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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毕世丰叙词夺情理贾子诚纳贿了官司

话说章三保说明女儿如金被贸子诚、朱丕等人威逼白尽,谪毕世丰代他写纸禀帖,去告他们。毕,世丰听罢,微微一笑道:“原来足下因这一点小事,非是我敢夸大口,一举手之劳即稳操必胜之权。然而足下来意,我已尽知,虽是他们威逼令嫒自尽,究竟毫无实据把握,他们也可抵赖得过,须要明说威逼,暗中使官府见了;如同他们谋害一般。他们着了急,自然来撕掳这件事。足下之意,亦不过叫他们破费若干,知道利害,代令嫒报仇。总之,没有威逼人命该抵偿的情理。幸而足下今夜问及于我,若问到别人,不得如此爽快答应你。再者不是小觑旁人的话,也一时想不出个尽善尽美的良策来。足下且请稍坐片时,容我叙纸禀稿起来,与足下商议。”

章三保听了,喜的作揖不迭道:“先生真乃高明,不用我细说,佩服之至。先生请自便,我在此静候。”毕世丰即起身至房内取出一付笔砚,又取过一张粗纸,将灯剪明坐下,细心思索如何落笔。章三保立起身,在堂前踱来踱去的闲步。走至阶下,见旁厢内是砌的两口锅,高氏坐在灶下,背倚着灶门烤火。章三保道:“大嫂请睡了罢,我扰的尊府半夜里都走了起来,外面天气又冷,实在不安。”高氏忙站起来,笑道:“好说,你大爷大小是件生意,不弃嫌来寻找我们家里。深更半夜的,又没有什么管待。不怕你笑话,今年我家大爷整整闲了半年,竟累韵很,没说穿的,连吃的都难。平时我们家里极喜拉拢的,现在是力不从心,只好疏忽亲友点了。谅你大爷也看得出的,是不见怪的。说着,又抿着嘴“嗤”的笑了一声。

章三保在灯光之下,复又细看高氏,长眉俊目,小巧身材,如今是累得这般的憔悴,若修饰起来也很有几分姿色。又听他语言宛转,似个善说的妇人。不禁爱慕之余,又动了一点怜恤之心。想到身边带有几两散碎银子,何不就送与他夫妇,定然是得济的。又使毕世丰感激,更外出力了。若到事后酬谢,那是我应分送他的,即不见得人情了。我又在高氏身上尽了情分,自然在他丈夫的面前竭力说项。有此机会,不可错过,便走近一步,在身边掏出一个银包,放在灶上道:“我有件事奉托大嫂,适才大嫂不言,我已略知尊府一二的情形。我又有事相烦你家先生,理应为先生分忧设法。无奈此时身边不便,尽带了少许,若面交先生,恐先生怪我藐视了他,望火嫂笑纳。明日先行添补紧要对象,以作我的另外敬意,千祈在先生前说好听些。再者此项与日后事成的酬谢无干。”

高氏听了喜出望外,又瞅了那银包一眼,约有七八两之数,笑道:“怎么事还没有成效,好先领惠呢?若执意不收,恐过拂了盛情;若公然收了,又觉惭愧。好在日后的交情,共得长久呢。我竟擅自做主,代我们家里收下,再容道谢罢。”说着,伸手拿过银包,笑嘻嘻的回房去了。章三保仍回至桌前,见毕世丰搁下笔来,大笑道:“费了我多少心血,始算勉强告成。只怕另诸位神手通天的人来,也不过这般叙法。不是我说句放肆的话,却便宜了足下,苦了贾,朱等人了。纵然他们飞上天去,也难逃这罗网。足人请坐下来,细看一遍,可否使得?”章三保道:“先生过谦了,我是不懂得的,请先生讲说讲说。”毕世丰笑着,高声念道:

