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公問於管子曰事盡於此乎管子對曰未也夫齊衢處之本通達所出也游子勝商之所道人求本者食吾本粟因吾本幣騏驥黃金然後出令有徐疾物有輕重然後天下之寶壹為我用善者用非有使非人 按衢處之本通達所出丁孝廉云本當為國國蓄篇曰壤正方四面受敵謂之衢國輕重甲篇曰吾國者衢處之國也輕重乙篇文同可證也戴氏云達字當道字之誤游子勝商之所道者丁孝廉云勝當作媵方言廣雅並曰媵寄也寄商猶客商也食吾本粟因吾本幣者謂此游子客商食吾本國之粟用吾本國之幣也令有徐疾物有輕重者即上文令疾則黃金重令徐則黃金輕是也壹一通皆也禮記三年問曰壹使足以成文理王肅注曰壹皆也穀梁莊十六年傳曰不言公外內寮一疑之也言外內諸侯皆疑之也皆其證此言天下之騏驥黃金皆為我用也用非有使非人也即承此意言之言善謀國者能用吾國非有之物能使吾國非有之人也總之天下之物不必吾所有之物天下之人不必吾所有之人而物之輕重一視吾令之疾徐使他國之巨商大賈不能操其權擅其利然後利權在上而財利不患其外溢此管子馭世富國之術也五帝不襲樂三王不沿禮輕重之數又不區區在黃金鹽鐵數者之間是在智者之隨時制宜也已
中國近日富強之術以何者為先論
許庭銓
嗚呼中國患貧弱久矣上而府庫支絀幾無以給官府之用下而百姓困苦其號稱素封者亦多有虧空倒閉不能復振之勢至軍旅惰弱雖海外小國皆懷藐視之意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囗乎俄人雄視於北自吉林以至西藏壤地相接幾及萬里日本崛起於東滅琉球窺朝鮮包藏禍心深莫能測南則法人據越英人據緬皆與我有逼處之憂其兵律則甚練其器械則甚精其謀畫則甚狡其銀餉則籌自議員雖百萬可以立致其運兵運貨則各有屬地以為息肩處非若向時之勞苦矣中國而不亟求富強是坐以待斃也然而 朝廷之上亦已知之矣崇節儉黜奢華簡使臣以駐各國委南北洋大臣以通商事務凡西人之所以致富強者無不仿而行之即近日而論未嘗不竭力以振商務也未嘗不建電線以便信息也未嘗不開礦也未嘗不購鎗砲也未嘗不用輪船鐵甲也未嘗不延西人以教習也而數十年來卒未能轉貧為富轉弱為強者豈中國之事必不可為哉蓋施之無其本握之無其要也夫所謂本與要有三請備言之其一曰培根本其二曰蓄財用其三曰厲法禁我 朝自定鼎以來所取於民者田賦而已關稅而已其用以戰守者八旗而已提督鎮撫之兵而已然於斯時也內藏充實太倉之粟仍仍相因大兵西指拓新疆之地萬千餘里征金川則蕃酋稽首征緬甸則緬人乞降由是觀之 祖宗之制自足以致富強也然而 列聖相傳皆恪守舊規無更易制度之[舉]（辛）至於今日而國日益貧兵日益弱者師 祖宗之制不師 祖宗之意故也夫當 