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亥,赠故吏部尚书赵南星少保兼太子太保,諡曰「忠毅」。南星子清衡自庄浪戍所赦还,疏陈父冤云:『臣父南星素励风节,怀忠秉政。见忌群奸,必欲杀之而后快;矫诏命抚按提问追赃,凌辱备至,又用立枷暗杀。臣父及臣若非知府蔡官治委曲调护,性命万不能保,何以得睹天日,向圣明一诉冤哉!总之,臣父守正,为群小仇恨独深;臣父罹冤,较诸臣戮辱更酷。恳乞圣慈早赐赠恤并复臣廕,以慰忠魂』。上亦悯南星冤,悉从所请;并赠諡冯从吾、王纪、高攀龙、王图、杨涟、周炳谟、顾宪臣、魏大中、周顺昌、刘应秋等有差。逆奄当日欲杀诸臣,有罪不至死者,每用立枷毙之。奄党欲杀南星,授意山西巡抚郭尚友、巡按马逢皋两人——皆南星大计所斥者也,密嘱真定知府蔡官治;官治乃阳示荷较而阴脱之,自为橐饘,昼夜护持,南星父子得以不死。故清衡逢人,即流涕道官治更生大德云。
顺天府尹刘宗周言:『陛下励精求治,宵旰非宁。时举祖宗故事,召对文华殿;盖躬勤细务,朝令夕考,庶几太平立至。然程效太急,不免见小利而慕近功。今日所汲汲于近功者,非辽事乎?陛下锐意中兴,有囗囗囗。当此三空四尽之日,竭天下之力以养饥军而军愈骄,聚天下之军以冀一战而战无日;此计之左也。今日所规规于小利者,非理财一事乎?民力竭矣,司农告匮;一时所讲求者,皆掊克聚敛之术。近年并水旱灾伤一切不问,条列纷纷,展转病民。有司以掊克为循良,而抚字之政绝;上官以催征为考课,而斥陟之法亡:皆言利有以启之也。功利之见动,而庙堂之上不胜其烦;于是名实相溷,法令滋张。顷者严赃吏之诛,自执政以下坐重典者十余人,可谓得救时之权;然贪风不尽息也。贪风之不息,由于导之者未尽善也』。其后国事决裂,尽如宗周言。
是月,巡抚陕西右佥都御史刘广生奏报:雒川县曹店村、宜川县龙耳嘴各贼混天王、王子顺等千余人掠韩城之龙门渡,守将失利;督粮道参政洪承畴同抚院中军李满、都司艾穆、千总费邑宰击破之,贼走清润。
冬十月戊午,进袁崇焕太子太保。
庚午,召见宣大总督魏云中于文华殿。
戊寅,清兵入大安口,杀参将周镇——镇,世禄子也;分入龙井口,游击王纯臣、参将张安德败走;又分入马兰谷,参将张万春降,山海关总兵赵率教以兵出援。先是,蓟镇塞垣颓堕,又汰兵,军伍益缺;而三卫属部,清已尽收之。至是,大举临边;巡抚顺天右佥都御史王元雅遣将援马兰谷,兵溃。己卯,围蓟州。
河套憨干儿骂犯宁夏,总兵尤世禄击斩之。
十一月壬午朔,京师戒严。
河南府推官汤开远上言:『皇上急于求治,诸臣救过不给。临御以来,明法敕罚,自小臣以及大臣与众推举或自简拔,亡论为故为误,俱褫夺戍配不少贷,甚则下狱拷追。凡于刑乱国(?),用重典矣。故诸臣欲奉公营职而虑及天威不测,梦魂亦惊,耳目俱荧;欲鼓豪杰之气奏精勤之理,不亦难哉!至在外诸臣惕于参罚之严,一切加派、带征、余征,将无民矣;民穷则易为乱。皇上宽一分在臣子,即宽一分在民生。如此,诸臣幸无罪矣。臣尤望皇上宫府之际,推诸臣以心;进退之间,与诸臣以礼。申谕中外法守,勿畏勿怵;锦衣禁狱,非有寇贼奸宄不可入:而谓大小臣工不图报安攘者,未之有也』。
丙戌,清兵围遵化;遵化人内应纵火,诸军各奔救,众溃,巡抚右佥都御史王元雅自缢;遂进兵又取抚宁。
召廷臣平台,问「方略」;命廷臣署举分曹谘试。
丁亥,都督总兵官满桂以五千人入援;上召赐玉带、貂裘,封东平侯。
