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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遂又转从芳径去,迟迟行到一花林。近池细把残荷看,隔苑听来有笑音。起眼那堪看不见。摇摇只觉恨难禁。暗里几回愁欲绝,佢就狂歌因把古诗吟:

裙拖六幅湘江水,鬓挽巫山一段云。

艳态只应天上有,娇声岂合世间闻?

胸前瑞雪灯斜照,眼底桃花酒半醺。

绿绮隔帘挑不得,春风辜负卓文君。

抛诗假约

婉转歌来声欲绝,只见就这一下响声频。唔想系双蒌打作同心结,从空跌落在花阴。着惊转眼忙来看,只估隔苑墙头定有人,谁知睇去全无影,空系拂拂墙花动尚频。遂即低头忙检起,又见中书数字云:

一日复一日,芙蕖已报秋;

鹊桥知有路,明夜渡牵牛。

看了这诗心想到,隔墙谁掷此来临?莫非系我何娇姐,抑或重系裴娇我地姐佳人?做乜不明不白抛将到,畀我心中猜鬼又猜神。遂又将诗来细看,忽称“是了”笑吟吟,果然系我裴娇姐,密地抛来赐我身。唔信就睇此诗头一句,正系借佢名儿头字拆将临。至于次句“芙蕖”字,又系将她荷字变成文。种种看来皆有据,然则“丽荷”二字确然真。若系“鹊桥”共起“牵牛”句,个就易解唔劳更费心。不过托言“牛”“女”佳期事,叫我明晚花前会佢身。想娇真系夸纤巧,真系绝代聪明害死人。独系记得嗰回曾赚怕,硬就哄人成夜在园林。

闲行忽又心思着,嗰时求有一签云,佢话觅藕若思莲见日,须逢四九始如心。我见这签如此说,当时竟就解唔能。哩下莫非咁样将来解,若然就系忒灵神。明朝正系七月七,七而又七是双文,七七凑成四十九,偈头恰合这签云。结中既有明宵约,见莲系有二三分。算来若到明朝晚,何妨又到佢花林!纵是所行无实事,就系听佢楼中笑下亦甘心。

欣然遂转芸窗去,只见斜晖时已落西林。到夜惺惺唔睡得,听残更漏又凌晨。起来坐对东升日,真系一刻捱来似一春,因就回天呼:“日呀!共我快些斜去当修心!等人好把牵牛学,免佢风流来笑我孤身。”愁极恰如天亦悯,羲和促御就西沉。

被哄遇生

乌落水,兔浮天,两娇时在绣楼前。晚来共倚纱窗望,只见一钩新月已穿帘。绮琴答答时称道:“人话牛郎今晚会天孙。姐罢你知乌鹊桥边路,系谁过去个谁边。我想佢地哩下相逢处,点得一时改作一长年?等佢二家来笑饱,免得别敲又系怨孤眠。想起天亦做人阴骘极,做乜叫佢一岁风流仅一天?”此际凌烟含着笑,就话:“你睇细蚊真系懵如仙,在人只话无阴骘,唔想天爷好处正难言。一岁亦能逢一度,尚好过一生憔悴对花眠,好过人间嫁作商人妇,长把金钗当卜钱。好过薄情对面唔相敬,好过征戍辽阳动十年,好过往往来来情不定,好过两家心事有人传。重有嗰种想折花枝难入手,好过佢自家长抱恨绵绵。睇起般般都好过,就系一会何妨又一年?”

二娇时听双鬟语,只见映荷小姐就开言:“今夕大家无乜事,正该乞巧向天孙。热来且把新茶试,只系有些茶泡在香帘。我想园里近来新枣熟,更好池塘今尚有残莲。唔好绮琴你共凌烟去,取些果品就回旋。”凌烟含笑回娇语:“姐呀,实难从命到香园,人话近来有个斯文鬼,夜间就出在花园。一时着佢来拿紧,点得脱身回见姐妆前?”映娘见说呼裴姐,笑语同心听我言:“姐你平日自称唔怕黑,有乜自己如今敢出园?若系敢时我就同娇赌,我就愿送金钗当步钱;若这金钗娇不爱,我就赌做梅香使十年。”丽姐从来多好胜,就话:“同心你果系真言?等我自己就从园里去,取到果子转香帘,定要赢倒你来为使唤,嗰时我正得心甜。”语毕就时忙举步,下楼独自到香园。

