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事貴自然不貴造作人之情行其易不行其難惟裹足則反是並無益於民生實有關於世教且稽之三代考之經史無有一言美之者而舉世之人皆沿習成風家家裹足似足不小不可以為人不可以為婦女者真所謂戕賊人以為仁義亦惑之甚矣 國朝八旗婦女皆不裹足古道猶存其風足尚莊子云天子之侍御不爪揃不穿耳耳尚不穿豈可裹足耶應由地方大吏出示禁約凡屬貴臣望族以及詩禮之大家俱遵 王制其倡優隸卒及目不識丁之小戶聽其自便如以此法行之十年則積習漸消天下萬民皆行古之道矣囗婦女裹足則兩儀不完兩儀不完則所生男女必柔弱男女一柔弱而萬事隳矣夫裹足為賤者之服豈可以行之天下而且行之公卿大夫之眷屬耶予所以言之喋喋者實有繫於天下蒼生非僅考訂其源流而已我 朝崇德三年七月奉 諭旨有效他國裹足者重治其罪順治二年禁裹足康熙三年又禁裹足七年七月禮部題為恭請酌復舊章以昭政典事都察院左都御史王熙疏內開順治十八年以前民間之女未禁裹足康熙三年遵奉 上諭下議政王貝勒大臣九卿科道官員會議元年以後所生之女禁止裹足其禁止之法該部議覆等因於本年正月內臣部題定元年以後所生之女若有違法裹足者其父有官者交吏兵二部議處兵民則交付刑部責四十板流徙家長不行稽察枷一個月責四十板該管督撫以下文職官員有疏忽失於覺察者聽吏兵二部議處在案查立法太嚴牽連無辜以為無關緊要事竟中止第使當時禁不過急持之以恒則今日已可永除此陋習也
裹足
杞憂生
嘗思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古之訓也殆後世風日下有剖心割股療父母之病以為孝者遂有忍心害理裹女子之足以為慈者積習相沿牢不可破令人入花叢尋香徑必俯窺蓮步再仰花容彼美相遭小人下達不知眉目之妍媸關乎天授弓鞋之大小悉本人為宋書稱男子履方女子履圓唐史稱楊妃羅襪韓冬朝詩六寸膚圓光緻緻皆不裹足之明證史冊可稽惟輟耕錄言婦女囗足道山新聞云南唐李後主宮嬪窗孃纖麗善舞後主令以帛繞足作新月形相傳為裹足之濫觴蓋昉於此夫父母皆愛惜其女子獨於裹足一事早則五歲遲則六歲莫不嚴詞厲色大受折磨以為[移]（侈）俏步蹴香塵他日作婦入門乃為可貴倘裙下蓮船盈尺則戚里咸以為羞此種澆風城市倍深於鄉曲以故世家巨室爭相效尤而農人之女樵子之婦轉無此病古今來女子之所以娉婷者以其腰如約素領如蝤蠐可知燕瘦環肥所以專寵宮中者當有宜人處非欲其舉止失措行動需人而後謂之美也倘蓮瓣不盈一握榴裙纖露雙囗而顰效東施醜同蟆母又安見凌波微步使人之意也消耶要之後主乃亡國之君矯柔造作漁色宣囗游戲支離究何足為典要也洎我 朝膺符受籙誕告萬方男令薙髮女禁裹足法良意美共宜恪守今薙髮雖遵 國制而裹足莫挽頹風薄俗相仍迄今未改縱謂事關閨閣無足重輕曾亦思保抱攜持愛憐增至而裹足則殘其肢體束其筋骸傷賦質之全失慈幼之道致令夫憎其婦姑嫌其媳母笞其女嫂誚其姑受侮既多輕生不少且也生女子則每形孱弱操井臼則倍覺勤勞難期作健之賢徒屬誨囗之具極其流獘難罄形容按五大部洲除中國外裹足者絕無其人悉使之學藝讀書持家涉世即所出之子女亦且壯而易養足於先天茲當以十載為期嚴行禁止已裹足者姑存其舊未裹足者毋闢其新如有隱背科條究其父母凡囗足之女雖篤生哲嗣不得拜朝廷之誥命受夫子之榮封嚴定章程張示曉諭革當時之陋習復上古之醇風將見綠窗嬌女金屋佳人不徒買六國之絲平原爭繡抑且祝萬年之祚帝力相忘未始非仁政之一端芻言之一得也
戒囗足會敘
梁啟超
則耳鼻舌手足受諸天受諸父母有一不具若殘缺者謂之廢疾謂之天之僇民古王之制刑也為劓為刵為刖將以天僇僇不肖以威天下仁者猶或譏之惡其傷天而殘人類也男女中分人數之半受生於天受愛於父母匪有異矣雖然人類之初起以力勝者也力之最懸絕不相敵而大勢最易分者莫如男女故男子之強悍者相率而為扶陽抑陰之說盡普天下之女子而不以同類相待是故塵塵五洲莽莽萬古賢哲如鯽政教如海無一言一事為女子計其待女子也有二大端一旦充服役二曰供玩好由前之說則豢之若犬馬由後之說則飾之如若花鳥囗此二虐乃生三刑所以非洲印度以石壓首使成扁形其刑若[黥]（鯨）歐洲好細腰其[刑]（形）若關木中國囗