三屯营副总兵朱来等夜遁。总兵朱国彦忿甚,榜逃将名氏于市,散赀享士;北拜,同妇张氏自经。
戊子,巡抚四川都御史张论至泸州,水西安位乞降。
己丑,谕诸臣率家人协同城守。
召户兵大臣、锦衣卫官于平台。
以吏部左侍郎成基命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特命孙承宗以兵部尚书兼中殿极大学士,督理兵马,控御东陲,驻通州;起家,陛见。
袁崇焕入蓟州,以故总兵朱梅、副总兵徐敷奏等守山海关,参将杨春守永平,游击满库守迁安,都司刘振华守建昌,参将周宗武守丰润,游击蔡裕守玉田;昌平总兵尤世威仍还镇,护诸陵;宣府总兵侯世禄守三河。保定总督刘策兵亦至,令还守密云。
辛卯,遣干清宫太监王应朝监视行营。
都督山海关赵率教入援;清兵于遵化逆战,率教败没。
翰林院庶吉士金声奏:『通州、昌平为京师左右翼,宜以重兵掎角;而天津漕粮并集,防御尤急。恐将士不足任,有草泽义士曰申甫,朝士多知之,屡荐未用;顾仗陛下威灵,同申甫练敢战之士为陛下杀贼』。上从之。申甫,本游僧,善小术;尝夜观干象云:『木星入太微垣帝座前,患在踰旬』。声疏入,立召见,利口称知兵;授都指挥佥书、副总兵,遂作战车。
上闻援蓟兵入城,命阁臣谕兵部议营城外,联络掎角;令勳戚大臣同给事中御史监守城门。
兵部尚书王洽下狱。洽不习边事,闻警仓皇,无以应;遵化陷,再日始得报。上怒其侦探不明,故罪之。
清兵值辽兵于马伸桥,战不利。
以都城悬帘狭薄,下工部尚书张凤翔及主事史维堡、唐昌世于刑部狱。
以申用懋为兵部尚书。超擢翰林院庶吉士刘之纶为兵部右侍郎,协理京营戎政。以金声兼山东道御史,监申甫军。
令总兵满桂、王威、黑云龙御囗,宣大总督魏云中、宣府巡抚梁廷栋、保定巡抚刘策、河南巡抚范景文、山东巡抚王建义、山西巡抚耿如杞皆入援。诏应天、凤阳、陕西、郧阳、浙江各省直巡抚俱勤王入卫。
癸巳,清兵破石门驿,袁崇焕移营城外。初,以二百骑尝崇焕,崇焕军闻炮遽退,竟日不见一骑。
甲午,清兵将西越蓟州,崇焕引兵西拒之;攻蓟州,取玉田、三河、香河、顺义诸县。
丁酉,孙承宗入朝,袁崇焕抵左安门。时戒严,报不即入;漏下,始驰奏薄城下。都人竞谓崇焕召囗;上心动。已,满桂、侯世禄等皆至京。
戊戌,遣太监冯元升核军毕,诏下户部发饷;又命太监吕直劳诸军。
己亥,赐崇焕玉带、彩币六,祖大寿玉带、彩币四;余大将各绯蟒衣一袭。
户部给各军刍粟;已饥再日,私掠。
令参将刘天禄夜袭虏营;至高密店知有备,不得入。
谕襄城伯李守錡协理京营戎政,兵部尚书李邦华、右侍郎刘之纶经理守御事宜。特命徐光启、李建泰指挥训练。
庚子,清兵大至,侯世禄、满桂俱屯兵德胜门;世禄退避,桂独战。城上发大炮,误伤桂兵殆尽;桂负创,卧关将军庙。袁崇焕令都司戴承恩择地广渠门,祖大寿阵于南、王承胤等阵西北、崇焕阵于西待战。午刻,有骑兵突东南,力战稍却;承胤竟徙阵南避。游击刘应国、罗景荣、千总窦浚等帅兵追虏于运河,虏酋精骑多冰陷,所伤千计;京兵亦伤失数百人,夜收兵。上赐酒食劳军。
诏募勇力智略之士及出奇能劫虏营、焚攻具者论功叙赏,一无所靳。
壬寅,开得胜门瓮城,屯满桂余兵。
癸卯,清兵徙屯南海子。薄暮,有旨趋督师进兵。
甲辰,召袁崇焕、祖大寿、满桂、黑云龙及兵部尚书申用懋于平台。崇焕不自安,留中使于营,自青衣玄帽入;至朝中,张皇囗囗惧朝臣冀成款。及见上,上慰谕久之。崇焕惧上英明,终不敢言款,第力请率兵入城,不许;赐貂裘、银盔甲。满桂解衣示创,上深闵之,命与同出。
