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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天地万物,莫不各有其本,本者,先天之道也。本既立矣,道斯生焉。泉本诸天,天一为水,故为五行之始。嘻!尔本泉乎!尔其求先天之学矣。继善成性,是之谓绍,绍者后天之道也。源泉混混,不舍昼夜,故为无穷之体。嘻!尔绍泉乎!尔其求后天之学矣。夫学者有先后,其实一天。先天也者,乾道也;后天也者,坤道也。乾知大始,坤作成物。乾坤无贰,知作无端。大始无始,成物无物,其道一也。体而全之,默成乎人。二子勖诸!

告辞人夫皂隶状

告为辞回皂隶人夫,以安义分,以正晚节事。家主致仕初归,蒙当道义起拨送皂隶轿夫跟随,辞之不获。其时尚居城中,人事往来,因循冒受。二十四年十月内,蒙按察司廉使骆 加意拨送番南二县皂隶十名,家主彼时揆之义分,於心愈不自安,控辞未允。及至副使游 署事,家主又令太来具状告辞,亦未允到今。窃惟非有明例,虽出厚意,亦非义分所安。今已八十有二,濒死之年,深思古人易箦之义。夫一箦之微犹易之,得正而毙,况此事似小而义实大,必得其正,於心乃安。幸蒙新例,有所更张,正合家主控辞之意,平日所欲而未遂者,况於旧年五月,挈家入隐西樵山中,多是闭门静居,非复向年出入城府,往来应酬之事,於各皂隶人夫无所用之。即於前月令太来带原番南皂隶十名并轿夫,辞於宪司副使周 ,亦不见允。家主怅怏於心,义分不白。幸遇大君子按治在上,必能爱人以德而不以姑息,只得令太来具状,连带番南二县并所驿原拨皂隶人夫随赴台前,告乞特赐俯体家主得正而毙之心,唯行宪司两县所驿收回别用,家主感爱人之德益深矣,不胜幸甚。上告。

终慕堂箴

嗟哉!王子翰臣良辅丧考祖川及妣刘氏,衰御六年,商岩庐墓。人谓之曰:「大孝终慕矣。」夫终慕者,非终亲之身,终己之身,终天之悼。是故言言斯慕,心心斯慕,居处斯慕,笑语斯慕,所嗜所乐斯慕,出言跬步斯慕,视於无形,听於无臭,僾乎慨乎,从之无路。夫斯慕也,其故何如?莫知其故。莫之为而为,莫之导而蹈。或曰良知,不识不知,神明将告。或曰良能,夫妇与能,弗能弗措。为天之经,为地之义。人之道是谓天性,性出於天,天然不作。斯理也,於斯之时,慕墓两忘,非为人造,非我非人,天机滚滚。放诸东海而东海准,放诸西海而西海准,放诸南海而南海准,放诸北海而北海准。届於无垠,合同符信。尧舜之道,孝无余蕴,孝弟之精,通於神灵,光於八埏。事父孝故事天明矣,事母孝故事地成矣。天地明成,鬼神征矣。是谓终慕之积,是谓顺天之则,古之极矣。

广居堂铭

少汾子(洗)[冼]子之堂曰广居。或曰:「嗟夫!居乎广矣,不亦大欤!不亦远欤!请损之,无甚远大,俾可日居月诸而亹亹孳孳也。夫宁小无大,宁近无远,盖语有之:无远无大,方寸吾庐也。」少汾子进而问焉:「曷谓大?」曰:「小。」「何谓远?」曰:「近。」是故至小者至大,大小一理也。至近者至远,远近一致也。上下四方之宇,一何大焉!圣德光被,钦明其托始也。古今往来之宙,一何远焉!高厚悠久,一念纯不已也。何则?宇宙性分,体无二也。亲亲仁民,以物与也。虚而容兮!实而充兮!廓其无穷兮!勿助勿忘,游神之方兮!惟精惟一,入神之室兮!德合乾坤,畴咨斯人之伦猗!