具祟民人章三保,禀为谋逼女命,迫叩雪冤事。窃身南京人,因贸易来扬,侨居宪治南柳巷地方。嗣因资本亏折闲居,偶与身妻议及长女如金已十有八岁,针黹女红在在咸精,欲托媒牙卖人作妾,冀得身价可复旧业,身妻亦允。今岁九月间,有府署幕友许春肪,江西人,来相看身女,愿出身价银四百金。约定十月初旬兑银接女,当又交下定准银五十金,以作凭信。数日后,复有甘泉县文生贾实,现为卫幕,与两淮候补运判朱丕,偕至身家,议买身女。身当以许买为辞,贾出五百金诱身背许,并言许向拐卖人口,身以既经议定,万难挽回,只有听之而已。贾即不悦,扬言恐吓,如身将女与许,定行送究,兼云女非身育,系诓诱人女而卖者。身正与贾争辩,朱又从旁圈说,以次女如玉卖贾为妾,即可了事。身因素知贾为本地棍衿,欺良压懦,往往买过路妇女至家,先奸后售,无恶不作。身虽卖女,情不容己,乌能以女推致火坑,任其茶毒。窃恐有心者,皆不忍为,是以一并却绝,贾朱衔恨同去。次日身邀许至,嘱其早接长女,免贾等觊觎,另生他变。讵许方来,贾朱亦至。即与许言,身女在家为娟,又恃女有颜色,始则廉其身价,骗人争售,继至其家,必寻闹以出,听其退价若干,为异日再卖之计。若此伎俩奚止一端。复言身女为伊买定,在许之前,不容另有他议。贾既言之凿凿,朱又附和其辞。许安得不信为实,向身索退定银。身百口解说,无奈许深惑于贾、朱之言,疑身饰词文过,力索原银,决然而去。身女素明廉耻,因父命难违,始肯鬻身为妾。今闻贾、朱凭空诽谤,羞忿交集。是晚伺身与妻往睡,即吞食洋烟自绝。及身等闻知,解救无及。伏思贾,朱不捏词毁女,则许不思退,许不思退,则女可不死。身女虽非贾,朱谋杀,例无抵偿。然彼等以无作有,肆口败女名节。女子以名节为大,名节既丧,胡可为人,分明使女至死。揆度其情,又何异于手刃。虽非谋杀,实同谋杀。为此迫叩大老爷矜鉴赏验,并提贾子诚、朱丕、许春肪等人到案讯问,立分真伪,庶免贾等视人命为儿戏,倚官衿为护符。女既雪冤于泉壤,彼等亦难逃于律条。法有专归,贵无旁贷,公私两便,哀哀上禀。年月日具呈。

章三保听完,连连叫好道,:“这么一叙,情真理实。且又将我家“行户”二字撇开,免得到官先担不是。真不愧先生外号叫做『笔似锋』。就请先生誉清,好待我明早即去拦舆请验。我已买了一个白禀在此。”即在袖内取出禀帖递过。

毕世丰道:“非是好意做成圈套,将足下,『行户』二字撇去。既是行户,则女非贞洁,或买或退,不致于死。而且说到行户人家,官府必将这件事看轻。再则既非行户,何以贾、朱等人无亲无故,到你家去,所以由卖女起见,方许人来相看。贾、朱乃造言毁节,以致服毒自尽。虽非威逼,隐然有逼节在内。逼节即与谋杀无异。”章三保点首称是,即在手灯内将蜡烛取出点上,照着毕世丰写禀。高氏又去烧了两盏茶送出。

不多片刻,察已写成。毕世丰重又细看一遍,点了句读,注了人名、地名,填了年月,方交与三保。章三保接过,谢了又谢道:“夜深了,先生请安歇罢。待明早喊下禀来,如何办理,再来请教。”随手将余下的蜡烛仍插在手灯内,起身告辞。高氏也赶出来,道了声好走。毕世丰直送出大门外,回来关上门,走入道:“不料今日半夜里,来一宗生意,真乃意想不到。这件事办妥了,谢仪是不得少的。被告许家是有钱的人,贾子诚连年也积蓄不少。这纸禀词进去,他们必然着慌,要去安排。章家至少也得一千八百银子,章家得了采头,定忘不了我的。好了,我们也穷出头了。”

高氏听说,喜之不尽。又将章三保丢下的银子,告诉世丰。毕世丰点头道:“章三保倒是个朋友,能知人甘苦,不愧我为他用这一番力气。你可收好,明日待我去变换,先买些柴米来家,再买两匹布,做几件棉衣,你我御寒。”他夫妇欢欢喜喜,仍回房去睡。

