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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唐人小说诗文有致佳者薛用弱集异记文彩尚出元怪下而山元卿一铭殊工盖唐三百年如此铭者亦罕覩矣岂薛生能幻设乎余旧竒此作读洪景卢随笔亦以为青莲叔夜之流不觉欣然自快録诸此良常西麓原泽东泄新宫宏宏崇轩囗〈车献〉囗〈车献〉雕甍盘础镂囗〈礻亶〉竦楶碧瓦鳞差瑶阶肪截阁凝瑞雾楼横祥霓驺虞廵徼昌明捧闑珠树规连玉泉矩泄灵飙遐集圣日俯晰太上游储无极便阙百神守护诸眞班列仙翁鹄立道师冰洁饮玉成浆馔琼为屑桂旗不动兰幄牙设妙乐竞奏流铃间发天籁虗徐风箫泠澈凤歌谐律鹤舞会节三变玄云九成绛雪易迁徒语童初讵说如毁乾坤自有日月右铭词精炼奥古竒语甚多洪景卢拟作一章未堪伯仲也倘果出元卿则羽人能文当推上座稚川贞白皆退舍矣子瞻亦剧贵之作诗谓欲季孟元卿其指可覩至所引陈幼霞事误随笔已明

太白逸诗二章见宋人诗话其词瑰玮跌宕即非真太白语亦非李赤张碧所能办今备録于下方诗云人生烛上花火灭巧妍尽春风饶树头日与化工进只知雨露贪不闻零落近昔我飞升时惨见当涂坟青松霭朝霞缥缈山下村既死明月魄无复玻瓈魂念此一脱洒长啸登昆仑醉着鸾凤衣星斗俯可扪又曰朝披云梦泽笠钓青茫茫寻緑得双鲤中有上元章篆字若丹蛇遶势如飞翔归来问天老奥义不可量金刃割青紫灵文烂煌煌咽服十二环奄有仙人房暮跨紫鳞去海气侵肌凉龙子善变化化作梅花妆赠我迭迭珠靡间明月光劝我穿络缕系作裾间珰挹予以词去谈笑闻余香元佑八年东坡帅定武李方叔送别于惠济出示南岳典寳东华李真人像又出此二诗曰此李真人作近有人于江上遇得之云即太白也又一五言律云蛟室围青草龙堆隐白沙护堤盘古木迎棹舞神鸦破浪南风正收帆畏日斜云山千万迭何处上仙槎此老杜过洞庭诗也李希声云得之于江心一小石刻此(诗当是杜陵尾句与今集中小异)

夷坚志紫姑咏美人手诗云笑折樱桃力不禁时攀杨栁弄春阴管弦曲里传声慢星月楼前敛拜深绣幕偷回双舞袖緑窗闲整小眉心秋来几度挑罗袜时为相思放却针诗虽卑弱亦清婉可喜且成之顷刻间也又齐东野语载女仙降箕赋三絶句其一云栁条金嫩不胜鸦青粉墙邉道韫家燕子未归春寂寂小窗和雨梦梨花(二云)松影侵坛琳观静桃花流水石桥寒东风吹过双蝴蝶人倚危楼第几栏(三云)屈曲阑干月半规藕花香澹水漪漪分明一夜文姬梦只有青团扇子知皆絶有风味可观

野语又记一紫姑咏橹诗云寒崖雪压松枝折班班剥尽青虬血运斤巧匠斵削成剑脊半开鱼尾裂五湖仙子多竒志欲驾扁舟探禹穴碧云不动晓山横数声揺落江天月又咏笔七言律云系出中山骨欲仙何人拔颖缚尖圆狂僧堪笑堆成冢豪客曽闻扫似椽窻下玉蜍涵夜月几间雪茧涌春泉当时定逺成何事轻掷毛锥恐未然二作皆竒警有意非漫然酬应者后一诗载杨用修集中

鬼诗极有佳者余尝遍搜诸小说彚为一集不下数百篇时用以资谈噱聊撮其尤

四言如玉盌金缸愿陪君王邯郸宫中金石丝簧卫女秦娥左右成行绮缟缤纷翠睂红妆王欢顾盼为王歌舞愿得君身长无灾苦右刘讽所遇鬼仙诗见玄怪録此篇自曹氏后即六朝诸名世集中罕覩决非牛竒章辈所办第不知何代何人作也(此诗二首其一已见 四言诗)

