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彪曰。不怕欺。只怕读。凡牌票到目。须仔细详观。果能细观。则其中有弊无弊。自不能逃遁。今之居官者。牌票到前。只看一事头。并收结三四句。而此三四句尚未看清。中间作弊之处。全然不阅。胥吏安得不放胆行欺。更有当知者。闲时行欺少。忙时行欺多。不可不慎。总之时加细察。诸弊可减少矣。
昔人云。大怒时不可决狱。大喜时不可批行。又曰。居官者先以暴怒为戒。暴怒为害甚多。
颜壮奇曰。官司簿书如麻。下情阻隔。吏役诸人。或乘其烦冗。或乘其怒气。或乘其忙错。而顺欺之。一时失察。皆能枉人。及文案巳定。即明知其枉。而有无可如何者矣。昔彭惠安。居官立身。不异古人。只误杀一孝子。遂获凶报。甚矣哉。居官之难也。
薛文清公云。处事最当熟思缓处。熟思则当其情。缓处则得其当。事最不可轻忽。虽至微至易者。皆当以慎重处之。
一事而关人终身。总实见实闻。不可着口。一语而伤我长厚。虽闲谈酒谑。慎勿形言。
朱文公告陈同父云。真正大英雄人。却从战战兢兢。临深履薄处。做将出来。若是血气粗豪。却一点使不着也。此论于同父。可谓顶门上一针矣。后世之士。残忍刻核。能聚敛。能杀戮者。则谓之有才。使酒骂坐。无忌惮。无顾藉者。则谓之有气。计利就便。善排阖。善倾覆者。则谓之有智。一旦临利害得丧死生祸福之际。鲜有不颠沛错乱震惧陨越。而失其守者。况望其立大节。弥大变乎。此无他。任其气禀之偏。安其识见之陋。骄恣傲诞。不知有所谓战战兢兢。临深履薄之工夫故也。
汪焕曾学治臆说云。语有之。州县官如琉璃屏。触手便碎。诚哉是言也。一部吏部处分则例。自罚俸以至革职。各有专条。然如失察。如迟延。皆为公罪。虽奉职无状。大率犹可起用。若以计避之。则事出有心。身败名裂矣。故遇有公罪案件。断断不宜回护幸免。自贻后諐。
又云。凡侵贪那移。以及滥刑枉法诸条。皆己所自犯。谓之私罪。夫公罪之来。虽素行甚谨。亦或会逢其适。私罪则皆孽由自作。果能奉公守法。节用爱人。夫何难免之有。
勤
西山真氏云。勤敏居官。职分所当然也。聪明有限。事机无穷。竭一人之精力。以防众奸之作慝。巳非易事。而躭延杯酌。恣情声色。赋诗品奕。遂以词讼文劵招详钱粮牌票一切为闲务。置之膜外。不特负朝廷。且害民生甚大也。然则当如何。清心节欲。早起夜眠。一心正事。勿以酒色自困。勿以荒乐自戕。时时检察。孜孜敏行。毋谓姑俟来日。则事无不理矣。
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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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侃为广州剌史。在州无事。辄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人问其故。答曰。吾方致力中原。过尔优游。恐不堪事。故自劳耳。常语人曰。民生在勤。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凡俗。当惜分阴。岂可但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真自弃也。程伊川自省云。农人祁寒暑雨。深耕易耨。吾得而食之。百工技艺。作为器物。吾得而用之。介冑之士。披坚执锐。以守土宇。吾得而安之。无功泽及人。而浪度岁月。晏然为天地间一蠹。古人云。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乐则淫。淫则恶心生。孟子以饱食暖衣逸居无教。为近于禽兽。然马牛尚能引重致远。直豢豕而巳矣。
裴耀卿勤于政事。夜看牍。昼决讼。养一雀。每初更有声。至五更则急鸣。耀卿呼为知更雀。厅前桐树羣乌翔集。耀卿以乌鸣为出厅之候。呼为报晓鸟。
韩魏公知大名州。事无大小。悉亲视之。寝食不废。案牍就决卧内。或以公任事过劳。劝委属佐。公曰。讼狱人之大事。生死得失。决于一言。何可畧也。吾尝恐有所不尽。况敢委于人乎。
司马光勤亲庶政。不舍昼夜。宾客见其体羸。引诸葛亮食少事烦以为戒。光曰。生死命也。为之益力。病革不复自觉。谆谆如梦中语。皆朝廷大事。
罗适字正之。为江都令。凡便民事。悉为区画。荒旱则设法引水。水患则筑堤捍御之。又使民多种桑麻。讼速决不事淹留。黎明视事。昏夜乃止。或讥其太劳曰与其委成于吏。使民有不尽之情。孰若自任其劳。俾百姓无不平之怨。不数月政化。
孙忠烈居官恒自许曰。此心不敢不尽。此身不敢不劳。巡抚江西。日亲庶政。常至夜分。漏五下即起。秉烛而坐。四载独居。不携家属。