祖宗之時思深慮遠上下情通田無不治商無不富故所入者多將無不勇兵無不練故所向輒克今也則不然吾嘗攷中國之產田也鹽也絲茶也而田之所出為尤大國家之正賦在是小民之衣食亦在是乃者髮捻之後各省之荒地甚多雖以浙江江蘇之蕃庶亦所不免是何故也謂土廣而人稀耶而游勇之類囗行內地閩粵之民傭於南洋諸島國者幾十萬則不可謂無人也謂地瘠不可耕耶諒一省之地彼此之間其氣候無甚懸殊即西北數省地之肥磽或異東南然觀禹九州各有田賦則不可謂地不可耕也是何也不修水利不事招徠故也若夫已墾之田其所出宜豐矣然民之性勤事者鮮好嬉者眾其甚者嗜賭博吸洋囗朝喧乎茶坊暮醉乎酒肆終歲之入不敷其一月之出國之租賦無物可納惟以皮肉笞責而已其患之最鉅者莫如種嬰粟夫嬰粟者饑不可以為食寒不可以為衣食之則有癮有癮則廢事固天下之惡物者也然其銷路暢旺故種之者眾種於雲南曰雲南土種於四川曰四川土種於兩廣曰廣土種於浙江台州曰台土山西一省種者愈多故往者年荒而餓囗甚眾穀[少]（米）故也以中歲論之每畝出米二石約計各省種罌粟者不下千萬畝則是國家歲種千萬畝害人之罌粟即歲少二千萬石養人之米穀嗚呼此所以公私交困也為今計者非修水利廣招徠警游惰禁罌粟田事曷可興哉次於田者則有鹽昔陶文毅公鑒鹽政之多弊 裁鹽院節商家之費使利源滴滴歸公可謂有卓見矣然今日官鹽銷路不能十分興旺則以民食私鹽故也民之所以食私鹽者以私鹽之價廉於官鹽也夫官鹽之貴非必官吏之侵漁也蓋上憲委員以董之復分局各州縣以買之其必用善會計者以司出入必用傭役以運動之薪俸飲食所費甚鉅私販者無此也
故官鹽之貴也勢為之也夫官鹽不廉則私鹽不絕私鹽不絕則官鹽銷路必不增廣吾以為不如悉罷諸局而聽民販賣 國家但當妥議章程於出鹽之地每場每井每歲酌收銀若干用唐劉晏故事則既無偷漏之弊又省局員巡丁之費其利無不歸公矣至於絲茶兩項歲有虧折蓋外洋近有種茶養蠶者惟輕收其稅出口之數或可稍增 國家所以威四方者八旗也當其初有大戰事必調之固天下之勁旅也然日久玩生至於今日能如向之奮力疆場風馳電迅者蓋亦鮮矣至各省提鎮督撫之兵有言之而可痛者上自統領下至哨官兵不滿數皆不補入節餉銀以入私橐可痛者一也不勤訓練惟屆閱兵之年星使未到以前恐遭斥辱略事操演餘則如平民等可痛者二也承平無事縱令兵丁四出游蕩吸食鴉片略不致警可痛者三也夫額既不實而復不練有囗癮一旦遇敵奚啻以犬羊飼虎耶夫此兵既不可用有事之日勢必招募新兵以為助事未平則餉糜事既平則撤退遣散又有游勇搶囗之禍此亦政之至不善者也吾以為宜飭各省督撫提鎮補空額勤訓練禁鴉片則進可以戰退可以守無事招勇為矣此數端者 祖宗之所以致富強者也苟守其法通其意利則興之弊則革之其亦可以興矣雖今泰西通商用度日煩戰事日精不當專事乎此然欲創中國未行之事先棄中國已成之法雖至愚亦知其謬也所謂培根本者此也今天下言富強者皆歸泰西泰西各國俄英為大俄人僻處一隅英之本國不過三島餘則大國不過二三千里小國不過數百里無有如中國幅之廣者也然苟有興作百萬之費咄嗟可辦商務廣也輪船水師橫行五大洲而莫敢誰何者船堅砲利也近歲中國亦嘗學之矣然而立公司以求利虧折者多獲益者少製輪船購巨砲而馬江一役一敗塗地是豈宜於泰西而不宜於中國哉蓋中國有泰西之法而無泰西用法之人也夫國家取士也科第為多始也試於州縣繼也試於省終也試於禮部不為不慎矣而謂無用法之人者何也 朝廷所取者制藝耳士之工此者得第不工者終身不得仕是故雖豪傑有志者不得不以其心思才力消磨於無用之時文也洎乎業成而仕雖書稟之類錢穀之微猶將倩人為之嗚呼所取若此有善法而欲用法之人烏可得哉近日 