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距离京回乡的日子越来越近,天气越来越冷,前两天打了霜,把院子里的小白菜都打黄了,莫颜担心路上会受冻,便去铺子里买了好些棉花回来,打算给家里每人做一套新棉衣棉裤,连李忠和李燕的都一起买了。
这天,莫颜见天气不错,就在院子里赶制棉衣,馨儿也在一旁认真的看着,时不时帮忙垫棉花。
李燕也搬了把椅子,跟姐妹俩坐一块儿,在莫颜的指点下,开始动手给爷爷和自己做棉衣。
臻儿写完大字,也跑过来凑热闹。白白的棉花被太阳晒得暖暖的,绵绵的,他时不时的用手将一团团棉花摆弄成各种形状,还别说,摆弄的小猫小狗还真像那么回事。
“大姐,这棉花真白,真软,做成棉衣肯定暖和,咱们以前的棉衣硬邦邦的不说,还带着一股霉味儿!”
臻儿想起以前穿的那件不保暖的旧棉衣,满眼都是对新棉衣的期待。
莫颜穿针引线的缝合着棉衣,听了他的话心里酸酸的:“棉衣穿久了都这样,以后啊,咱们家每年都做新的!”
在莫家村的那些年,吃得差,穿得更差,棉花那么贵,别说年年做,原主都十三了,也没穿过新棉衣。可即使是旧棉衣,也是大人的改小给孩子穿,或是直接把不能穿的棉衣里的棉花拆出来,再做成新棉衣,拆拆改改的,棉花都用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绵软保暖?
“姐,有了这么好的新棉衣,咱们不会再冻手冻脚吧?”
大姐的话,勾起了馨儿不好的回忆。每到冬天,没有好棉衣,姐弟三个只能瑟瑟发抖的抱团窝在床上,可就算这样,一到三九天,手上、脚上还是会生冻疮,红肿流血都是轻的,整个手背都烂掉才最难受,整日整夜的又痒又疼,可家里实在是太穷了,连药膏都买不起,心里只盼着春天早点来。
现在多好啊,吃的喝的都有了,连这么贵的棉花也能买一堆,她还是第一次有新棉衣穿呢!
“咱们的棉衣做的厚实,穿上肯定不冷!等棉衣做好了,姐再给你们做手套和棉袜,这样就不会生冻疮了。”
莫颜脑海里有这些记忆,她都不敢相信,这姐弟三个是怎么熬过那些年的!
“颜姐姐,棉袜我知道,可手套是什么?是袖筒吗?”
李燕敏锐的抓住了一个新词儿,不由得好奇问道。
莫颜一愣,脑子里过了一遍原主的记忆,才发现这里根本没有手套,只有两头相通,可以把手放进去的袖筒。
“跟袖筒差不多,也是戴在手上防风保暖的。”
李燕一听,兴趣不太大,低头默默地做棉衣。
臻儿扯着棉花,小大人似的突然叹了口气,幽幽道:“咱们家现在的日子多好啊,要是不回莫家村就更好了!”
莫颜手一顿,揉着他的小脑袋,学着他的腔调幽幽道:“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不都一样么?”
只可惜,她的声音没有小孩子该有的绵软,学的不伦不类,反倒惹得馨儿她们笑作一团,最后莫颜自己绷不住,也跟着笑了。
房间里,正靠在床上看书的萧睿渊听着外面的嬉闹声,突然觉得书上的内容有些乏味,他果断的起身,穿上鞋子走了出去。
臻儿正对着大门,第一个看到萧睿渊出来,于是主动打招呼:“大哥哥,你出来了?快来这里坐!”
说着,便起身将椅子搬到空旷地带,又跑过去扶萧睿渊。
萧睿渊微微点头,看着臻儿的眼里带着一丝柔和,虽然伤口已经没有大碍,只要小心些,并不影响寻常的走动,但他没有拒绝臻儿的好意。
臻儿也不介意他的冷淡,相反他很喜欢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大哥哥,大哥哥学识渊博,自己看书有哪里不懂的地方,只要问大哥哥,大哥哥都知道,还会耐心的告诉他。
莫颜却有些奇怪,这人已经在她家四五天了,平常除了吃饭如厕,他几乎待在房间寸步不出,没想到今天倒是舍得出房门了。
萧睿渊对上她的目光,不期然的又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脸上不禁带着一丝薄红,忍不住问道:“你们要搬走?”
莫颜再次奇怪的看着他,这家伙今天怎么了?这么反常?
臻儿倒没觉得哪里奇怪,抢在姐姐前面说道:“大哥哥,我们是从南边逃难过来的,现在仗打完了,我们也被遣回原籍,官府的告示都发出来了!”
萧睿渊剑眉微蹙,沉默不语,冷冰冰的脸上也看不出在想什么。
臻儿也不管他乐不乐意听,自顾自道:“咱们家还好,到时候多备些粮食带着,现在又有厚棉衣,路上饿不着冻不着,可城北的那些难民就可怜了,这一路又饿又冻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到家呢!”
说到最后,他悲天悯人的叹了口气。
萧睿渊一听,眉头皱的更紧了。
莫颜却傻眼儿了,这话不是她说的么,这小子怎么听去了?
自从官府的告示发出来口,她就在苦恼这事,难民营的老弱那么多,可是他们很多人连御寒的衣服都没有,能不能平安回家还真不好说。可是现在她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所以买棉花的时候,无奈的嘀咕了出来,没想到被臻儿竟然记在了心里。
萧睿渊眉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什么也没说,心里却有了决定。
是夜,屋子里的人都歇下了,院子外面突然传来了两声猫叫,紧接着,四五道黑影轻巧的翻过院墙,翩然的落在了院子里。
萧睿渊悄无声息从屋子里走出来,没有惊动任何人。
黑影看到他,动作划一,单膝下跪,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萧睿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似是嫌弃他们来的太晚:“把你们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拿出来!”
跪着的几人有些傻眼,随即忙不迭的执行命令,将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掏出来,恭敬地交到主子手中。
萧睿渊接过银票、银子,见这么少,眼里的嫌弃更明显了,却没再说什么,亲自把这些放在了堂屋的饭桌上,正要转身离去,想了想,又将伴随他多年的宝剑,压在了那一叠银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