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的她睡不踏实,一会儿梦见初来地狱时的场景,一个个都与印象里相差甚远,甚至每个人都对她冷眼相看。一会儿又梦见自己在天界的场景,白君居然赐她毒药,说她一介小妖也妄图登上仙界,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璃瞳变得自卑同时又觉得愤怒不已,梦里的她居然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人。那些鲜血飞溅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居然感觉到了兴奋。脑子里那种怪异的念头一直叫嚣着,想要更多更多的鲜血,想要杀更多更多的人。
他们都是坏人,他们一个个的都想让自己死。但他们才是最该死的。尤其是白君,当初是他说自己有仙缘才点化了自己,可第一个想要除掉自己的人也是他。
眉目清冷,言语清冷,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地看着她。她被推下南天门,冷厉的风刮着她的肌肤,像是一柄柄锋利无比的刀子一样,那种毫无依托的绝望,让她哭出了声来。坠入人间之后,并没有死去,所以她一直杀,一直杀,不管妇人幼儿,见到一个杀一个,见到一双杀一双,她将自己心头的恨意全数发泄在了这些人身上。
终于她杀累了,消停了一会儿。孤寂地坐在台阶上,舔舐着之间的鲜血。一双眼眸变得鲜红如血。
面前突然出现一双黑色的靴子,边缘沾染了血迹,破坏了整双靴子的美感。靴子的主人好像很嫌弃,在死去的尸体上肆意地擦了个干净。
璃瞳皱了皱眉头,她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入眼的是一双狭长的眸子,闪着妖冶的光芒,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凉薄的弧度,墨发随意地垂下,他似乎并不在意一样,只是带着笑意看着她。
“承认吧,你始终是个妖。”他微微俯下身来,伸手勾起她的下巴,“将你心里的怨恨发泄出来,你会舒服很多。”
璃瞳的瞳孔猛然一缩,心里一下子清明了许多,一下子打掉他的手,“不。纵容我属妖类,可从未想过要靠害人来发泄自己的愤怒。”
男子楞了一会儿,然后又忽然笑了起来,璃瞳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她隐约觉得刚刚看到的那些都是幻象,白君和冥荒不可能那么对待自己的!
“你在想什么?你看你杀了那么多人。”他伸手一指,眼前遍地都是尸体,那些尸体有的面目全非,有的死不瞑目,似乎在充满怨恨地瞪着自己。
“不,这不是我杀的。”璃瞳开始怕了,她瑟缩了一下身子,连连摆手,却看见自己的手上、身上满是鲜血,似乎在控诉她刚才惨无人道的行径和不可磨灭的杀意。
她从没有想过杀人,也从没有想过去害人。她这辈子都没有这种念头过,只觉得心里那种念头来得莫名其妙。
“还想否认吗?”男子嗤笑一声,“来吧,加入我们,你才能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璃瞳猛然抬头,她忽然想起了妖君,只不过妖君并不长这样。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潜入我的梦里。”璃瞳颤抖着声音,她浑身僵硬,终于信了这场只是场噩梦罢了。还是头一次与妖界的人这样面对面,而且还是在她自己的梦境里。
“妖君唤我竹怜。”竹怜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羽扇,灰白渐变的颜色与他灰色的衣衫相配,“妖君怜你孤苦一人,又在冥府受人欺负。我们妖族的同伴本该团结在一起的,现在我来接你,跟我走吧。”
若是忽略他刚才的行径,他长得不差,很难看出他是心思诡辩的人。在他再次向璃瞳伸出手的时候,周围的景象就变了,地上的尸体和血迹消失了,只留下残垣断壁和天边一轮昏黄的太阳。这儿似乎感受不到一点温度。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璃瞳眨了一下,视线被水雾模糊,看不清眼前人。