钱明逸久在翰林。出为泰州牧。因而怏怏。常不视事。魏公闻之。叹曰。意虽不惬。独不念所部十万生灵耶。奈何怠废贻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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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游集云。东坡言人心一息不可纵逸。闲散既久。毛发微事。便自不堪。诚哉是言也。余平日之病。正坐于此。自幼以读书为业。除把笔攻文之外。世事茫然不知。纔有毛发。便蹙蹙不安矣。葢懒惰之害也如此。陶侃豪杰士也。朝运百甓于斋外。暮运于斋内。岂无所用其心哉。正以人心一懒。则百体俱怠。百体俱怠。则心日荒而万事废矣。
颜壮奇曰。当行事件。及时审结。无关之人。立刻释放。若拖延日久。则在案多人。店居费繁。隶役需索。其状甚苦。或有老病妇女。尤难支持。勿以我目所不见。便不知人之痛痒。宜易地思之。所为忠恕违道不远。舍此六字。未有无过者。又或票出久不追还。留与蠹役以作诈索之具。其过在官。不可忽也。
李景让之母郑氏曰。士不勤而得禄。则灾及其身。此言可为居官怠职之戒。
见事敏捷。应答如流。案无留牍。亦似可喜。然忙中十有九错。还须以精详沉重为先。
昔人有欲之官而恶其地之瘴者。或释之曰。瘴之为害。不特地也。仕亦有瘴也。苛征暴敛。剥下奉上。此租赋之瘴。深文以逞。良恶不白。此刑狱之瘴。侵牟民利。以实私储。此货财之瘴。攻金攻木。崇饰车服。此工役之瘴。盛选姬妾。以娱声色。此帷簿之瘴也。有一于此。无问远迩。民怨神怒。无疾者必有疾。而有疾者必死也。昔刘元城处瘴。而神采愈强。是知地之瘴者。未必能死人。而能死人者。常在乎仕瘴也。虑彼而不虑此。不亦左乎。此可为授官而惮远避难者之戒。
汪氏臆说云。称职在勤。前巳言之。怠之祸人。甚于贪酷。酷有迹。着在人口。阘冗之害。万难指数。受者痛切肌肤。见者不关疴痒。闻者或且代为之解曰。官事殷忙。势不暇及。官遂习为故常。而不知孽之所积。神实鉴之。夫民以力资生。荒其一日之力。即窘其一日之生。余少乡居。见人赴城投状。率皆两日往还。巳而候批。巳而差传。倩亲觅友。料理差房。劳劳奔走。动辄经旬。至于示审有期。又必邀同邻证。先期入城。并有亲友之关切者。偕行观看。及至临期示改。或狡者有所牵引。谕俟覆讯。则期无一定。或三五日。或一二十日。差不容离。民须守候。工商旷业。农佃雇替。差房之应酬。城寓之食用。无一可省。迨事结。而两造力巳不支。辗转匮乏。甚有羁絷公所。饥寒疾病。因而致死者。呜呼。官若肯勤。何至于是。其负屈不审。抑郁毕命者无论巳。更有事遭横逆。不得巳告官。候之久而批发。又候之久而传审。中闲数日。逆横之徒。复从而肆扰。皆怠者滋之害也。故莫善于受牒时。诘讯。虚即发还。其准理者越夕批发。克期讯结。官止早费数刻心。省差房多方需索。养两造无限精神。至讼归教唆。往往控一事而牵他事。以为拖累张本。然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得其本指。立可折断。万勿株连瓜蔓。以长刁口。古云。有治人无治法。余为进一解曰。无治法有治心。但求不负此心。则听讼必无大枉。且国家之厚吏。有常禄。有养廉。居官之日。皆食民之日。乃不以之求治。而博奕饮酒。高卧自娱。民必怨。神必怒。如之何其不畏耶。又曰。勤之为道难言矣。求之太急者。病在躁。疾行无善步。其势必蹶。道贵行之以渐。一鼓作气者。病在锐。强弩之末。不能穿鲁缟。其后难继。道贵守之以恒。渐则因时制事。条理无不合宜。恒则心定神完。久远可以勿倦。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念之哉。
石渎子曰。清慎勤三字。乃居官之真修。不清。则我取一也。下取百焉。我取十也。下取千焉。我以之适口。民以之浚血。我以之华体。民以之剥肤。我以之纳交游。民以之鬻妻子。我以之遗子孙。民以之损田庐。我以之恣歌舞。民以之啼饥寒。伤哉。以此思清。清其有不至乎。不慎。则一出令之误也。而跖盗之弊生。一听言之囗也。而壅敝之奸作。一用人之误也。而狐鼠之妖兴。一役使之误也。而劳怨之声起。一听断之误也。而劝惩之道塞。一重辟之误也。而冤孽之报随。悲夫。以此思慎。慎其有不至乎。不勤。则一人之逸。百人之劳。我之欲寝也。曰得无有立而待命者乎。我之欲休也。曰得无有跂而望归者乎。案牍之留也。曰得无有藉以为奸者乎。狱讼之积也。曰得无有久系冻饿者乎。嗟嗟。以此思勤。勤其有不至乎。夫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见此而不动、心者。无人心者也。