丙午,袁崇焕求外城屯兵如满桂例,并请辅臣出援;不许。
丁未,清兵攻南城。
戊申,袁崇焕遣乡导任守忠以五百人持攻潜攻清兵于南海子,清兵稍退。
庚戌,召大臣于平台。
是月,巡抚陕西刘广生奉命入援。适子疹,对洪承畴、刘应遇而泣;留八日,始行。至陕州,上命驰谕广生,令急歼流孽,不必入卫。时大盗混天王等扰延川、米脂、清涧等县,复召前总兵杜文焕使剿之。
十二月申亥朔,司礼太监沈良佐、内官太监吕直提九门及皇城门;司礼太监李凤翔总督忠勇营,提督京营。
召袁崇焕、祖大寿、满桂、黑云龙于平台。崇焕方遣副总兵张洪谟等蹑囗,闻召议饷,乃入见;上问以杀毛文龙,今反逗留,何也?不能对。命下锦衣狱。赐桂等馔,随太监车天祥谕慰辽东将士;命满桂总理援兵、节制诸将,马世龙、祖大寿分理辽东兵。
桂前被流矢,视之,皆袁军矢也。崇焕按兵不动,物论藉藉。是日,清兵移营而南。
壬子,清兵围固安,知县刘伸遁走雄县。
李守錡奏:城上悬帘未备;命杖工部郎中许观吉、管玉音、朱长世、周长应,下锦衣狱。观吉、长世创重卒。
癸丑,皇次子慈烜生。
甲寅,给申甫新兵。时甫所募多市丐,金声轻信之,欲倚为用;识者知其必败云。
辽东兵溃。辽兵素感崇焕恩,满桂与祖大寿又互相疑贰,大寿辄率兵归宁远,远近大骇。
孙承宗上言:『辽东兵溃约万五千人,自通州南趋张湾。臣闻之,急以手札慰谕祖大寿,并传檄三军,令游击石柱国力谕诸将校;将校多垂泪曰:「主帅已戮城上,又以火炮歼我,故逃避至此」!臣思大寿危疑之甚,又以身贵不能受制同列,故乘吏卒惊疑,全军尽溃陷,人以自护;非诸将尽叛也。急宜敕关内、关外两道慰谕将领,解散士卒,大开生路以收人心』。上从之。大寿抵山海关宣圣谕,吏卒乃安。
禁抄传塘报。
癸亥,清兵夜传令固安趋诸部合战,明日出良乡。
甲子,孙承宗至山海关。
御史高捷劾大学士钱龙锡曰:『袁崇焕罪案自定,臣不必言。独发纵指示之龙锡,不胜伤心之痛!前逮崇焕时,大寿口不称冤,两日后遂扬去;此非龙锡与崇焕挑激之哉!崇焕之杀毛文龙也,龙锡密语手书,往来不一,可覆案也。又崇焕与王洽书,言「关东款议,庙堂主张已有其人。文龙能协心一意,自当无嫌无猜;否则,斩其首,崇焕当效提刀之力」。伏乞推原主谋者,以慰边士心』。上曰:『辅臣佐理忠顺,卿无多言』!壬申,钱龙锡引疾去位。
丁卯,设文武经略,以梁廷栋、满桂为之,各赐尚方剑,营西直、安定二门。桂始屯宣武门瓮城内,谓援寡未可战;中使趣使亟战,桂不得已,挥涕而出,以五千人同孙祖寿等战安定门外,俱败没,麻登云、黑云龙被执。申甫以七千人战柳林、大井、芦沟桥,亦败没:都人大惧。
癸酉,巡抚山东都御史耿如杞、总兵官张鸿功援兵溃于良乡。
清兵破张湾,守备房可宗遁。
乙亥,总兵官马世龙遇清兵,战于良乡;进世龙武经略,赐尚方剑。
丁丑,清兵入香河,杀知县任光裕;攻三河,不克。戊寅,攻宝坻,知县史应聘拒之。
进礼部侍郎周延儒、何如宠、钱象坤为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直文渊阁。
清兵入玉田,知县杨初芳降。
庚辰,兵部右侍郎刘之纶求入通州,户部主事林弘衍、参将魏都梁不纳;即纵兵道掠。
追恤故经略袁应泰——以殉辽阳之难;予祭葬,赠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