单说章三保回转家内,将毕先生做的察冈,念给妈妈与众人听。众人听了,都说好极。妈妈道:个你也去躺躺罢,明日天明我喊你起身。”章三保道:“我并不想睡。不一时,天也好明了,不要睡迟了耽误正事。”即叫人煮出饭来,吃饱了,好去等候喊禀。吃毕,天已大亮,忙着换了一套半旧的衣服,又吩咐众人,小心伺候官来相验,便出门而去。

穿街过巷,来至县前,问明县官上府去了,少停即回。即在县衙左右,寻了一家茶铺子坐下。等了半晌,听远远鸣锣喝道而来,知县官已返,忙起身给了茶钱,整一整衣履,在街旁站定。恰好头踏执事纷纷过去,县官的轿子将至面前,章三保似虎也一般扑出,当街蹄下,高声喊道:“血海冤枉呀,求人老爷伸冤!”说着,双手将禀帖高高捧过头顶。两旁的吏役,忙过来吆喝。县官在轿内早巳看见,即行止住,叫取上他原禀来。吏役将原禀取过呈上,县官接了从头细看,一行看着,一行摇着头。

看官们可知这县官是谁?原来就是鲁鹏。自鲁鹏被劾去后,鲁鹏知道本省督抚上司,皆是清廉公正的大员,不可以夤缘迎合的,恐蹈了兄弟鲁鹏的后辙。好在他们这伙恶人性情,是随人改变的,能屈能伸。他便将那势焰熏人的气派,全行收敛,反做出那公正不阿的面目来。在上司面前,说的是爱国爱民;在同僚前,说的是洁人洁己。又寻那地方上有益于民的事,做了几件,鲁鹏声名早传闻开去了,上司、同僚无不称羡。连云从龙都暗暗的纳罕道:“怪不得人说母生九子,种种不同。谁知鲁鹏竟大异其弟行为,是一员好官,倒要存心提拔他才是,何可因其弟而废其兄。”

鲁朗上省,也面谒过从龙几次。从龙痛加赞赏,鲁鵾知得了上司的欢心,更一味要好。相巧甘泉县任满出缺,云从龙想到鲁鵾,扬州三府是个赔累清苦的缺分,不如着他兼署甘泉篆务,调剂他得点漕规使费。既不负他立心要做好官,又可使他分外巴结。便一面札饬藩司,委他去代理甘泉县事;一面出折具奏,声明原委,并请另放实任人员。鲁鵾奉到札文,好生欢喜,忙去预备接手。适值是八月时候,接印未久,即当开征之期。鲁鵾本是个能手,外面图名,暗中图科。这一次漕,即得了若干肥己。

今日清早,去伺候府里行香排班,事毕回衙,恰值章三保拦舆叫冤。鲁鵾看过禀词道:“带下去。”再吩咐隶役人等不可散步,伺候本县前去相验。两旁答应,将章三保带过一边。鲁鵾下轿进署,袖了原禀,去与刑名师爷商议。许春舫是上司本府的幕友,朱丕是运司的僚属,贾子诚是本学生员,兼在卫里作幕,平日又有往来。这一干被告,怎生发落?若照原禀所控,他们无故诬良作贱,威逼人命,皆有应得之咎,何能不提案讯问?

刑名师爷笑道:“东翁,这件事易办的。原告章三保禀内,都有架词,纵然是实,也不过欲贾、朱、许等人买他个不追,可以颟顸了事。东翁先请去相验可否服毒是实?一面批示签差,立提被告人证赴案。去的差役,待我授意于他,叫他传话被告等人,不须费事,他们自然即去料理。连东翁这边,他们都要尽情的。怕的原告不追问,官不结也是没用的。”鲁鵾连声道是。即传话外面伺候,仍然坐轿开道,向章家而来。又吩咐将原告章三保,一并带往。

到了章家门首早有本坊地保上来跪接;里面已搭了官座。

鲁鵾下轿入内坐定,先将章三保妻子带上,问了一遍,即叫仵作人等,在座前相验。仵作等进去,将如金尸身扛出,放在阶下,细细验毕,报道:“周身无伤,只有两手指皆青,面皮似铁,唇齿全黑,腹胀如鼓,委系吞食生烟自尽。”又将和烟的酒锤呈上。鲁鵾点了点头,命书吏填明尸格,即将章三保带上道:“你女儿服毒身死,本县已经验明,你可先行买棺盛殓。本县回衙,代你提传被告审讯。”章三保连连叩头道:“求大老爷极品高升,朱衣万世。女儿的尸身是不能收的,恐被告等犹有抵赖。”