又日暮风吹叶落依枝丹心寸意愁君未知又凤凰和鸣将翱将翔与天齐壤庆流无疆皆去前作逺

五言如孤坟临清江每覩白日晚松影揺长风蟾光落岩甸故乡千里余亲戚罕相见望望空云山哀哀泪如霰恨为泉台客复此异乡县愿言叙畴昔勿以弃疵贱全篇古意又高松多悲风萧萧清且哀白日徒昭昭不照长夜台虽复隔生死犹知念子孙寄语世上人莫厌临芳尊又清逺道士川光共澄澈山影相凌乱白云蓊欲归青松忽消半此自是鬼语谓仙者非又何处清风至君子幸为邻烈烈盛名德依依伫良宾又一径入青松飞流澹晴緑道人晚归来月色照彩服皆佳

五言絶如星汉纵复斜风霜凄已切薄陈君不御谁知思欲絶命啸无人啸含娇徒自娇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可惜花时节依然独自愁无端两行泪长袛对花流花前始相见花下还相送何必言梦中人生尽如梦幽意锁娇艳无人兰蕙芳春风三十载不尽罗衣香卜得上峡日秋天风浪多江陵一夜雨肠断木兰歌皆有六朝风致宋落花诗如流水难穷目斜阳易断肠谁同砑光帽一曲舞山香形容工絶又云来万岭动云去天一色长啸两三声空山秋月白又红树耿秋色碧溪弹夜弦佳期不可再风雨杳如年

七言絶如寒食家家尽禁烟野棠风堕小花钿如今空有孤魂梦半在嘉陵半锦川何人窻下读书声南斗阑干北斗横千里辞家归未得春风肠断石头城相思无路莫相思风里杨花只片时惆怅深闺独归去晓莺啼断緑杨枝侍燕黄昏晓未休玉阶月色夜如流朝来自觉承恩最笑倩傍人认绣球湘中老人读黄老手援紫蘲坐葛草春至不知湘水深日暮忘却巴陵道春草萋萋春水緑野棠开尽飘香玉绣岭宫前鹤发人犹唱开元太平曲城东城西旧居处城里飞花乱如絮海燕乗春却下来屋里无人更飞去涧水潺潺声不絶溪陇茫茫野花发自去自来人不知长时惟对空山月惟七言律多猥冗无足采者

三句如杨栁袅袅随风急西楼美人春梦中翠帘斜卷千条入又凉风起兮骊山空长生殿锁霜叶红朝来试入华清宫分明记得开元中意味无竆絶可讽咏又床头锦衾班复班架上朱衣殷复殷空庭明月闲复闲夜长路逺山复山三诗体格特新然眞鬼语也品彚故台城妓一絶独持巾栉掩玄闗小帐无人烛影

残昔日罗衣今化尽白杨风起陇头寒此首颇有大歴意然是耿将军青衣作非台城妓也(见广记精怪类)妓诗云宫中细草香红湿宫内纎腰碧窻泣唯有春来双燕雏犹傍朱帘玉钩立亦风味可人又五原分袂真胡越燕拆莺离芳草歇年少烟花处处春北邙空恨清秋月碧杜红蘅缥缈香冰丝弹月夜清凉峰峦一一俱相似九处堪令九断肠寳阁排云称望仙五云髙艳拥朝天青溪犹有当时月曽照琼花绽绮筵(俱女仙诗)

又慈恩寺女仙诗黄子陂头好月明强踏华筵到晓行烟披山色翠节横折得荷花逺恨生其二云湖水团圆夜如镜碧树红花相掩映北斗阑干晓移柄有似佳期常不定二作俱工后篇遂不减作者第终不甚类人间语耳又双竹斋女子诗晚雨廉纤梅子黄晚云卷月雨侵廊天阴把酒不成饮识着无情更断肠其二云旧时衣服尽云霞不到迎仙不是家今日楼台何处问袛余古木记宣华(宣华孟蜀殿名)又太平广记鬼诗忽然湖上片云飞不觉舟中雨湿衣折得荷花浑忘却空将荷叶盖头归其二云浦口潮来初渺漫湖心荡漾采花难芳心不惬空归去会待潮平再折看又酉阳杂俎鬼诗流水涓涓芹吐芽织鸟西飞客还家荒村无人作寒食殡宫空对棠梨花诗话总龟鬼诗惆怅金泥扑蝶裙春来犹见伴行云不教布施刚留得恰似相逢李少君又西去长沙东上船回头此事已千年长春殿掩无人扫满眼梨花呌杜鹃又江上桅杆一百尺山中楼台十二重老僧楼上看江上遥指桅杆笑杀侬俱竒诡足解頥