启扉转入池边去,只话取些果子就回旋。唔想玉手伸开来去摘,一人从后忽扶肩,佢就叫句:“丽荷娇小姐,你地信实如今果异前。”丽娘疾听魂飘荡,唬晕几跌在池边。佢忙又把娇扶住,低声忙又细称言,笑呼:“小姐休惊怕,我就系你青友怜香个白莲。”丽娘听得羞还怯,就话:“死呀!咁夜谁教你到园?”生云:“就系娇叫我,故此特来参见姐妆前。”丽姐听言知怪事,含羞就欲走回旋。生忙截住称言道:“姐罢既来何苦又心坚,姐若当初真见弃,锦字唔当哄白莲,唔该偷把芙蒌结,抛我掷我在花前。哩下做乜故意又将人闪避,姐罢问你蒌结书来字怎言?”

此际丽娘闻此语,只觉娇羞无限可人怜。情知系中何娇计,哄我相赌出花园。寻思无路身难脱,佢就开声频唤婢凌烟。唔想两鬟先奉何娇命,久已藏兵暗在园。故此闻叫一声忙就出,齐齐行近到娇前。

丽娘时见丫鬟到,佢就低着香云便出园。生时只话跟娇去,又着绮琴拦住在头先,叫声:“你嗰长袍贼,做乜咁夜偷花到我园?谁知硬着人执到,等我将来解你到官前。”凌烟低喝:“休多气!莫来装懵讲闲言,哩下敢请秀才回转罢,须知李下共瓜田。”生听婢言深作揖:“妹罢于今专望你哀怜,想我学生今夜情和事,只系要娘方便为周旋。”凌烟听得生言语,嗰就遥指红楼对客言:“嗰头我估全无路,致此渔郎难去问桃源,平时你亦唔多懵,做乜尚来求计向凌烟?”白生闻说称“蒙教”,佢就潜从深处去寻仙,路入红楼将欲到,只见二娇又在一亭前。时似大家方坐定,白生悄步细听言。

月下盟心

丽娘正把何娇骂,就话:“同心你好毒心田,你将乜的芙蒌结,哄人深夜到香园?又赚我从园里去,险些唬死在池边。”骂得映娘频笑道:“光施总系你蛇癫,偷我汗衫来送佢,哩下若唔酬礼点心甜。”

唔想讲尚未完生已到,佢就轻轻跪在小亭边,口呼:“两位千金姐,乞发慈悲救白莲!”两姐见生如此样,便就面面相觑总不言。心上唔知点样好,解人真系婢凌烟,行近叫声:“双姐姐!做乜对面如今又默然?此生自系逢娇后,颠倒怀人已半年。古云才子何妨杀,若系美人但取一人怜。哩下佢既为娇来咁样,我娇忍得竟安然?今宵若据奴愚见,枉系叫做才子佳人好并肩。趁早请娇来算定,免得后来同是惜无缘。”两娇只觉难开口,空系低头共倚碧栏边。

白生遂又轻言道,“姐罢怎样安排我白莲,好丑请娇开下口,等我小生死亦得心甜。”引得绮琴时亦频称说:“做乜你地半句总无言?你睇佢告状一般来跪倒,我想你亦该当可佢怜。嗰日姐曾教导我,至今还记在心田:话佢斯文唔好揩来打,做乜姐就由人跪在你身边?”

娇见绮琴言此语,心中亦觉稍安然。欲语几回还又止,举头空看婢凌烟。天生此婢真乖觉,佢就扶生起立在亭边。

转又叫声:“双姐姐!你睇月低将已一更完,我想女牛今夜还欢会,就话多情人独不如天。哩下对面若唔明白讲,只怕此舟过后水无船。不如趁早将盟定,等你大家从此好心坚。”两娇时亦心焦躁,开口唔知点样言。正系唔嗔唔喜还唔答,背倚香栏共看天。

生见两娇情与态,知她似亦可人怜,因又向前将语道:“姐罢到此何须更默然?你睇天上佳期还咁样,做乜白莲唔为姐情牵?哩下生死请娇须发放,正系肉从砧上任烹煎!”欲语谁知喉哽咽,佢就摇摇飞下泪如泉。

二娇时见生悲惨,只觉芳心都已软如绵。映姐此时无可奈,佢就起身扶着丽娘肩。教娇共出栏杆外,密密愉偷细共言,叫声:“世上人如许,做乜生来有佢咁情偏?我亦如今无计策,只系求娇你点善安全。”丽姐听言如要答,又似芳心难竟向人言。

