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言能距杨墨者,圣人之徒也。人或皆唯唯听之,囗泰泉公然之辟之,即圣人之徒矣。一有自立门户求胜之心,即不可与入尧舜之道,诚哉是言也。然此胜心虽贤者不能免,观朱陆争辩,累千言而不足,几成党矣,犹有此病也,而况其它乎!又有亲受业於门,倡为异说者,其心又何也?吾尝以一言解二家纷纷之辩曰:「无极以言无穷也,太极以言至理也,无极而太极言至理无穷,即下文云太极本无极也。」但无囗囗囗囗囗文耳。
奇问:向承师翁示云:「人多言三礼,礼只是二而已。」且引「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明之,信矣。然经礼三百,曲礼三千,其致一也,则礼一而已矣,亦岂有二乎?
礼二而理一也。何谓一?敬是也。吾已於二礼经传测言之详矣,幸玩之。
奇问:昨承示学记之作,以八十四翁二月之病,囗床草草,而理气视常益胜,吾道之寿可征矣,幸甚!幸甚!中间云:「大上修心,其次修意,其次修事。修事故物不敝,修意故政不敝,修心故道不敝(失)[矣]。」修事之说,桂奇既闻之矣,敢问修意修心之说何以异乎?其修之之要安在也?
此不难知。心本无为,修之在勿忘勿助之囗囗囗囗丝毫,自然合道,而意事自举。此意是营[为]囗囗囗囗意之意不同,不免营为,则不能无意必之囗囗囗囗事耳。修事则去此愈远,然而物物齐整。先师亦有言:「莫巧於心,莫拙於意。」
刘廷绎问目二十五条
刘廷绎问:昔独冈书院示下教旨,有曰:「默坐澄心上体认」。既而家居,用静坐功夫,每坐,觉思虑起即截去,如此久之,果见心之本体隐然[呈露],有平[旦][清明气象]囗囗囗囗囗囗於欲囗之间囗囗囗囗山斋事物囗囗囗囗私囗囗起此心囗囗囗囗私囗囗起此心生囗囗囗囗囗然物外意思,可见静养功夫为最囗囗於[酬]囗事物之际,不囗不囗囗囗好意思也。然明教又[谓]渐渐熟后,可囗随处体认功夫。绎见此处功夫囗为甚难。到此[地]位便是天理流行,鸢飞鱼跃,浑然天地万物一[体]矣,不知何以超跃可至?愿明教。
观此足见吾天衢囗囗处非传不习者矣,可喜!可喜!吾初意每见学者囗囗以随处体认,未见次第,始知囗为心生,一旦骤於随处上用,先为物胜引而去矣。故於独冈语吾子,以且於默坐澄心上体认,令稍囗,乃用随处体认功夫,便贴服矣。然必随处乃尽,乃圣人教人大路也。幸加勉之。
绎问:静坐固有益於得矣。虽然,理无动静,得静[时]或违於动处,不可也。奈今所学或为酬应所累,[或为]读书所累,以至意举业,其累多端,遂使斯心明而复晦,天理真机发见而复隐,清明本体不[得]以常自若也。夫谓随处体认,则动静如一矣,[不知何]以得其随处体认之力?
[人]心无动静,人自有动静。时有动静,学能忘其动静。一味体认天理於勿忘勿助之间,则应酬读书举业一以贯之,如顽铁之入洪炉,何足累乎?乃相资也。
绎问:独者不睹不闻,而善恶之机犹未萌,寂然不动之时也。欲慎其独,若待其机已动而后谨之,则存於有感之际,不可以言独矣。诚能於思虑未起之时,戒谨恐惧,敬以直内,使吾心之天理而无一私以累之,斯可谓之静存,斯可谓之慎独。此处功夫极难,非粗心者所能。如有九分九厘义理,一厘私意,便是自欺,便是不能慎独矣。能此者,其亦圣贤地位乎?
