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书赠卢子
滁阳卢子既罢提舶而归,若有不怿然者。造甘泉翁曰:「守愚必得先生之言,可以归也。惟公赐之。」甘泉默翁曰:「吾默矣!吾默矣!吾尝为子谋之虑之矣!夫复何言?虽然,孟氏曰:『赵孟之所贵,赵孟能夺之。至於天之所以与我者,天亦不能夺也。』何居?能夺之者,其机在人也;不能夺之者,其机在我也。愚乎!愚乎!子归而与而弟守益求其在我者焉!其求之天也,其不求亦天也。其不能夺之者天也,其能夺之亦天也。天乎!人也何尤焉?」
南京刑部江西司主事冼奕倩哀词
秋官少汾子冼子,甲寅八月四日既捐旧馆,复归於大化。甘泉翁哭之,为哀词曰:於乎!哀乎!冼子。吾与言宜未尽於是,而尽於是乎?吾望子之进宜未止於是,而止於是乎?哀哉!夫人之挟其技能,负其奇气者,自尔仰乾青云,俯拾青紫,旁视无人,人莫若己。而子昔之京,因罗江公南都执礼弟子。以彼其志,而乃如是,一可哀只!凡人之情,好炎厌凉,而子既登进士,分司司空,乃上疏求南为秋官,即子之超乎常情,必有大志而如是,二可哀只!受禄未几,谢病陈情,不遂归养,如不得生,子之孝心笃至而如是,三可哀只!予以致政,同载而归;取道武夷,横棹赋诗;连袂罗浮,以访朱明,深卜青霞。於是度铁桥,卧黄龙,坐石楼,啸明月,有一日千里之志,而遽如是,四可哀只!吾戏语子:「毋淡罗浮。」而子既归汾水之头,治鹤园,开明洞,辟三径,浚九曲,巢海岛,乐幽人之贞。吾尝谓子:「日录不如投荳,近外不如著己。」子乐闻之,亦既唯唯,谓荳多白矣,吾亦是喜。诸所欲言,其说未竟,而端则启,而遽如是,五可哀只!吾谓取余年堪补过,超六合到生生。夫人莫不有过,心过也,身过也,口过也,是谓三过。有年则可补过,否则不可补。人贵乎有志,希贤也,希圣也,希天也,是谓三志。有年则可到化生之妙,否则不可。然有年矣,弗补弗到,何取於年?吾尝期子,言则简寂,质则变易,是惟进德,而遽如是,六可哀只!俄报痰喘,不睡隐几,半载而於此矣。或曰稍愈,病根未除。为我忧虑,俄病复发,浮肿半身。或报曰危,子犹却医。及医至矣,则已晚无及事矣,而遂如是,七可哀只!於乎!古今圣贤,共路同门。告子大路,不开户牖,不懈二纪,不惑知命,其可几矣,而止於是,八可哀只!於乎!三径就荒,松竹犹存,不已渐渐,乔乎参天,子可瞑目於重泉矣。昔者颜回死,子哭之恸。或告之恸,子曰:「有恸乎?」吾之八哀伤子,子知之乎?吾亦不自知其恸也已!於乎!
渊渊其渊
中庸形容至诚之妙,赞其本之莫测焉,甚矣!至诚之立本,其深莫测,不可以形容也。於其不可形容者而姑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其忧道之心,不既深乎!昔子思子作中庸至此,上文既言天下至诚经(论)[纶]大经,立大本,知化育,此则屡形容以赞其妙也。不但肫肫,而又渊渊焉,而又浩浩焉。所谓渊渊其渊者,岂非其渊以言乎其静深也,以言乎其有本也。以一人之深本,为天下之深之本,有不可测,其如渊乎!其至诚之德原诸性也,仁义礼智根诸心也。以一人之心性,为天下之心之性,有不可穷,其渊以之乎!故夫有百寻之渊,有千寻之渊也,非但如之而已,所性与之同其深而不可测也。有万寻之渊,有亿寻之渊,其渊也,非但拟之而已,性源与之其深同而无穷也。由是观之,百千万亿有形之渊,可尽可穷,而心性本体,无尽无形之不可穷也。是则子思子虽极其形容,而终有不可形容者,自非君子深造以道,欲其自得之,则居之安,居之安则资之深,资之深则取之左右逢其原,终莫可以形容者矣。中庸之首章言天之所以与乎人,人之所以复乎天,天人交与之际,其体一也。此章经纶天下之大经,即首章之所谓道也、教也;立天下之大本,即首章所谓性也;知天地之化育,即首章所谓命也。天地万物之位育也,穷理尽性以至於命,一而已矣。学者必能用功於戒惧慎独之间,而养成性情之德,中和之致,而位育成焉,圣人之功用尽於此矣。其形容之不足,从而形容,又重形容之者,本体无穷故也。学者自有形容而溯诸不可形容之体,至於不睹不闻、无声无臭之妙,始可以合天,而天地之用皆我之用,其肫肫、渊渊、浩浩,亦不足以言之也。
自规三章常令童子以钟磬随身歌之,以自警焉
睿圣武公,九十求规。勿以耄弁,餐胜如饴。我设规桶,大门之所。周公岂期,文王我师。业业中思,人心惟危。四临深渊,春水其澌,其澌其澌,四面危机。上帝临女,战兢自持。慎尔思惟,孚尔威仪。正动出中,畅於四支。由仁义行,其行不疑。匪行仁义,毋载尔欺。
南安太守岩潭子王子初莅任,即新仪门。平川郭黄门请为作颂刻石警众焉。
堂堂南安,翼翼仪门。天监攸存,高高绰楔。亭亭枨臬。神司鉴别,维候临莅,荼垒控制。畴敢载伪?阅人维多。络绎经过,维尔谁何?维吏维官,维军维氓。维德五申,苞苴之藏。谗夫之倡,神搤其顽。湛泉本处泉名洒翰,谁邻铁汉?立国桢乾。
问孝篇为郭生尚恺
郭生问孝,走路二千。孝在子心,何以问人?孝子爱日,逮亲之存。日进甘旨,水菽亦欢。服劳奉养,竭力耕田。执亲之丧,号泣於旻。不酒不肉,与人坐焉。非葬不言,非祭不言。孝之疏节,其然其然!若问大者,所受亲天。体而全归,孝子仁贤。战战(竞竞)[兢兢],如临深渊。学问不力,行道立身。一或亏损,不孝不仁。不仁逆天,不孝逆亲,负罪引慝,喘息两间。岂不哀哉?岂不痛旃?