足其刑若斮脛三刑行而地球之婦女無完人矣囗足不知所自始也要而論之其必起於汙君獨夫民賊賤丈夫苟以恣一日之欲而敢於冒犯千世之不韙其行事則商受之剖孕斮涉其居心則劉鋹之鬥獸戲蛇以孔教論所謂作俑其必無後以佛法論所謂地獄正為此人嗟乎天下事良法每憚於奉行而謬種每易於相襲以此殘忍酷烈輕薄猥賤之事乃至波靡四域流毒千年父母以此督其女舅姑以此擇其婦夫君以此寵其妻齡齒未易已受極刑骨節折落皮肉潰脫創瘍充斥膿血狼藉呻吟弗顧悲啼弗恤哀求弗應嗥號弗聞數月之內杖而不起一年之內舁而後行雖獄吏之尊無此忍心即九世之讎亦報不至是顧乃以骨肉之愛天性之親囗彼俗情為此荼毒嗚呼可不謂愚人哉可不謂忍人哉昔五季兩宋之間此風雖盛然猶不過教坊樂籍用以飾狐媚博囗頭漦涎所浸禍極今日世冑豪富競相誇尚良家清裔視為固然刑戮其生而不以為怪倡優其門戶而不以為恥匪直不可聞於鄰國乃直所謂失其本心豈人之性惡耶所習者然耳且中國之積弱至今日極矣欲強國本必儲人才欲植人才必開幼學欲端幼學必囗母儀欲正母儀必由女教人生六七年入學之時也今不務所以教之而務所以刑戮之倡優之是率中國四萬萬人之半而納諸罪人輿賤役之林安所往而不為人弱也吾聞之春秋之義以力陵人者據亂世之政也若升平世太平世乃無是矣地球今日之運已入升平故陵人之惡風漸銷而天然之公理漸出非洲印度之壓首歐洲之細腰今其地好義之士各合囗力思所以豁去之殆將變矣而吾中國滿蒙舊俗幸未染此 后妃崇貴同屨依然 世祖章皇帝制作之聖人也順治十七年特下 制書普諭海隅痛改積習其為法也其女若婦有抗 旨囗足者其父若夫杖八十流三千里大哉 王言將救此一方民矣徒以舊汙太深奉行不力沿謬蹈敝仍數百年易曰窮則變變則通通則久於是豪傑之士毅然思所以易之者雖然持藻火以入裸國則濩落而無容懸隻柱以砥橫流則力薄而易敗故斯義雖立而丕變為難順德賴君弼彤陳君默庵今之人傑也鑒此魔習誓救眾生廣集囗才力闢宏會義取易簡例必謹嚴昏姻相通故相攸可無他虞婦學繼開則風流將以益廣振臂一呼而同志谷應者已數百戶嗚呼豈非人心所同然天理所可信者耶非[常]（原）之原黎民懼焉及其成就海內翕如也三十年後吾神明之裔必有二萬萬人奉兩君而尸祝之者世之君子請懸吾言以俟之
巴黎復重伯
曾紀澤
陳姑丈來帶到手書及近作詩稿甚慰遠懷姪之穎敏得諸天授學吾詩乃是取法乎下宜取漢魏唐宋名作研誦而步趨之方可有成勉囗吾意欲汝兄弟奉母居鄉四叔祖父亦深韙之既一時未能見從望吾姪專從歛抑韜晦上用功則居城與居鄉尚非必爭之條慎擇交游愛惜物力勿使少年盛氣勿管他人閒事良言盡此四語惟姪姿囗過人能領悟也姑丈談及省城諸友有愛汝聰明者亦有譏汝狂者夫狂與聰明實相表裏狂非惡字也但須分清界限自恥不若人而孜孜求進凡古今有聲有光之事皆視為吾所能為無絲毫畏難之心者狂也自恃人莫己若而悻悻自好好諛惡直隱善揚惡責人則嚴自責則恕此之謂妄非真狂也姪必不至蹈此諸弊因論狂字而分疏之
巴黎復郭飴孫飴豐兩甥
曾紀澤
自甥母去世以來屢欲致書一詢兩甥景囗每一興念感觸萬端無從說起囗復韜筆而止頃得兩甥手書如獲珍寶喜極而悲又聞多甥體氣日益壯實尤慰所懷甥母阨窮半生齎志而沒幸有佳兒如吾甥者見天道之猶可徵也來函不獨文筆清暢而論事亦秩然有理窺豹一斑異日必為有體有用之材繩祖武而慰先靈事當不遠企予望之世家子弟穎敏過人者易蹈二病曰傲曰惰然亦惟真穎敏者為能戒此二字甥年雖幼識解已如成人二字在所必無阿舅遠在數萬里之外無以為贈則仍舉謙勤二字以相勗勉庶幾粹然美質不至為甘言泛譽者所累耳余血氣漸衰眠食尚好寓中長幼次第順平公務不甚如意法蘭西欲吞併越南蓄謀已久余為未雨之綢繆亦四年於茲矣始也樞廷譯署諸公暨合肥相國均於鄙說不甚措意事已發動而後圖之未免遲晚其間李相又為法使賓海所騙遂致不可收拾現已成相持之勢能否免成戰禍竟未可知余終日焦灼百事頹廢甥索我書書本不佳此時尤乏興趣稍緩當有所寄望將賢昆仲別號寫來以便書囗令祖大人尊前久未上書率爾操觚不得端緒望於上侍時為我恭候起居外寄電報一冊近年辦法越一案略具囗索於其中請轉呈賜閱惟此冊極須慎密甥切不可輕畀外人一二好友觀之猶可傳鈔則斷不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