狱权议

书曰:「予曰杀,汝其勿杀。予曰宥,汝其勿宥。故君曰可,臣曰不可。」是以刑罚中而和气生,所以上合天心,下合人心。天人之际,可不畏哉!东海孝妇,大旱三年,不可谓匹夫匹妇之微而不之恤也,而况於其大者乎!记:「左右曰可杀,勿听。卿大夫曰可杀,勿听。国人皆曰可杀,然后察之,见可杀焉,然后杀之。故曰:国人杀之也。」天明畏自我民明威,国民杀之,是谓天杀之罚之也。沙溪曹子将守广三年,一旦罹法,乡之卿大夫国民皆为称屈,其有一欲去之者乎?无有也。乡之卿大夫国民无有欲去之者,则天有欲罚之去之者乎?无有也。沙溪子昔之立朝也,被杖於朝而几死不悔,知其节矣。投之百折而不变,知其操矣。守广三年而不取,知其廉矣。鞫狱百千而无不中,知其明矣。一馈一遗,不少假於人,知其俭矣。夫节操廉明俭,五者人之贤也。贤者天之所佑,民之所归也。记曰:「左右曰贤,勿听。卿大夫曰贤,勿听。国人皆曰贤,然后察之,见贤(后焉然)[焉,然后]用之。故曰:国人与之也。」国人与之,是天与之也。沙溪子之贤,五乡之卿大夫国人固与之矣,则天固与之矣,而况於人乎!或曰:「曹子之杖多杀人也,可谓贤乎?」曰:「杖其可杖者也,囚重者也,是天杖之者也,未闻其杖平民以死也。不曰『唯仁人能爱人能恶人』乎?恶者,天之所恶也。」或曰:「某之果为不贪也乎?可谓贤乎?」曰:「夫以彼之节[操]廉明以俭如此,其拒丞之贿而矫之过直,其彰彰又如彼,而乃反曰贪乎?其节操廉明以俭,人所共知也。其取於某人某人,则自卿大夫士以及国人,所未之闻也。」或曰:「是则然矣,若夫院参从重,则何如?」曰:「公不闻古有勿杀勿宥,与天子争可否乎?而况其次者乎?」夫所谓从重者,上文必若有曰『如果所参得实』,乃从重罪之也,不曰未实而概曰从重也。且所谓从重者,若谓情法可轻可重而从重云也,不曰宜笞而杖而流,宜绞而斩云尔也。若然,则何法之有?夫法者,治天下之平也,可苟乎哉?且今之按治之参官多矣,朝有直退之罪之者矣。今犹曰行勘焉,则是犹在疑议之间,与夫直退之罪之者有间矣。」或曰:「上有院参,下有众论,难乎其为当事者矣。则何如?」曰:「不有权宜之法乎?」曰:「何谓权宜?」曰:「中处而已耳。如在可出可入之间,则送部调用,权也。夫未有罪而调用,亦从重也。上不失院参,下不违众论,外不失人,内不失己,此善处之善者也,法之巧者也。若夫不出此,则上失院参,不能无上咎;下违众论,则不能无下憾。是故为此说者,非为他也,为当事者也。夫一乡之公论即一国之公论,一国之公论即朝廷之公论,朝廷之公论即天下之公论也。何则?一人之心即千万人之心也。」

一泉精舍铭有序

一泉精舍者,一泉子罗子钟朝岳藏修之所也。一泉子以上舍污我,上就选藏修於云阳一泉洞之中,同蒋道林觅甘泉子於罗浮,因壮而为之名。

云阳之山,高高齐天。分为云盘,地气上升。天一以生,一泉冷冷。维泉之一,动而愈出。二三则窒,其窒维何?泥沙寔多,人凿则那。如心之初发,利欲乃汨,天理斯灭。其出何以?乍见孺子,如泉达之始,其流沛然,乃清乃涓,放於四埏。何以曰清?心体必澄,与天精灵。何以涓斯?二而一之,忘助无为,活泼天机。斋居其中,渊泉溶溶,圣学天同,罗子子钟。

跋李味泉家藏石翁手帖后

此数幅皆白沙先生真迹也,其精神犹感人於千载之下。其首一幅与何庭矩,所谓顶门针也。针下而不动,是无生理矣。何庭矩其天资悍锐人也,予昔见之於番山,当其弃去举业,不就文场,有脱屣名利之势。白沙先生亦高之,而推之於圣贤之域,然而非其器矣。一日与林缉熙同坐函丈,缉熙闻言会意,翁喜之,好向之语。庭矩惘焉,反谓翁不教之,缉熙只多我一名举耳。遂怨翁,畔去,拜游方头陀杨晓为师。翁恶其害教也,语番禺高知县瑶逐头陀,庭矩益怨之。故其诗有曰:「我在栾盈禁锢中。」言逐其邪师也。乃作书谤翁,名曰存羊录,谓翁空头学问也,言徒有头而无四肢,譬有体无用也,而不知体用一原也。又谓颜曾闵冉不得[圣人]之传,而谓由求乃得真传也。黄进士若雨云:「庭[矩所]谓事求可,功求成,取必於知谋之末。[夫]乃敢大言非古贤哲,谓周程张朱,宋诸生可诛,於是处士横议,充塞仁义之风起。」此庭矩背师之实也。刘都阃大勋者,纯[孝人]也,[遂与]之拜绝交焉。既而又以地理自雄,富人囗囗囗囗囗一囗出寻地,不论有无,须银伍两。有一囗囗囗囗囗[谢囗]佑字天锡,自林缉熙之下,察见浑然囗囗囗囗囗囗亚匹矣。天锡固[苦]节甘贫人也,然[惑於庭矩之言,止田]十亩易去,得[银]二十两,与市地,地师[云非吉,还之。庭矩]不肯偿囗同门陈州判秉常解之。此庭矩卖友一也。使矩也而稍灵,受此顶门之针,岂至流之至此极哉?夫背师卖友之人,非圣从邪之学,不知者与受人惑者,以其小者信其大者,冒置乡贤祠,乡人皆不然也。若遇高明君子处之,又不知当何如耳!记曰:「惟仁人放流之,迸之四夷,不与同中国。」况可污乡贤之流哉?逐之可也。使背师之人,不得与师同牢而血食可也。予久嫉之,因李味泉以所藏石翁手帖示予,首读规庭矩一帖,感慨於幽明之际,不能不为之掩卷太息,因书所闻之故於后,以归味泉,或待观风者采焉。据康熙二十年本补字