律诗诸小说罕载亦难于佳者树萱録记一女子云碧水色堪染白莲香正浓分飞俱有恨此别几时逢藕隐囗〈王灵〉珑玉花藏缥缈容何当假双翼声影暂相从颇婉约可观然树萱是宋人伪作恐不足凭也又王生西施挽歌云西望呉王阙云书鸟篆牌连江张蕙幔择土葬金钗满地红心草三层碧玉台春风何处到凄恨不胜怀此首亦类晚唐而韵用辘轳格又桃源夫人题中秋月云金吹扫天幕无云方莹然九秋今夕半万里一轮圆皓彩盈虚碧清光射玉川瑶尊休惜醉今夕正绵绵灵源夫人同题云高秋浑似水万里正圆明玉兔歩虚碧冰轮碾太清广寒逰有路桂子落无声此地无弦弹栖乌莫浪惊味二诗格调在五代间又紫姑咏雨诗帘卷滕王阁盆翻白帝城两用雨事甚新而竒又一女子为鬼物所凭作金山诗一聨云涛头风滚雪山脚石蟠虬亦佳钱仲文湘灵鼓瑟诗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是榜起名在第六今以为解首非也(见王伯厚困学纪闻)七言律聨如莺声不逐春光老花影长随日脚流无全篇佳者

梦中作诗多鬼物所凭然有佳甚者如任复梦入武后宫中诗唐宫秦苑皆离黍尝遣诗人感倍増落日牛羊归已尽朦胧初月上干陵其工不在唐人下又堂殿无人御苑空幽花尽日度春风山莺海燕依然在时复飞来入旧宫(见翰府名谈载诗话总龟梦类)盖五代人作也许浑登昆仑山诗晓入瑶台露气清坐中惟见许飞琼尘心未断俗縁在十里下山空月明王安国游灵芝殿诗万顷波涛木叶飞笙箫宫殿号灵芝抽毫不似人间世长乐钟声梦觉时皆可观

又长安女儿踏春阳何处春阳不断肠舞袖弓腰浑忘却蛾睂空带九秋霜(酉阳杂俎)还呉东下过蒲城城上清风酒半醒想得到家春欲暮海棠千树已凋零(古今诗话)天风吹起赤城霞染出连云万树花误入醉乡迷去路傍人应笑忘还家(诗文玉屑)又焦仲先梦一妇人诵诗呉王台下无人处几度临风学舞腰又咏裙百叠漪漪水绉六铢冉冉云轻独立含风广殿微闻环佩揺声题履寒女之丝铢积寸累歩武所临云蒸霞起二作俱竒警也见诗话总龟

元周密记泉南人林外在上庠日独逰西湖旗亭饮焉将去题壁间曰药炉丹灶旧生涯白云深处是我家江城恋酒不归去老却碧桃无限花都下遂传其家神仙至云庚溪诗话谓临安邬壁间一纸云云不著名氏以为必神仙语彼不知为外诗也陶宗仪书又云龙川蓝乔宋时举进士不第隐霍山尝吹铁笛赋诗云太乙峰前是我家满床书史作生涯春深恋酒不归去老却碧桃无限花一日飞升而去诗与林外异数字耳即外可知举外一事言之可以尽概其余矣右何子元余冬序録所记本一诗而参错不仝乃尔然皆不如西溪丛语之实也丛语云太乙峰前是我家满床书籍旧生涯春城恋酒不归去老却碧桃无限花此作盘艮翁诗终南人父信本军职终文思副使以荫补借职元丰中监青州临淄酒税或以此诗题酒楼皆云是神仙作也据此言之盖本艮翁作或题于酒楼不知者以为仙诗陶宗仪蓝乔之说盖又因人题艮翁作误以为仙故又讹为蓝乔而又有飞升之说也(周密林外之说又因外有飞梁压水词而讹为此诗夫以一诗而纪録参差四见载籍他可胜道哉)

飞梁压水虹影澄清晓橘里渔村半烟草叹今来古往物换人非天地里惟有江山不老雨巾风帽四海谁知我一剑横空几畨过按玉龙嘶未断月冷波寒归去也林屋洞门无锁认云屏烟障是吾庐任满地苍苔年年不扫右宋人林外题垂虹桥词当时皆谓神仙惟髙宗读之知为闽中人作访之果外所题则前诗非外明甚盖因事相近而讹也(髙宗知外闽人者以叶韵得之又苏长公嘲李伯时画亦类此)