他伸手拂去她滚落的泪珠,“想给魔尊一个惊喜。他一个人在地狱,孤单得太久了。”
璃瞳想起那个被关在牢里的少年,那头顶便是闪着光芒的封印,每转动一下,他似乎就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一样,抱着自家蹲在角落里,紧皱的眉头看起来痛苦不堪。璃瞳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紧咬着唇。
“你忍心?”头顶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轻声细语仿佛恋人的呢喃。温润的指腹抚过她冰冷的脸颊,不过一瞬便被她躲了开去,竹怜也似乎一点都不介意的样子,轻笑一声便没当回事,“你好好想想吧,我下次再来找你。”
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坐在床边的冥荒也松了一口气。他只当是璃瞳这段时间太累了,又没有好好休息,却并不知晓她梦里发生的事情。
“等她醒来就告诉我一声,我要去看一下魔尊。”冥荒摸摸她的额头,掏出帕子为她擦干净上面的冷汗。
“好。我会看着她一点的。”判官应下,将冥荒送出去之后坐在了内殿的偏厅里办事。一来可以放心照看璃瞳,二来也可以做自己的事情。
白天游荡在人间的黑白无常抓紧时间查寻幕后黑手,根据判官所言,在这附近遇到了一只飞尸,两人心中有种熟悉又异样的感觉,但是却不知道是什么。
当头的太阳让两个人都有点难受,黑无常开了囚魂伞,好歹也算是清凉了一点。小镇子上看起来风平浪静,丝毫没有被僵尸侵扰的痕迹。又去了附近的几个村子小镇,也是找不到一点点迹象,所有的僵尸好像都失去了踪迹,狡猾得让人不得不相信这是一些开了智的僵尸。
“我们要等到什么时候?”黑无常终于失去了耐性,打了个哈欠,身边的白无常却始终全神贯注地看着面前。
之前发现那三具被烧毁的僵尸的时候是在河边的林子里,说明这附近也经常会有这种东西出现,他们在这儿蹲守了一个下午也不见再有其他僵尸出来,所以等得都有点乏了。
“说不定他们换了地方了?要是我们一直在这里等,肯定也等不到结果。”黑无常见白无常丝毫没有松懈的动静,又打了个哈欠,“会不会是消息有误啊?”
白无常皱皱眉头,眼睛盯着寂静的林子,“说不好,不过这里已经出了这么多事情,要真的有幕后黑手,这种时候也会来看一眼也说不定。”
黑无常百无聊赖地点点头,拨弄着囚魂伞,不停地转动。那一根根伞骨变成一道道模糊的影子,竟还能带起一阵风来,吹得他发丝飞舞。
“别玩了。”白无常撇了他一眼,被他这种小孩子心性打败。
“啊,说起来,我们之前是不是也救过一只小僵尸来着?”黑无常很是听话地下了转动伞的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时不时地捏着伞柄,然后一下子又收起了伞来,看着白无常的表情。
果然白无常抿了抿唇,看了他一眼,“是,准确来说是丫头想要救下那只小僵尸,你我二人另有想法不是吗。”
的确,当初黑白无常是想收了那只小僵尸,好让他转世投胎,可璃瞳却是想要那只小僵尸留下来。他的爹娘在他眼前被杀死,他还那么小,总是有改邪归正的可能性所以留他下来也是希望他能在意识初开的时候又明辨是非的能力。
可是现在看来,像是他们想得太简单了吗?
夕阳渐渐偏西,变成一轮昏黄的轮廓,这里变得更加寂静了,他们二人在这里等等三个时辰也不见任何动静,时间越来越紧,二人也是心急如焚。
四周的小村子隐约有炊烟飘过,外出而做日落而息的农家人渐渐回了家。这条小路也是不会有人来往,就连那写村妇都是结伴而行去了比较远的河边洗衣,这里曾经出现了僵尸,闹得人心惶惶,宁愿去稍微远一点热闹一些的,也不要再在这里。
当夕阳彻底沉入地底的时候,四周一片昏暗,不知从哪儿出来一阵风,带着几张崭新的冥纸,飘落在这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