此独字与上二所字皆有所指,谓天理也。此独者,所独知之理;慎者,敬以养之使有诸己也,即申上文戒谨恐惧所不睹不闻之意。此一节不可分静存动察说,支离了,且戒慎恐惧与慎字义,何者谓静乎?圣人之学,动以养静。
绎每侍师席,睹此春风和气,则所得光明意思隐然复见矣。仰师范而有得,则是感自外矣;感由自外,则恐非中心之得也。抑亦先得於心,由感而后真机复萌耶?
无本者何曾知感?先有得然后知感,感后复有得,不分内外。感是尔感,非别人感也。孟子「而况於亲炙之者乎」,古人贵亲炙,何分内外?天衢就感处进步。
绎问:所谓天理者,天之理也。命於人为性,存於心为德,见之於事为道,其实一理也。古今圣贤同具此理,在尧则谓之中,在孔子则谓之仁者是也。夫人所以存是理者,在乎勿忘勿助之间,存存一念,未常放下,亦未常作意为之,顺其自然而已。此白沙先生所谓惟休乃得,然休而非休之谓也,未知是否?
天衢所言性德道之次第皆得之。勿忘勿助之间,乃顺其自然也。石翁诗言「千休千处得」,休而非休乃吾发翁之言,恐人又以休字致疑耳,此即勿忘勿助之间之指。
绎问:子思曰:「成己,仁也;成物,知也。」孟子曰:「学不厌,知也;教不倦,仁也。」由此而观,是子思以成己为仁,而孟子以成物为仁矣。不知先贤之见各因事而有言?抑亦仁知之相为贯通者也?
子思以德性言,故先仁而后知,体立而用行也。孟子以造道言,故先智而后仁,知先而行后也。然而仁知一贯,体用一原,知行并进,非有二理也。
绎问:太极之理自该贯乎阴阳,有是理即有是气,然周子犹谓动而生阳,静而生阴,是阴阳必俟太极而后生之乎?其生之一字不能无疑。
有理即有气矣,却倒说了。易一阴一阳之谓道,即气即道,气之中正者即道,道气非二也。疑周子之说良是,盖阴阳动静运行於天地之间,无有止息,又岂待生?张子知死而不亡者可与语性,知道者也。
绎问:白沙先生诗云:「六经尽在虚无里,万理都归感应中。」昨以问钟叔辉,则谓虚无者,斯理浑然,至虚无物也。感应则即程子所谓「天下之道,感应而已也。夫理既至虚无物,则又何以能感应耶?
斯理浑然,至虚无物,说得是,而万物有存焉矣。且看伏羲未尽之前,一字亦无。夫虚无者,道之体也,六经皆此道脚注,有至虚乃有感应,感应无,大道几乎息矣,故禅寂不足以合道。
(释)[绎]问:白沙先生诗云:「明月清风放两头,笻挑到古尼丘。而今老去无筋力,独坐江槎看水流。」上二句以斯道自任之重,下二句则於斯道独乐之深也。先师之意果若是否?
先师谓明月清风,即鸢飞鱼跃之意,谓道体也。凡形於天地之间,水流不息,物生不穷,皆道也。诗前二句谓以道自任,后二句谓与道相忘,即与道为一,无所用力矣。此诗切宜玩味。
绎问:白沙先生语尊师有曰:「吾何求哉?其未忘者,衡山一念而已。皇皇灵芝,一年三秀。」其何志衡山灵芝之切耶?
石翁云:「古人托栖必有深意。」盖为道也,非如俗人谩游玩好而已也。
绎问:白沙先生语尊师有曰:「飞云之高几千仞,未若立木於空中,与此山平,置足其巅,若履平地,四顾洒然,犹为奇绝。」其意何谓?
翁之自得,独立物表,已到至处,非可求之言词之间也。
绎问:白沙先师赠尊师诗云:「说到忘言处,无诗可赠君。」得非谓道在默识,不可求诸语之意耶?
可默会於言语之外,非言语可尽。
绎问:吾儒异端固不同道矣,或者又谓老庄名自然之说,白沙先生亦有自然之教,或人之言夫岂无所辩与?