鲁鵾笑道:“你这人可痴了,难道本县相验过了,填下尸格,不足为凭的么?被告自然要全行提到,审问真伪。真的,他们皆有应得之咎;假的,你即是借尸讹诈,还要根究你女儿因何服毒。”章三保又叩头道:“若是虚禀,小的情甘认罪反坐。”鲁鵾道:“那就是了。”遂吩咐本坊地保,“看同他家收尸,不许犹有扭难。章三保暂行取保回家,俟被告人证提齐,再传案对质”。即起身坐轿回衙。

章三保送了县官起身,回来与妈妈相商,买棺收殓如金。好在县主太爷验过,不怕他们抵赖。妈妈道:“孩子死的甚苦,须要丰富装裹,方对得过他。就是历年来,他也挣的不少。”章三保道:“不用你说,我也不忍心草草完结。只得这一遭儿了,好在用下去的,有人来认我们的。”遂带了银两,上街买定一口上等杉木棺材。又叫了裁缝至家,连夜赶做衣服,尽用顶高的绫缎。请了阴阳生来,择定次日卯时入殓。

此时十月节令,天气甚冷,虽迟殓一日无妨。章三保又使人分头送信于各家亲友,早惊动在城一班绅衿人等,向与如金交契,又慕如金的颜色。一闻此言,莫不诧异。赶着过来慰唁,并询问至死缘由,妈妈一一告诉。众人听了,皆咬牙痛恨,怂慂章三保去告状。若鲁甘泉稍有袒向,我们即不依他。虽不该论抵,也要他们大大花去一宗,才得干休。妈妈称谢了众人,又留众人吃了茶果方去。

次日黎明,各物齐备。章三保早叫了几名僧道鼓手来伺候。众亲友帮着妈妈代如金穿了衣服,可怜如金一昼夜过来,那里还是生前的花容月貌,百媚千姣,只落得面色由青转黑,唇鼻等处色如紫绛,肚腹高挺过头尺许,按上硬同铁石,宛似夜叉魔鬼一般。妈妈见了,分外伤心,复呼儿叫肉,大哭不止。章三保与如玉等人,亦哭了下来,好半晌方止。朋阳生报时辰已到,阶下僧道、鼓手齐齐吹扣,众人将如金尸骸抬出入殓。妈妈又抚棺碰头大哭,众人多方劝住。棺柩即停供后进,一切礼仪皆按幼丧制度章三保开发了僧道等众去后,众亲友亦纷纷辞去。章家专待县里提齐被告,好去对讯。

再说贾子诚朱丕二人回到卫署,贾子诚即叫厨房添上两样菜蔬,留朱丕吃饭。又将自己烟具开设,与朱丕对躺在榻上吸烟。贾子诚犹自恨声不绝,说如金趋奉许家,瞧不起旁人,实系可恶,“须要大大给他个利害,才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不然还要被他家效尤呢”。朱丕笑道:“你因这些小事,也犯不上这么怄气。一个娼家,怕没有法子摆布他么?好在你与鲁云程相好,章家又在他管辖之地,明日我同你亲去拜他,请他差提章三保,说他纵女为娼,裹胁良家子弟,并提如金本身到案讯问,不怕他倚仗许春舫的声势。难道地方官不该驱逐娼妓么?”贾子诚连声称善道:“不如此,不足泄我气忿。明日午后,你在家等我,同你一道儿去。”两人谈说了半会,家人们早摆上饭来,对面吃毕,净面漱口,又吸了几口烟,朱丕方起身辞去。

适值漕帅行下催粮的文书来,王喜请贾子诚申覆回文,并札催各军户旗丁赶紧完纳。整整忙了一日,至次日下昼时分公件仍未清结,贾子诚急得心如火焚,恨不得一笔写完好去约朱丕同往县署。正在心焦,忽见朱丕跑了进来,形色仓惶满头是汗。贾子诚忙立起让坐,笑道:“你两日等得不耐烦了,我也急的很。无奈这些遭瘟公事,羁绊的不得分身,我们只好明日去罢。”