俭
居家宜俭。居官尤宜俭。人情愈奢。则愈纵。始而贪。继而酷。皆自不俭始。天膏粱与麤粝。同一果腹。文绣与布帛。同一章身。吾纵不必矫情干誉。学公孙之脱粟布被。独不可择其平等。居不丰不啬之间乎。况居官一日起居服御。可省不止一二端。但能杜绝汰侈念头。便不至浮费无度。自尔留余不尽矣。如此乃不至侵用官项。朘削民膏。身心俱泰。寝食皆安。虽麤粝何尝不甘。布帛何尝不适哉。俭则安分。俭则洁已。俭则爱民。俭则惜福。故曰。俭。美德也。官箴也。
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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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迹
萧何置田宅。必居穷僻处。为家不治垣屋。曰后世贤。师吾俭。不贤。毋为势家所夺。
公孙宏以宰相封侯。为布被。食不重肉。汲黯曰。宏位在三公。俸禄甚多而为布被。此诈也。上问宏。谢曰。三公为布被。诚饰诈以钓名。然无汲黯忠。陛下安得闻此言。武帝益厚遇之。
徐陵性清简。禄俸与亲族共之。太建中。食建昌邑。邑户送米至水次。陵亲戚有贫匮者皆令取之。数日便尽。陵家寻至乏绝。府僚怪而问其故。陵云。我有车牛衣裳可卖。余家有可卖否。
李文靖公为相。治第于封邱门内。厅事前仅容旋马。或言其太隘。公笑曰。居第当传子孙。此为宰相厅事诚隘。为太祝奉礼厅事巳宽矣。张文节公为相。自奉养如为河阳掌书记时。所亲或规之曰。公今受俸不少。而自奉若此。公虽自信清约。外人颇有公孙布被之讥。宜少从众。公叹曰。吾今日之俸。虽举家锦衣玉食。何患不能。顾常人之情。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吾今日之俸。岂能常有。一旦异于今日。家人习奢巳久。不能顿俭。必致失所。岂若吾居位去位。身存身亡。常如一日乎。
寇准为枢密学士。赐帛甚多。乳母泣曰。太夫人不幸时。求一缣作衾襚不可得。岂知有今日哉。公闻恸哭。尽散金帛。寝处只一青帏。二十余年。有破坏。命补缀。
杜祁公家居。每食惟一面。或言其太约。公曰。衍本一措大。今幸显擢。然名位福禄。以及冠带服用。皆出朝廷恩赐。一旦去位。复为措大。何以自奉。不若淡泊节省。穷达一致之为愈也。
陈文惠公尧佐。见动物必戒左右勿杀。器服坏。随辄补之。曰无使不全以见弃也。
范文正公仲淹。尝谓吾每夜就寝必自计一日奉养之费。及所为之事。果于道相称则熟寐。不然。则终夕不能安枕。明日必求所以称之者。后公出入将相为天下推重。子纯仁继相。
司马温公曰。吾代本清白。性不喜浮靡。自乳儿时。长者加以金银华饰之服。辄羞弃去。二十忝科名。闻喜宴独不戴花。同年曰。君赐也。乃簪一花。平生衣取蔽寒。食取充肠。亦不敢服垢敝以矫俗干名。但顺吾性而巳。
黄鲁直在宜州。尝为人书卷云。余所僦城南民舍。上雨旁风。无有盖障。市声喧愦。人不堪其忧。余以为家本农耕。使不从进士。则田间庐舍如是。又可不堪其忧耶夫方贵而思爵禄之去时。既贵而追思农桑之往时。虽欲不俭不可得也。
李若谷为长社令。日悬百钱于壁。用尽即止。苏文忠谪齐安。日用不过百五十。用不尽者以竹筒收之待客。尝云。口腹之欲何穷。每加节俭。亦惜福延寿之道。
又杜正献公自布衣至为相。衣服饮食无所加。虽妻子亦有常节。家故饶财。诸父析产。公以所得悉与昆弟之贫者。俸禄所入。给宗族。赒人急难。至其归老。无产以居。寓于江南驿舍者久之。
王文正公为相。退食。必召诸子使之席地聚食。乃语左右曰。剩与菜吃。此辈生长公相家。巳骄矣。不可使不知淡薄之味。公尝陪祀东封。有子侍行。家信至。公发之。见所寄衣带。以红为之。公怒曰。我在巳好华如是。欲坏清风。我死。望汝辈纯素。难也。亟令送还。易之。
李文节燕居录云。范文正公捐宅基为苏州府庠。至今人士教育其中。向使公为私第。不知今落何氏。故善建者不拔。
章文懿公懋谓董遵曰。待客之礼。当存古意。今人多以酒食相尚。非也。闻薛文清居家留客。只一荤一黍。酒三行。魏文靖在家。客至留饭。只一肉一菜。二公可以为法。
万厯时。王贻德为嘉兴太守。清廉过人。一日同僚诸妇会宴。夫人归有不悦意。公问之曰彼皆官小于汝。而其内人衣服首饰皆华美。我若此。得不自媿乎。公曰。今日谁坐首席。夫人曰我也。公笑曰。既坐首席。又要华饰。天下恐无此全福。夫人由是释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