开口思思将欲答,唔想白生时又到跟前。笑呼:“两位多娇罢!你算定如今是怎样言?有话亦该同我讲,做乜舍得抛人在一边?记得我娇前两月,锦书曾哄我来园,误我染成为一病,残喘几乎丧九泉,若非蒙把香衫救,我想白莲久已化为烟。归来昨又承佳约,只话今宵一定得哀怜,谁想对面反成如陌路,唔通误人定要死花前?”但就话得两娇羞欲答,低头还又默无言。

生亦知娇情实软,只系幽思未易露人前,细语频频因又道:“姐罢何必含羞向白莲?哩下月落已闻更报二,耽系女牛佳会亦将完。做乜姐尚含情还未吐?唔通大家空坐到明天?”唔想语中忽听芳林外,犬声频吠到花前,大家时俱心惊怕,起望依依共肃然。凌烟进即乘机道:“因何犬吠咁声喧,暗中怕系人偷听,隔墙有耳古来传,哩下姐若怕羞还不语,想他死亦不回旋。婢今为姐偷思算,咁样依还是两全,只系各把一些凭与记,将来送佢表情坚,在姐既唔伤礼法,在生亦当姐哀怜。此际叫他回馆去,唔信佢还重敢咁痴缠。”丽娘听罢凌烟语,佢就低唤:“何娇你怎言?”听语映娘微一笑,就话:“世间谁见咁痴缠!”遂即密将金手钏,将来放在石栏边。转又细教裴小姐,玉环取下手中拈。低声唤婢揩开去,等佢好得路头前。

凌烟接得微微笑,佢就转交生手细称言:“哪,此系映姐将来盟好约,哪,此系丽娘与你定佳缘。你今就系姑爷了,哩回亲密大非前。”生就接来忙揖谢,叫声:“蒙赐喜欢天,裴姐玉环取其洁,何娇金钏取其坚。独系不肖如今无一物,将来可以答妆前,除非明日回窗去,有端金镜亦堪怜,就畀佢来酬姐罢,清辉我亦取其圆。”唔想欢喜讲来犹未尽,犬吠嘈嘈声又喧。凌烟遂促生回步,就话:“姑爷今好转书轩,有话容迟方又讲,哩下夜深唔好咁流连。”白生笑谓:“凌烟妹!做乜赶人就要出花园?我望你娇同望月,妹呀!几时得到月身边?今既幸依蟾兔侧,耐心须听月团圆。”听语凌烟微笑道:“姑爷你好不知天!我姐既成金玉约,想来你已似升仙。得些好处须回首,做乜放蛮只管乱闲言?”生亦知人多回执,事非容易就温存。佢就减下性来将就命,叫声:“两位姐妆前,白莲今若回窗去,只要娇娇送我出花前,唔时我断唔行了,我就死生都在姐妆前。”

娇听语,闷沉沉,丽娘暗里自思寻,遂挽映荷呼二婢,大家移步便抽身。生计已穷难再说,凄然只得亦来跟。时便乘机轻赶上,从中携住两佳人。左则执将裴姐手,右轻扶着映娘身。二娇遂即将言道:“奴奴不是卓文君,因君咁样锺情甚,故此把些品物慰君心。君今若系回窗去,好攻书史用心神,勿因我地荒废了,时时出在此花阴。等我家君承许聘,此时方共你谈心。”

依依共出园中去,佢就企住花间又说云:“姐罢哩下白莲回去也,只系望娘专为我留心,每话今宵一会闲如水,就把小生看成作路人。”语罢便对娇一揖,凄然遂自慢移身。谁知引得双娇姐,恼乱芳情已莫禁,步莲不觉随生后,此时欲别已唔能。行行直出花园去,佢重企来犹未忍相分。唔想守户忽惊眠石犬,见人时又吠声频。咻咻几度前还却,真系吠得听来唬怕人。

大家正在心忙处,凌烟又向二娇云:“犬吠怕人惊起看,况且夜深谯鼓已三闻,请各暂辞回去罢!宽容明晚又方临。”此时人已无能计,只着含愁各转身,娇回绣阁生回俯,两地同消半夜魂。

议选东床

自系大家方一会,唔想倚花时就听离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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