自老庄明自然之说,世人遂疑自然为老庄,非知道者也。老庄何等勉强矫揉,安得为自然?天理便是自然,自然者,天之理也。这个道理又不是人安排出来,何等自然!石翁先师(黏)[拈]出自然二字,即明道元无丝毫人力之义。元无丝毫人力之义,即孟子勿助勿忘之义。石翁此说救了世儒许多束缚,甚有功於名教,惟知道者信之。众人疑焉,何足深怪!
绎问:今人宾主入门拜坐,皆以东为尊,让宾於东也,则与古礼客西阶者异矣。自今宾主相见,不知东西果孰为宾位也?
此今俗沿袭之弊耳,非古礼也。古礼宾西主东,其拜揖迎送出入皆然,但宾主序揖拜於堂皆面北,则宾左为尊,主右为卑矣。吾亦对人屡屡言之,人自不能信。
绎问:礼:「嫡玄孙之家,然后立高祖神主而祀之。」今人家不问嫡众孙,皆立高祖四代之神主,於礼虽有不合,然亦不失尊祖敬宗之意。立之何如?
嫡子嫡孙乃得祀祖,为其与祖正脉相通也。支子庶孙不得祀祖奶,支子为大夫,则以上牲祭於宗子之家,否则祖考不歆矣。
绎问:今卿士夫设大宗祠,凡父祖兄弟神主或至数十,皆并列祠内,考於礼书,未有此仪,不知亦果有得义起之礼否乎?
乱礼也,非可以义起也,更有何义乎?
绎问:人子为将,当军务戒严之时而闻父母之丧,则如之何?
在朝尊朝,在家尊家,将在师即在朝廷也。
绎问:礼:「长子之家斯立父母之神主。」然而众子之异居者,亦各立其父母神主以祀之,然后得尽人子事亲之心,於礼何如?
众子即支子也,支子只从宗子行事。今人只未明一本之义耳。
绎问:今兄弟同居,长兄已故,入先父之祠矣,然则二兄之神主不知何居?
二兄为支子,支子子孙有力则别立庙,无力则祀於寝。
当祭於先祖,而闻齐衰大功之丧,其祭也如之何?
祭终而后成服。父母之丧则行,不得不废之,因以讣於男女之家与宾价矣。
绎问:昔延陵季子葬其子於嬴博之间,夫子以为礼也。然则亲丧在远方,欲归葬则限於无力,若葬於其地而自返,又人子所不忍,孰若葬於其地,[就]卜地而居之,不亦可乎!敢问何如?
人子之心,以亲之丧落叶归根,归葬乃心安。孔子非以季子葬子於嬴博为礼,乃以既祭三匝,号曰:「骨肉归於土,命也。魂则无所不之也,无所不之也。」达於生死,心无系累为礼。
绎问:支子不祭,妾子可知矣。或宗子无嫡子,止有妾子,不知亦可以得祖宗正脉而主大宗之祭否也?至於妾子年长,嫡子年幼,则相传以继祖宗而主祭者,又孰为正?
礼之所谓嫡支,非如俗谓正室与妾之子。不论妻妾,但长子为嫡,其余子为支,如树直乾为嫡,其枝为支。诗云「本支百世」是也。知此则天衢之问可了然矣。
绎问:程伊川主司马文正之丧,东坡讥其父在不宜学礼。伊川贤人也,夫岂不知是礼耶?
此东坡之偏,未通於道也。然则父母在者不得读丧礼乎?
绎问:邵尧夫於一物便先知其毁於何时,谓物数有前定也。然则修人事果亦不可转移之耶?
圣人有祈天永命之训,可废耶?
[绎问:张巡许]远,忠臣也。设敌人执其父以招降,囗不降[则]杀亲,降则负君,两难之中必有善处之术。
君子所以有出处之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父母在不许友以死,自不至於此。舜窃负而逃,终身欣然,乐而忘天下。白沙先生诗曰:「我爱人心长不死,汉王陵是楚王陵。」
绎问:横逆之加,君子固当三自反为妄人矣。若夫陵辱己父母,谋害己身家,君子亦不报而甘受之乎?
陵辱父母,谋害身家,亦在三自反之后,非父母本身有以致之,乃可断彼为妄人。若夫父母之雠,不共戴天,则又不在此论。惟理是从,义之与比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