作守株待兔状的某大小姐已动如疯兔地抢至牢门外,一脸不满地回头瞅着他:“快点啊,一个大男人磨磨蹭蹭的。我若是生了病,赔得起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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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知昼遭厄横死,尸首尚停在殓房。迟太守暮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自然未有大办丧事之心思。
赵明月伏在太守府高墙外,望着教如豆烛光衬得愈显凄伤哀恸的两位遇难者家属,不由暗叹:果然是好人不长命,好官少后福。这传说中业绩卓著且积极响应计划生育政策的金彤帝都行政长官,怕是无人送终了。
那迟夫人身形孱弱、面色苍白,哭着哭着便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迟太守顾不上伤心,忙唤了丫鬟扶她去休息。迟夫人被丫鬟扶着,忽地将温声关切自己的夫君搡出老远,口里呢喃着“报应”之类的字眼,眼中怨念隐约地踉跄而去。
赵明月凑到赤冽轩耳畔道:“她有病吧?”
赤冽轩默了默,“你还真是脱胎换骨得彻底。”
意思很明显,这二位跟段玉珣关系匪浅,她却完全没有相应的记忆。
“迟伯父是--”
“嘘…”
赤冽轩才开启科普模式,小白眼还没翻完的某如假不包换大小姐就竖起葱指示意他噤声,再指指内堂。
三四名安宁府扈属匆匆迈入,一面向迟太守低语,一面递上乌漆寒沉的一柄匕首。
赵明月撇脸瞧瞧赤冽轩,发现他望过来的双眸中亦含着同自己相似的思绪。偏了偏脑袋,拧眉道:“他们内力不浅,刻意布了气障,听不大清。”
赤冽轩淡淡牵唇:“那便到堂内去听。”
说话间已揽了她的腰,腾空轻轻一个飞踢落在了堂外,旁若无人地便往门里迈。
“什么人?!”
四名高手瞬间察觉,转身之际已是刀光粼粼。
迟太守抬眼望见赤冽轩,手中的匕首不觉滑落。“赤殿下,如何忽地大驾?占坤未曾相迎,望殿下恕罪。”
“迟伯父不必多礼。”
赤冽轩抬手免去他的跪拜之仪式,指指身侧接了匕首仔细端详的某姑娘。“听闻伯父陡逢祸事,我与师妹特来相助。”
迟占坤闻言,眼中悲意再起,神色却不由多了三分惊喜,即刻作揖道:“多谢殿下屈尊,占坤不胜感激。多谢--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赵。”
赵明月方才已以绸帕遮面,这会儿只露了双眸在外。凉凉觑了他一眼,便又将头低下去。
虽说这迟太守丧子哀痛,又与她帅爹相熟,但不分青红皂白便令人拘了她,多少有些可恶。倘若她没有背景没有头脑,说不定连牢房都没机会进,直接便在凶案现场死于乱箭之中了。
迟占坤微愕,似乎没料到她态度如此冷淡,却也无心多想,只忙请二人上座,唤人烹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