朱丕双手齐摇,坐下道:“还说什么送章家的官呢,而今弄出人事来了。我特来与你商量,赶着去弥缝为是。若闹开来,你我都有未便。”贾子诚听说,也吃了一惊,忙道;“什么事,这般大惊小怪的?天人的事,不过杀人抵命,也没有事了,何况我们并未杀人。”

朱丕跺足道:“虽不是杀人,也是一场人命官司。”遂将如金服毒身死的话细说,并章三保如何往县里去告,如何捏词。现在鲁云程去相验过了,已出了差来提你我与许家三人。“幸而鲁云程顾念交情,明说差提原被两造对质,暗中吩咐来差知会我们,赶快去料理。只要章家不追,即可含糊过去。我想章三保告的是威逼他女儿自尽,原无实据,但是既经控告,他定请教了讼师,自有一番强词夺理,一时难分真伪。况且你我等人,若到堂与他对质,也不像句说话。来差先到我那里走了一趟,此番到许家去了,少停定然到你这里来。我所以抢一步来与你斟酌,如何办理;虽然不怕他,究竟我们居官的人,于声名大有关碍。”

贾子诚听说,亦呆了半晌道:“不意章三保有如此胆量,居然敢捏词控告我们,其中必有唆讼主使。如金那蹄子,倒舍得寻死,也算件怪事。既承云程关切,爽性请他捺搁几日,我们好设法完结。且待来差至许家那边若何办理,我们再作计较。”

朱丕点首称是,又说到“风闻如金吞烟自尽,死的甚惨。今日收殓,有人看了来说,那里还成人形,面目魆黑,两手铁青,肚腹高硬,宛同丑鬼相似。想起来如金寻死,也是我们的罪过。若非你前日发话羞辱他,他这般自由自在的日子,怎生舍得短见。遥想我们走了,许家亦动了气,也未可知”。贾子诚笑着啐朱丕道:“呸!你倒先不打自招。他死的有什么可怜,才死的好,我才快活,还死迟了呢!我看这件事,岜没有什么,拚着花几串钱,海也干了。他到底把条命糟掉了,究竟是那个便宜。”

正说着,只见家人上来道:“甘泉县有两名差人在外,说有要话面禀。”贾子诚道:“叫他们进来。”朱丕连忙躲开。家人领了来差入内,见子诚请了安,站立一边。贾子诚故作不知道:“你们有什么事,成双作对的来此?”原差道:“一则叩见老爷请安,二则敝上有件公事,请老爷过目。”便将朱签呈上,贾子诚接过看毕,仍将朱签交与来差道:“岂有此理,章家分明借尸讹诈,难道你们贵上就这么准了么?”

原差道:“起先原是不准的。敝上亲往验过,果系服毒。章三保又说得确确可据,说老爷们威逼他女儿身死,所以敝上请老爷们对质即分虚实。”说着,走近一步低低道:“敝上也明知章家是借故讹诈,无如他女儿自尽是实,又一口咬定老爷们威逼。但是对质下来,自辨真伪。惟有一件难处,老爷们何能与他上堂对讯,若遣名家屈去,怕的章三保刁顽,说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不肯同家属质讯。二来老爷们有体面的人,传闻出去风声不雅。况且敝上又与老爷们交好,更不能不为关切。奈因公事公力,私情只好搁过一边,惟有暗中为力。至于章三保控告的意思,无非想讹诈若干,千人一见。敝上叫差人们转请老爷示下,可能看破些绐他几文,叫他当堂具张息讼,切结了案。随后老爷们再寻件事由,狠狠的力;他一下也甚容易。此是敝、上的私意,仍请老爷们自裁。许老爷那边,我们去过了,已照敝上的意思而行。说明日挽出入去,同章家说项,许他个若干叫他结案。”

贾子诚闻说,沉吟了一会,笑道:“承你们贵上一番美意,焉得不遵。若论章三保胆敢架词诬告,再去买嘱他结案,还当我们惧怕他呢!任凭他告到部里去,我也不去理他。说到归原,自有水落石出,孰是孰非,何能凭一面之词,硬栽人威逼他女儿自尽么?好在不是我们杀他的。那么一来,岂非辜负了你们贵上的盛意,说不得我们自认晦气,即照许老爷的办法。先烦你们回去致意贵上,请他将案暂搁数日,我这里好叫人去和章家说。倘他所欲太奢,执意不从,再来烦你们贵上凭公讯断。”又回头叫家人提出两串钱来,赏给来差。