赠王生行
前村视予犹父也,予得视尔犹孙徒。王孙赤脚三千里,将如前村视予乎!三月天关无问难,令予默默思烦纡。而翁书香子当续,下帷三载即仲舒。重来刮目当何如?
闻同志诸贤有欲赴观北戒坛者,讶之,作韵语。
重耳无我之所有,我有重耳之所无。吾道自足何旁求?逼北赴戒是吾忧,公欲渡湖毋渡湖。
泰和郭氏保合堂铭为郭平川太守
气化太始,有神无人。及乎形化,遂有我身。一人之戾,乃寔万分。形骸尔汝,藩篱比邻。圣训保持,合一弥纶。五品不逊,咎在不亲。在易之萃,聚会精神。君臣合德,父子合恩。兄弟合爱,夫妇合姻。朋友合信,纪纲人伦。一合万合,复归浑沦。混沌一体,曰天地人。诫尔云仍,以及孙曾,勿替尔初,泰和絪缊。
书付天真上人游西樵
甘泉翁前丙辰年始游罗浮,后数载乃入西樵。西樵顶上有八村,皆以业茶为生,如桃源洞中。诸村皆围其外,四方海岛又围其外,盗乱不及,遂有卜居之意。有小河遶诸村,数十年后有诗云:「春动樵湖湖水生,遶樵湖水水如城。衰翁独坐樵云顶,九十六峰齐月明。」又四方皆遶大海,盗乱所不能及,故彼时遂有卜居之意。有记云:「罗浮不如西樵,如天下山水名者未必胜,胜者未必名。」独山水也哉?天真上人其即日杖履跻攀,历观天阶、大科、云谷、广朗、隐居诸书院之胜,与南岳武当终为何如也?可以避迹何如也?将以报念庵内翰、罗山中丞、水洲黄门、鲁江冬卿何如也?
冯洞阳太极圆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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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冯洞阳太极圆图
甘泉子曰:多了无极一圈。无极而太极,言太极之理无穷也。故图说下文「太极本无极也」。若谓自无极而为太极,则濂溪之志荒矣。太极之理何形?安得无形上又加无字乎?於外一圈又著无极,第二圈又著太极,纔甚无道理可笑。夫此理上下同形,虚实同体,体用同原,显微同神,乌得而二之?乌得而分图之?承示冯洞阳太极图之辩,辞简而义精,所以辟支离之说者廓如也。据濂溪之图,两仪上只一圈。今冯公於两仪外加两圈,而分之曰无极太极,不[知][何意],似所谓不知而作者。韩愈云:「不幸而不生[乎]三代之上,不见正於文、武、周公、孔子也。」此图几不遇吾师矣,今得订正,亦冯公之幸也,斯文之幸也。图册内益庵之说有一二未莹,然尤近醇。方公一叙大有走作。瑕见如此,附闻请正。门生霍与瑕拜书。
代祖谕示
义士祖、主簿祖、处士祖诏孙水、应菊、学文等,该先年第三房尚书孙义捐本户沙洲土名大濠角一所於小宗祠堂,作为蒸尝。经今五年,共该租银二十二两五钱。尔等匿以肥己,不念义捐之心。甲寅九月间逼於公论,纔送钱银九两入箱,尚共欠银十二两五钱,约旧年十二月送还。至今拖过,是子孙心安乎?为人子孙,敬爱祖宗,只当捐己入祠,未闻有反损祖宗自肥者。今特遣宗子禹勋同去人谕知,限清明日齐足送纳入箱。今乙卯年再起升科,为子孙者,亦可秉心。特谕。
重聚天伦行
番山昔友陈子光,难兄子儒慈且良。生财积谷千斯仓,为富能仁家道昌。异母之弟出迷方,时年十有三岁强。拐鬻番邦三十霜,南船入贡泊五羊。物色得之亲弟兄,抱哭扣地天为伤。始知感应天人际,有非心思所能量。二亲垂白,兄弟无故,重聚天伦,融融乐一堂。习庵分财与立室,无少或吝,何用不(藏)[臧]?有孙衷言为显扬,执闻来言谁浔冈。九十泉翁歌大章,是用表之示不忘。今人同气争利场,不戚手足交相戕。观此中心无愧惶?中心无愧惶?无愧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