喉有中旁上下
喉舌齿牙唇为五音,从内至外之言也。其位置实有五层,其音虽皆本于喉,而用力之地,则层层有别,此人人所知者也。至五音中,又各有五音,则前人之所未道者。天下之理,有纵必有横,喉舌齿牙唇,纵也,喉音中之五音,横也。何谓?音高而清之字,则从喉之上面用力;低而浊之字,则从喉之下面用力;欹而扁之字,则从喉之中间用力。故出声之时,欲其字清而高,则将气提而向喉之上;欲浊而低,则将气按而著喉之下;欲欹而扁,则将气从两边逼出;欲正而圆,则将气从正中透出,自然各得其真,不烦用力而自响且亮矣。此非特喉音之字如此,凡舌齿牙唇之字呼法皆然。但舌齿牙唇,虽着力之地各殊,而总不能离乎喉也,故喉舌齿牙唇为经,上下两旁正中为纬,经纬相生,五五二十有五,而出声之道备矣。此千古之所习而不察者也。
鼻音闭口音
喉舌齿牙唇之外,又有鼻音、闭口音者。何也?盖声音之道,所以畅发天地之和气,虽以清明疏亮为主,但皆清明疏亮,一往不返,则律吕之气有张无翕,不能备四气之和,此鼻音、闭口音所以不能无也。如庚清二韵,乃正鼻音也。东钟、江阳,乃半鼻音也。寻侵、监咸、廉纤,则闭口音也。正鼻音则全入鼻中,半鼻音则半入鼻中,即闭口之渐也。闭口之音,自侵寻至廉纤而尽矣。故《中原音韵》以东钟起,以廉纤终,终之以闭口音,犹四时之令穷于冬也。东钟则春令之始也;但立春之时,阳气初动,故犹稍带鼻音,有出而未舒之象。自庚清正鼻音之后,即从尤侯只合口喉音,转入寻侵闭口,亦以渐而收藏,此天地自然之理,编韵之人,虽未必有意为之,而天地之音之终始,其序自然,而不可紊也。故能知鼻音、闭口音法,则曲中之开合呼翕,皆与造化相通,然后清而不噍,放而不滥,有深厚和粹之妙。故鼻音、闭口音之法,不可不深讲也。
四声各有阴阳
字之分阴阳,从古知之。宋人填词极重,只散见于诸家论说,而无全书。惟《中原音韵》,将每韵分出,最为详尽;但只平声有阴阳,而余三声皆不分阴阳,不知以三声本无分乎?抑难分乎?抑可以不分乎?或又以为去入有阴阳,而上声独无阴阳,此更悖理之极者。盖四声之阴阳,皆从平声起,平声一出,则四呼皆来,一贯到底,不容勉强,亦不可移易,岂有平声有阴阳,而三声无阴阳者,亦岂有平去入有阴阳,而上声独无阴阳者。此皆极荒唐之说,后人竟不深求,不得不急为拈出,使天下后世作曲与唱曲之人,确然有所执持,而审音不惑。如宗字为阴,宗、总、纵、足,皆阴也;戎字为阳,戎、冗、诵、族,皆阳也。上八字岂可删去一字,亦岂可互易一字,亦岂可宗戎有阴阳,而下六字无阴阳,更岂可纵足与诵族有阴阳,而总与冗无阴阳?此有耳者之所共察,不必明于度曲者而后知之也。余常欲以《中原音韵》四声之阴阳,每字皆为分定,以息千古纷纷之说,尚未遑而有待。但作曲者能别平声之阴阳,已属难事,若并三声而分之,则尤艰于措笔,不必字字苛求,然不可以作曲之难而并字之阴阳亦泯也。
北字
凡唱北曲者,其字皆从北声,方为合度。若唱南音,即为别字矣。然北字之异乎南者,十居四五,若必字字从北,则南方之人,竟有全不解者,此亦不必尽泥也。盖当时之北曲,以北人造之,北人唱之,彼自唱彼之音,自然皆从北读,若南人唱之,南人听之,则即唱南人之音,似亦无害于理,但以北字改作南音,则声必不和。何则?当时原以北字配调故也。况南人以土音杂之,只可施之一方,不能通之天下;同此一曲而一乡有一乡之唱法,其弊不胜穷矣。愚有说焉:凡北曲之字,有天下尽通之正音,唱又不失此调之音节者,不必尽从北字也。如崇字本音戎,而北读为虫,重字本音虫去声,北读为中去声,事字本时至切,北读为世,杜本音渡,北读为妬之类。如此者不一而足,若必尽从北音,则唱者与听者,俱不相洽,反为无味,譬之南北两人,相遇谈心,各操土音,则两不相通,必各遵相通之正音,方能理会,此人情之常,何不可通于度曲耶?但不可以土音改北音耳。至于北字中,人人能晓,或此宫此调,必如此方合者,则必不可以南曲之字易之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