两名原差请安谢了赏道:“老爷们是何等样人,难不成怕他控告么?不过因他家女儿死的可怜,姑从所请,给他几文。若说他执意不行,章三保能有几个脑袋,鸡卵好同石头碰么?他已得之望外,断无违拗。差人们且回去禀明敝上,捺搁两日,候老爷们话说明了,再提章三保当堂具结销案。他既答应,自然要递情甘息讼的禀词。那时差人们授意于他,就是了。”贾子诚点头道:“很是。你伙计两人,颇会干事,我再酬劳你们罢。至于贵上关切之处,我也理会得,自有道理。你们回去,先代我请安说声。就是许老爷,也该有话在你们面前。”原差笑道:“老爷真乃明见万里,许老爷也是这般说法。其实敝上是顾念交情,并无别意;”遂告辞退了出外。

朱丕拍着手笑出来道:“没事了,自古钱能通神,一毫不错。这件官司,却便宜了我。章家也晓得我穷,不过借我搭个脚儿。你们所费若干,只好容我再报罢。许春舫他即用去十倍,我也不见情的。”贾子诚笑道:“没脸的东西,亏你好意思说得出口。明日我们完结了,单叫鲁云程来提你与章三保对质,看你怎样?、那时不怕你穷豆楂子,也要榨出点油来。”朱丕笑道:“子诚不要夸嘴,如鲁云程单提我去,我即直说你们买嘱他了案。试问,他们果真没有威逼章家女儿,焉肯纳贿?只怕你们还要用二发买嘱呢!”

贾子诚笑着,打了朱丕一下道:“好好,从此我也知道你的心了,不要说笑了,倒是叫淮人到章家去说呢?。”朱丕道:“跟我的家人蒋礼,颇会说话,我大小事件都叫他办,从未支离。明日即叫他去,包管得表得里。”贾子诚又道:“章家是这么安排了。云程那边也得送他几文,他虽口口声声说认交情,自古衙门向南开,有理无钱休进来。不管至亲密友,用得着他,都不能白过的。你看送他若干,方可出手?”朱丕想了想道:“至少也要二三百金,轻人即是轻己。”

贾子诚点首道:“就送三百金去罢。这件小事,也很过得去了。我想今日就送过去,让他且安了心,好代我实力办事。”便取过一个红封套来,上写“菲敬”二字,又写了一张汇票,汇到平日共来往的银铺内,实兑纹银三百两。即叫进一名家丁,拿了名帖,送到鲁太爷衙门里去,说“家主人具了点菲礼奉送,容改日亲自诣署相谢。此时因事在案,不便走谒,各事都望鲁太爷格外关照”。家丁应着退下,自去送礼。贾子诚又留朱丕吃了晚饭方去。

朱丕回至家内,将蒋礼叫上,吩咐了一遍,“明日即去与章三保说,不是我们怕他告状才来买嘱他的,叫他不要错会了念头。因他女儿死的甚苦,许老爷既肯成全他,不与他为难,我们也乐得做个人情,高高手放他过去。究竟不因匐葡不挑菜,我们算贴补他女儿丧中一点子用费罢。他女儿舍命一场,若论他架词诬告,定见不依他的。不要仗着有人主使,审出虚实来,是他自家吃苦,别人替不来的,叫他别要胡涂。你的话要说紧些,不要被他得了口气去”。

蒋礼笑道:“老爷请放心,我知道老爷的意思,怕章家欲念过重,不肯就和官司,得步进步的。小的先去诈他一诈,说明利害,然后再许他好处,断无不从之理。若是说了下来,也是小的一番功劳,只是不能便宜贾老爷,要求老爷栽培。”朱丕笑骂道:“该行瘟的奴才,还没有做事,就先想于中取利。事成了,贾老爷自然要赏你的,你忙什么?”蒋礼应了声退出,一面走着,咕哝道:“赏是赏,捞摸是捞摸,也要有这本领才捞摸得下。横竖贾老爷是省不来的。”朱丕只当没有听见,起身回后。