草木子记范德机得十字云雨止修竹间流萤夜深至甚喜既复曰语太幽殆类鬼作此意非范不能知然是鬼境非鬼诗是僧诗非僧境

树萱録宋王铚性之撰盖幻设怪语以供抵掌取忘忧之义而郑樵列于种树家大为可笑其载元撰梦中遇李长吉白乐天等共赋诗至老杜一律仅四句宋人诗话以为非杜不能真所谓梦中说梦者景卢辨为秦少游诗得之矣然其诗亦颇有杜意今録于此云紫领寛袍漉酒巾江头萧散作闲人西风有意吹芦叶落日无情下水濵树萱载止此全首见秦集中

余冬序録载一方士降箕赋诗赠乔太宰称李太白云六丁持斧施神工凿开西南万仭之崆峒芙蓉一朶插天表势压天下羣山雄氷壶倒月色澄澈瑶台倚斗光玲珑百丈虹霓望吞吐八埏霖雨瞻空蒙虗室不受一尘染灵光直与银河通乳泉挂壁喷晴雪玉梅悬谷揺香风上有神仙玉虗子凌风出没逰太空登虬伐蛟下入海底水晶窟朝真谒帝独歩天上璚瑶宫忆昔江楼吹铁笛眀月一醉三人同迩来一别世间甲子不知数但见几度玉洞桃花红按此诗王长公野史考误谓方士谬作以欺乔公且以为亲见其人矣则余冬之误可知苐诗亦跌宕可观因芟其语之近俗者而録于此

余冬序録又记玉山一道者还家诗云春色阑珊四月天数声啼鸟落花前荷因有热先擎盖栁为无寒渐脱绵处处劝耕梅子雨家家缲茧竹篱烟凭谁寄语仙源客洞口云封信不传此诗亦国朝人所述语虽纤琐颇有风致又方士赠乔太师诗杨用修亦称之并大赏其书法云

七修类藁载箕仙二絶风露凄凉雨过天窻疎有月到床前夜深不作红尘梦注得南华四十篇又有人以芭蕉置袖中乞诗赋云袖里深藏半叶青知君有意侮神灵今宵试听西窻雨欠滴萧萧一两声殊可解頥神灵当作神明凡箕仙诗亡出韵者或郎氏误记也又古来花貌说仙娥自是仙娥薄命多一曲霓裳歌未阕金钿零落马嵬坡又天冷山城二鼓敲云迷洞口路迢迢玉窻童子烧松火迟我鸾舆下玉霄

又云一人召仙请作梅花诗箕遂书玉质亭亭清且幽一句其人云欲题红者即续曰着些颜色点枝头牧童睡起朦胧眼错认桃林去放牛又一箕题鸡冠花云鸡冠本是胭脂染洗却胭脂似雪妆只为五更贪报晓至今犹带一头霜亦书首句以其人欲题白鸡冠而改也今后诗率以为解大绅云

齐东埜语云向尝于贵家观降仙叩其姓名不荅忽作薛稷体大书一诗云星袍玉带落邉尘几见东风作好春因过江南省宗庙眼前谁是旧京人捧箕者大惊知为渊圣降也

野语又云众士人为七夕之饮有僧法辨善五星每以八煞为说酒邉一士致仙叩试事忽箕动大书文章伯降士怪之漫云姑置此且求一七夕新词复请韵士指辨云以八煞为韵意欲困之忽运箕如飞大书鹊桥仙一阕云鸾舆初驾牛车齐发隐隐鹊桥吚轧尤云殢雨正欢浓但只怕来朝初八霞垂彩幔月明银烛馥郁香喷金鸭年年此际一相逢未审是甚时结煞亦警敏可喜録之(又鬼诗雨滴空阶晓无心换夕香井梧花落尽一半在银床旧日闻箫处髙楼当月宫梨花寒食夜深闭翠微中二首杨用修极称之)

仙七言絶如许碏诗阆苑宫前是醉乡踏翻王母九霞觞羣仙拍手嫌轻薄谪向人间作酒狂吕洞宾醉舞髙歌海上山天瓢承露浴金丹夜深鹤去秋空碧万里西风一剑寒无名氏太乙峰前是我家满床书籍旧生涯春城恋酒不归去老却碧桃无限花皆颇有方外风然假托甚众若虞伯生酒楼之类是也

诗有俗流口语而实出古人者如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陈后主诗一朝权在手便是令行时朱湾诗白日莫空过青春不再来林寛诗今全篇并存可笑

少室山房笔丛卷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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