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每日诸般事,人生不自由。怕贫休放荡,爱富少闲游。好学总成器,勤耕不有收?要得身荣贵,须向苦中求。
这几句闲词按下。
话讲柳太爷别了韩祁凤,来到宅门外,只见灯球火把点在堂口伺候。只用灯笼四名,夜役四名,并不开道。柳公坐了轿,出了衙门,一直到了军门大人衙门,下轿进来。堂官见是本府太爷到,慌慌迎接道:“太爷此刻上辕门,有什么公干?”柳公道:“尊官有所不知:只因本府马快祁中家下杀人一案,祁中掣(掣)眷潜逃,又无凶手可证。为此连夜谒见都爷,请示下,相烦通报。”堂官见事紧急,慌慌到内宅门前击梆。里面问道:“何事传递?”堂官回道:“本府柳太爷有紧急公事禀见。”里面人道:“大人已安寝多时,请柳太爷明日来罢。”堂官回了柳公。柳公那里肯依?命人掌灯到内宅门外,亲自击梆。里面管门的听得本府太爷在此,今夜急于求见,却也不敢停留,慌慌前来禀见。
阮大人此刻在房中观看文卷未安睡,即慌命人开了宅门,点起灯烛,传知府进见。柳公吩咐跟随人等外厢伺候,报门而进,向上打了三躬,道:“夜深有劳大人起居,卑府实系抱愧。”阮公道:“贵府夤夜前来,有何公干?请道其详。”柳公道:“只因卑府有一捕快祁中家下,昨夜杀死二人;祁中携眷逃走,凶手不知何人。细验男尸,系奉革生员黄子方,女尸系祁中家下服役之妇。据水夫高祥供称,李连义所杀。卑府已经夹讯着实,口供并无,且无凶器可证。但祁中又挈(掣)眷而走,事属恍惚。为此前来禀见大人高明详察。”阮大人暗想道:荒郊杀人,岂无地主?“今贵府验得男、妇,有多少年纪?”柳公道:“若论年纪,一老一少,并不相符,此非因奸而杀。卑府一介愚拙,叨蒙大人栽培,敬深感仰。但这一案事在疑难,未能善辨,求大人详察,指示卑府如何办理。高祥水夫已经发保在外,所有李连义现在监禁。卑府求大人恩典,宽限几时,容卑府拿获正犯审明,立即转报请示。”阮大人道:“本部院久知贵府廉洁,小心谨慎。此时马快祁中挈(掣)眷敛迹,大有情弊。贵府今晚回署,明日悬示赏格,速拿祁中到案,鞠问是否杀人?因何逃避?便知明白。那时本部院移咨督宪大人,另行详夺可也。”说话之时,只听得大堂已转三更。阮公道:“此刻夜已深了,贵府请便罢。”柳太爷向上打了三躬,别了都院,一人步出宅门。有他手下的人掌了灯球,在此伺候。柳公在大堂上别了堂官上轿。
来至本衙门下轿,到了书房。韩相公尚未安睡,接见柳公,开言问道:“年兄辛苦了!谒见都爷,如何计较?”柳公命人取酒过来,与韩祁凤同饮,将见都爷的话细细言了一遍。谈至月色西斜,二人安寝。到了次日早晨,悬示赏格,拿获祁中,且自不题。
再言吕昆落在安兵部千金楼上,已有三、四个月,与临妆成就了夫妻,如鱼似水。小姐虽系同楼,却是一尘不染。忽然那一日,谈夫人与小姐在楼下谈心,只见有个老家人带着平顶罗帽,穿一件元色缎海青,腰间巴掌宽大的鸾带,方头缎靴,打从明巷旁边耳门进来。见了夫人、小姐,抢上一步,向前跪倒在地,说道:“太夫人、小姐见上,老奴安福叩头。”谈氏夫人道:“你不在京中跟随老爷,如何回来了?”安福禀道:“夫人有所不知,老爷告老还乡,船已将顶马头,分付老奴前来道喜。请太夫人的钥匙开后门,好起行李。”谈夫人听得,喜出望外,向着瑞云小姐道:“我的儿,为娘的终日思慕,不想你爹爹今日回来。”正所谓:
金钱卜尽全无效,驿马临宫自得归。
忙忙命人收拾饭赏安福。用毕,取了钥匙,去开后门不讲。
再言瑞云小姐听得他父亲回来,暗暗的心中害怕,骂道:“贱人呀,今日爷爷回来,你将那人藏在楼上。倘爷爷知道,如何言语应答?”慌慌上楼,前来送信。未知临妆是何主见?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