蒋礼回到自己房内,即收拾睡下,在枕头上寻思,前去作何说辞。开口须要章三保无话可回,又要使他不敢多索,其中我方可余落。想定主见,始沉沉睡熟。未知蒋礼前往说和,章三保可肯应允?要知若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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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8王者荣耀文学大赛·征文参赛作品】【搞笑】【轻松】【打打游戏带带妞】【每日更新】他和她一同盯着各自的手机屏幕,平淡的大学至今看不到什么起色,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世界这么大,变幻的这么快,就尽可能的去珍惜眼前的欢乐吧,与你的一群死党,你的Baby,以及,伴随你整个或是余下的青春的电竞梦想...
  • 昭华劫

    昭华劫

    “丞相大人有令,下堂妇季氏,不得带走丞相府一草一木,包括腹中的孽种!”美艳女子端着黑漆漆的药汤,红唇似血,字字如刀。被休下堂,流落街头,离府前一碗红花让她胎死腹中。次日,父母兄长被斩于闹市,监斩官正是她的好夫君。顷刻间,昔日浓情化作彻骨恨意,不死不休!“孟辰良!若我不死,定报满门血仇!”她对着满地亲人尸身冷冷发誓。乱葬岗旁,她将自己卖身于魔鬼……经年后,当他得知真相,幡然悔悟,痛苦万分,她却以全新的身份向他含笑而来,倾城绝艳之姿,华贵至极之势,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她成了万人艳羡,千人唾骂的夏国宠妃。
  • 第一纨绔

    第一纨绔

    宁溪,宁王府的纨绔小王爷,为救心爱的人反被厌恶误会心死魂消!宁溪,未来世界联邦最年轻的机甲大师,帝国第一军团少将,一场意外让她成了女扮男装的“他”。当她成了“他”,那么就先从揍渣男开始吧。权贵找茬,揍!叔叔争权,揍!敌国挑衅,揍!某某国家又研制出一种新型傀儡战兽,夸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宁小王爷睥睨一眼,“这样的渣渣也好意思拿出来丢人现眼!”“……”各国高层鄙视,你一个纨绔懂什么战兽。结果就被狠狠打肿了脸。众所周知,宁小王爷最爱“美人”,还是清一色的美男。“美人,我来了!”某帝黑着脸,“来什么来,先把那些烂桃花统统砍掉再说!”(新书未来世界现玄女强爽文《重生我要当学神》已发,求收藏求关注~)
  • 洪荒圣王

    洪荒圣王

    一个永生永世的宿命,一个无法逃脱的枷锁。为了追寻记忆中的敌人,尽早于爱人相见,他收起自己无所谓的心态,他将如何打破枷锁,走出命运的安排。不一样的洪荒,不一样的世界。且看洪荒时代的大阴谋。
  • 伪骄

    伪骄

    睡梦中的沈熙和感觉到有人喊慢慢睁开双眼,一入眼便是一张俊美的脸庞酒精的作用下没有认出来是谁开口就是“好帅小哥哥啊!”韩梓辰端来醒酒汤“喝了。”“不要”沈熙和有点撒娇的语气。“乖,喝了不然明天头疼”韩梓辰也不凡耐心的哄着她。“不要~除非……除非……”“除非什么。”沈熙和一下凑到他耳边说“你亲亲我”说完还对韩梓辰笑了一下。(人前高冷自己媳妇面前小奶狗×在别人眼里中是冷艳美女自己人面前调皮小可爱)
  • New and Selected Poems

    New and Selected Poems

    This volume contains a selection of work from each of Seamus Heaney's published books of poetry up to and including the Whitbread prize-winning collection, "e;The Haw Lantern"e; (1987). 'His is 'close-up' poetry - close up to thought, to the world, to the emotions. Few writers at work today, in verse or fiction, can give the sense of rich, fecund, lived life that Heaney does' - John Banville. 'More than any other poet since Wordsworth he can make us understand that the outside world is not outside, but what we are made of' - John Carey.
  • 羿破苍穹

    羿破苍穹

    陈羿受情挫折,奇遇射日神弓,返本归元于盘古遗骨,熔炼己身,且得依附遗骨之上的九大金乌本源和造化玉牒残片助力,熔炼神体,推演万物,助他走上无上巅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