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摸!”
“胡了!”
“他娘的!”
黑夜里,楼上毛老三的大房间里透出一线灯光,不时传出一声喊叫或吵骂,在寂静的夜空传出好远好远。
4个汉子围坐在一张小四方桌旁,正在打麻将。
毛老三的手气今天很不顺,总是输,摆在桌头的一堆零碎钞票早已融汇到别人的钞票堆里了,所以心里就闷了一肚子气。
“肚子饿了,休息一会吧。”刘老板把牌往桌子中间一推,摸出一支烟来抽。
“云妹子,云妹子!你死到哪里去了?”毛老三放开喉咙大骂起来。
立云端着个摆了4碗面条的木托盘急急地上楼来。
“你个猪似的东西,要你做点事你就推三诿四!”毛老三恶狠狠地盯着立云骂。
“我不是送来啦!”立云沉着脸顶了一句。
“你还跟老子犟嘴,老子打断你一条腿。”说着,毛老三抢过立云手中的木托盘就要往立云身上砸。
牌桌旁的几个人连忙起身将他拉住。
立云眼睛一红,眼泪就滚了出来。她赶紧双手捧着脸转身往楼下走。
刘老板从桌上拿起一张10元票子,赶上去塞进立云衣袋里,小声说:“你爹脾气不好,你千万别同他计较。”
立强在楼梯口接着姐姐,他拉着姐姐的手,问:“姐,爹又打你了么?”
立云不做声,将弟弟紧紧揽在怀里,默默地流泪。
“哎哟!哎哟!”楼下奶奶的房里传来一声声痛苦的叫唤。
立云赶紧拉着弟弟的手往奶奶房里走。
奶奶平时就有心气痛的毛病,就为爹不听劝说,经常打麻将赌博输光了积蓄,害死了老婆,荒废了手艺和田土,便经常发病,痛得越来越厉害。刚才听到楼上吵骂,胸口便又痛了起来。
立云拉着弟弟走进奶奶房里,坐到奶奶床头,抱着奶奶哭:“奶奶,您痛得厉害吗?”
奶奶伸出干瘦的手,在立云的头上摸了摸,说:“好孩子,你别急,奶奶痛过这阵就会好的,你去给我倒杯开水来。”
立云到灶屋里给奶奶端来一杯热开水。
奶奶接过开水,说:“夜深了,你们睡觉去吧,明天还要早起。我喝点开水坐一会就会好的。”
立云拉着立强走到隔壁自己的房子里。
立云将弟弟拉到凳子上坐下,马上走了出来,到灶屋里端来一碗面条,放到弟弟手里,说:“吃吧,今晚上就别上楼去睡,在这里同姐睡。”
立强点了点头,接过面条大吃起来。
“唉,一个好好的家搞得不象个样子了!”奶奶在隔壁自言自语地叹气。
是啊,原来本是一个多好的家啊!立云的脑海翻滚起来……
那时候立云的妈妈多能干,她做缝纫,衣服做得同商店里买的一样,山上山下的人家都把布料拿来请她做衣,做一件衣能赚好几元钱。毛老三做得一手漂亮的木工活,架房做家具都来得。两口子勤奋发狠,每年都要积一大笔钱。奶奶也能干,每年要喂两头大肥猪,喂好多鸡鸭。只几年工夫,他们就成了山里的首富,把破旧的老房子拆掉,盖起了一栋崭新的青瓦木架两层六间的木板房,把彩电、收录机也买回来了,还有五六千元存款哩。他们富裕的家境,惹得山民们好眼红!
正当他们好好地过舒心日子的时候,却不料灾难也就来了。
这几年,山里发现了锡矿藏,于是大大小小的老板们便到山里来开采,寂静沉默的大山一时间便沸腾起来。开矿人不仅把喧闹带进了山里,还把山外乱七八糟的生活方式也带进了山里。毛老三就是在同矿老板一次偶然的交换中学会打麻将赌博的。一学会就一发不可收拾的迷恋起来。结果是输多赢少,几个月的时间就把家里的积蓄输掉一大半。直到那天傍晚几个汉子同着毛老三到家里来要钱,才知道毛老三赌博的事。奶奶和娘便苦口婆心地劝说毛老三放弃赌博,可毛老三是迷途难返,只想扳本赢钱,越陷越深。立云娘无法可施,只好每天晚上到矿区去找毛老三,生拽硬拖将他扯回来。去年冬天一个下雪的夜晚,毛老三又没有回家,立云娘交待了立云姐弟一番,拿着手电筒就出了门。她一个矿区一个矿区地找毛老三。当她找了两个矿区,没有见到毛老三,便准备翻越丁字岩,到另一个矿区去找。她爬上丁字岩时,不小心一脚没踩稳,脚下的雪一滑,身子便摔倒下去,一个筋斗掉下了丁字岩。立云娘死后,毛老三没有了任何拘束,便放心大胆地在外面赌博,有时一赌就是通霄达旦。
“碰了!”
“杠对!”
“胡了!”
楼上的叫声一阵阵传来,立强听了好烦躁的。
“姐,他们这么赌博场部怎么不管?”立强望着姐姐,不解地问。
“场部不管这些事吧,你看李六指不也在这里赌?”立云回答。她说的李六指,就是场部的治保委员。
“都是他李六指太坏,他要不来牌就打不成。昨天他搬走了我们的收录机,我恨死他了。”立强咬牙切齿地说。
“立强,睡吧,明天还要起得早。我们管不了他们。你要好好读书,上大学离开这里,到山外去看世界。”立云招呼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