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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宝玉一溜烟跑了出去。

王夫人心中叹息:这是自己的宝贝儿子啊,竟然没有好好在自己这边过过一天!

宝玉一进贾母的屋子就嚷道:“老祖宗,这个妹妹可是林姑妈的女儿?我曾见过的!”

贾母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骂道:“胡说!你妹妹一向在江南,你何曾见过她?”

宝玉笑道:“就算没见过吧,但是看着面善,我就当和林妹妹是久别重逢好了!”又在黛玉身边坐下,絮絮叨叨问黛玉几岁了,可曾读书,有无表字之类。话锋一转,问道:“妹妹可有玉没有?”

黛玉闻言眼光不由自主落在裙上所戴的那块墨玉上,猛然吃了一惊:这块玉已经不是龙天逸送给她的那块了。

见黛玉不语,贾母托起黛玉的墨玉笑道:“你看,这不是你妹妹的玉么?——鸳鸯,取我的眼镜来,”戴上眼镜,贾母赞道,“真是一块好玉,成色也好,水头也足。”

墨玉是玉中珍品,这块墨玉更是珍品中的珍品,这还不算那精细至极的雕工,翻转过来一看,背面刻着一个小小的“黛”字,是小篆。

贾母含笑看了看黛玉清俊的面容,赞道:“这玉也只有你林丫头才配啊!”

贾宝玉伸着脖子在贾母手里细细看了那块玉,也笑道:“世间只怕找不出来第二块这样的玉来了,世间也只怕找不出第二个林妹妹这样的人来了,人和玉果真的相得益彰啊!”

探春在脸上刮着羞他:“二哥哥,我怎么听着这话里酸溜溜的?”

房里的众丫鬟都笑了起来,宝玉不论是在姐妹丛中,还是在丫鬟堆里,人缘都极好,即使说了什么过头的话,他也不会放在心上,反而跟别人处处赔小心。

贾宝玉听了探春的话满不在乎的一笑,托起自己胸前佩着的“通灵宝玉”,叹了口气:“大家都把这劳什骨子当做宝贝,我看它也不过是块平凡至极的石头罢了,如今见了林妹妹的玉,更觉得此物俗不可耐了。”一面说一面把玉摘了下来,托在手心呆愣愣出神。

贾母笑道:“可是又胡说了!你这玉是从胎里带出来的,自然有它通灵之处,你小孩子家家的,懂得什么?”

贾宝玉闻言,向黛玉问道:“妹妹这玉可也能通灵么?”

黛玉微笑摇头:“想来这等宝物必是千年难得一遇,岂是人人都能有的?”这宝玉果然有些呆病,好端端的比的什么通灵?

谁知宝玉听了这话,霍然站起,咬牙说道:“哼!果真是块俗物!连人的高下都不分,算是什么宝物!算是哪门子的通灵!”向地下狠狠摔去!

贾母和众丫鬟都慌了,贾母拉着宝玉的手又是埋怨又是生气,众丫鬟抢着将那通灵宝玉捡了起来,所幸那玉坚硬非常,并没有摔坏分毫。忙送至贾母手中,贾母亲自给宝玉戴上,说道:“你这孩子心眼儿也忒实了!你妹妹那玉比你的好上一百倍,岂有你的通灵她的不通灵之说?你妹妹那样说只不过是不想招摇之意,偏你这孩子当真了,况且你当着她的面摔这玉,岂不给她脸上过不去?”

宝玉一看,果真,黛玉低垂眼眸,轻咬下唇,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楚楚可怜。也觉着是自己造次了,忙过来赔不是。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向贾母说道:“玉儿这一路行来,倒真的有点累了,想跟外祖母告个罪。”

贾母心疼地把她搂在怀中,抚慰道:“玉儿好歹别多心,你这哥哥向来就是如此。”

于是贾母命人将黛玉安置在碧纱橱里,把宝玉从碧纱橱里挪出来安置在自己身边,偏宝玉执意要睡在碧纱橱外面的大床上,贾母一想,两个孩子还小也没有那么多忌讳,也就同意了。

贾母见黛玉带来的两个人老的太老小的太小,甚觉不放心,于是把自己身边的一个二等丫头,素来细心体贴的鹦哥,派去服侍黛玉。

房中放下了垂地锦帐,与外间彻底隔开,鹦哥这才服侍黛玉洗脸卸妆。

黛玉看着那块雕刻成莲花状的墨玉,不自禁想到:莫非龙哥哥悄悄来过,给我换了这一块玉?想到龙哥哥,不免又想到了扬州的父亲,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了。慌得鹦哥百般劝解。

宝玉身边的大丫鬟袭人见里面仍有灯光,悄悄走了进来,含笑问道:“姑娘怎么还不歇息?”

黛玉连忙让座,因不能说出龙哥哥的事,只得扯了个小谎:“我今儿才来,就惹得你家哥儿摔玉,幸而没有摔坏,否则岂不是我的罪过?”

袭人劝道:“姑娘快别这样了,宝玉的脾气向来如此,连比这还可笑的事也还有呢,姑娘以后住长了就知道,若说为这个伤心,只怕有流不完的眼泪呢!快别多心!”

黛玉含糊答应了,心里微觉奇怪,这个袭人说话,虽然体贴,却略显张狂,不知是何故。

闲话不说,黛玉在贾府之中一住就是四个月,每天里和姐妹们一起读书、做针线,乃至下棋游戏,也还快乐逍遥,宝玉除了上学之外,简直成了黛玉的跟屁虫,两个人也就显得比别人更加亲密,因此除了思念父亲之外,黛玉也就没有什么可担心忧虑的了。

倒是雪雁,偶尔背着人的地方还时时提起:“姑娘天天跟宝玉玩,只怕把小龙相公早就忘了吧?连那五禽戏,这些时候也没见姑娘想起来过。”

对她这样的责难,黛玉只莞尔一笑:“傻丫头,龙哥哥对我那样好,我若忘了他,岂不是太没良心了?至于这五禽戏么,你看看,老太太这边人这样多,万一有人说个什么,咱们还要不要做人了?”

这一天,黛玉和众姊妹正在寡嫂李纨那里学做针线,忽然有小丫鬟跑来,笑道:“林姑老爷来信了,老太太那里请林姑娘呢!”

李纨吩咐**好生照看儿子贾兰,带着三春等说道:“咱们也去听听,说不定林妹妹家里又有什么喜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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