跋冼少汾书后

白沙老先生诗云:「心不能外事,事不能外理。二障理障事障佛所名,吾儒宁有此?」此公案也。其初年举鹓鸯金针等佛语,不过借彼以明此,犹儒云只教人於事上随处用功,如居处恭等语云尔,而心性在其中矣;犹儒戒人且莫说心说性,语人以所未及之理,则人轻易了云云;论语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之云尔。大抵痴人前错说梦了,可憾!可憾!然则孟子举阳货语,就指为阳货,可乎?壬子五月二十二日若水跋

天关别雅与黄巡按

甘泉子既归田里,分四时以居罗浮、西樵、甘泉、天关之间。已而厌人世事,携家入西樵,不履城府者五六年。戊申之春,环樵大荒,盗将蜂起,避地天关,适归甘泉,而琴冈先生黄侍御东巡而还,顾我草庐,共登钓台,咏歌为乐。故诗曰:「东巡西民望眼穿。」夫东向而巡,西方之民曰:「奚独后予?」西向而巡,东方之民:「奚独去予?」南方北方亦然。明年,政益浃,民乃熙其农歌於野曰:「我秋我殖,使君所殖。」其工歌於肆曰:「我食我力,使君靡役。」其商贾歌於市曰:「廛无和强,使君之倡。」其士子歌於学曰:「乃业乃德,使君惟一。」於是天关精舍生儒相与言曰:「夫所谓德业惟一者,琴冈公於我泉翁有默契焉。至於黜冒祀、息邪说、放淫辞、正人心,功不在轲禹之下矣。」乃扬言曰:「穹碑插青虚,大赉我生儒。放淫警聋瞶,振俗之沉迷,不劝而知趍。我广以我居,使君之所庐。」於时琴冈公将得代还朝,甘泉子两月之病适起矣,薄言饯之於同人之堂,酒半而歌曰:「有若人兮好修,服美兮黼黻文章。乘青骢兮衣佩琅琅,听畴歌兮农士工商。同声载道兮悦豫以康,琴君之来兮山高水长。天关启兮九虎伏降,鸟为歌舞兮草木生光。君之去兮谁与翱翔?徘徊徘徊,岁将暮兮独囗[徜徉]。」於是诸生继而永言,为天关之雅,遗去后之思云。

殿元石鹿子李子来诗,举六字心诀,深契道妙。予病不能诗,为十三字长句,代诗酬贺云。

嗟状元及第气乾青云身依日月,犹不忘随处体认天理六字微诀,大学格致诚正修齐治平一囊括。经筵进讲启心沃心可以从头说,嗟石鹿子为天下得人知人之哲,为邦家之光为斯文如笺之不绝。

书云端子梁茂仁三札简端

此生员梁允肖义举维持孤寡之三札也。允肖号云端子,吾故友广东第一流人梁兰石方伯之长子,而大学士方文襄公啬翁之婿也。允肖才思飘逸,义气刚直,有摧锋陷阵,千万人吾往之势。故於文襄公之卒,嘉靖二十三年,乡豪蜂起,伐木毁屋,允肖则挺身白於抚按司府,是为第一札。二十四年,萧墙祸起,恩侄作雠,允肖挺身为白於察院,是为第二札。今二十七八等年,家奴拨置,荡产辱先,允肖则挺身诫禁,白於察院,是为第三札。夫札至於三,征诚恳也;挺身不顾,征义勇也。观今之为婿者,丈肉未寒,欺孤分有,如[幸]墙之将倾,推而倒之者比比。或策名於朝,[负名][於身,权利]是资者亦比比,其肯挺身而出,持危扶倾若梁子者乎?使其得一命,正色立朝,其忘身为国,如三札之为者,断可卜矣。允肖才志高迈,隐然恬退,不肯逐队为常人。吾尝惜之,欲告於当道者为国爱才,勉留作养,他日成就,可以一人当千百矣。彼脂韦佞悦之徒,虽千万人,何有毛毫益於人之国家哉?

天关放鼋颂有序

嘉靖己酉八月四日,林明府敦所馈予以鼋,鼋甚大,异於常鼋,背有纹焉,肩上如天之云气,隐若有三点者,象三光也。尻下如地之山(何)[河]林木,隐若有十二点者,

以象十二州也,异之,不忍杀,作颂放之。嗟!尔鼋得生天湖天关湖名,已幸,无慕大海,以重罹网哉!所憾尔之受伤,世无胡卢生血以疗尔也。嗟尔鼋兮,胡形之异?肩戴天兮尻履地,肩戴天兮云气游浮,尻履地兮坡陀险易,宛乾坤之显没兮,泯六子而隐秘。上三光兮下州十二,嗟尔粲以负文兮,叹庖羲之未遇。出不时而见伤兮,将庖厨之备味。杀之诚非仁兮不可杀,放之讵非义?将纵於大海兮,恐渔网之重罹。聊放尔於天湖,永尔命於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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