朝廷亦知其不可恃而 詔中外大臣以保舉人才矣然以愚觀之亦有不足恃者何則今之大臣與下民隔絕雖有奇才賢能之士伏於下彼固不得而知也所接者屬員而已屬員未必有才也所習者戚友而已戚友亦未必有才也是故不得已而應 詔亦惟舉中興舊臣與庸懦循謹之輩以塞責已耳安見保一巖穴非常之士哉其甚者或且借 朝廷虛懷求士之心為植黨營私之計曰某缺優缺也可以陞遷保舉某某某差美差也可以得則保舉某某嗚呼不計事之成敗不察人之可否舉薦若此可得才乎我以為欲興賢才不如廣進取之路以鼓舞之稍變舊規以核實之其法有四其一曰不論已仕未仕下及軍民人等習一藝制一器有益於 國家富強之政者許詣闕自呈召試而實者不次用之其不實者亦無罪其二曰中外大臣保薦必先核實曰某人習某事其已試用者曰於某役試之不得以含糊薦語了事其三曰制藝取士 祖宗之法未便更改但士子於制藝之外必習一有用之學或天文或地理或算學或泰西富強之事臨考報試技未精者制藝雖佳不取其四曰 國家於武舉馬步刀石而已今宜添設鎗砲默寫武經而已今宜添設步伐兼擅者列優等不能兼者次之行此四者不得真才我不信也求富強而得真才如築屋之得大匠彫璞之得玉人必可成矣所謂蓄材用者此也
昔聖君賢相之治天下也威與惠而已惠極而民不感則糾之以威威極而民怨則結之以恩故高帝承秦政之暴濟以寬而漢治孔明承劉璋之弱濟以猛而蜀亦治彼二人者豈有成心哉亦視天下之勢而救之而已矣仰觀我 朝待下之厚無微不至竊謂弊之所歸不在恩薄而在恩濫不在法密而在法疏今內外臣工泄泄沓沓絕無建白職是故也夫欲求富強宜除內憂今海內晏安二十餘年人皆以為無患矣而有識者猶為深憂則以川陝湖廣間教匪潛伏江浙之間土客兩民互相猜忌鹽梟游勇結黨橫行所在多有搶囗之案層見疊出此有妨於富強之大者也尤可患者哥老會匪蔓延十數省長江水師及各省營兵多與之通一旦寇敵外至饑饉內困乘間竊發為害豈淺鮮哉而為之上者不能密訪盜魁盡法嚴懲甚可懼也愚以為宜及早訪查殲殛其魁首解散其羽黨安撫其脅從則內憂除矣泰西所以致富者恃商而商之資本大者數百萬小亦不下數十萬豈皆出自一人哉集股分者居多也中國招商局開平礦仿此行之至善也乃前有集股開礦未幾而虧折盡者其實雖不可知而股東怨怒物議沸騰則亦有可疑者為之上者廣涵遍覆未嘗明查其事嚴懲其罪以示戒是怠天下集股之心也夫股分既不可集商務安可廣耶愚以為集股之事宜飭董其事者時時結算虧十分之一招眾股東會議曰止者寡曰為者眾則復為又虧其一矣又議曰止者眾曰為者寡則立止如是則事由公議雖有虧折司員無罪若[違]（無）此例而忽折鉅囗是有意侵吞也宜籍其家財以償之案家財不足以償其虧空之多少照騙人財物例以罪之夫成則享其利敗則受其罪則無不成矣至軍旅之事則尤不可玩兵法云知勇仁信嚴孫武之戮宮女孔明之斬馬謖嚴也即以近事徵之中法爭越我兵駐北甯者數萬人法兵未至紛然潰走為天下笑及黃趙正法唐徐拿問諒山之役將士皆奮不顧身俘斬甚眾賊將受傷法人聞信舉國震動幾至內亂是豈前怯而後勇哉蓋駐北甯者習見 聖恩寬大以為進有勁敵未必生也退有 仁主未必免也其走也由不嚴也駐諒山者引前車之鑒以為進則猶可倖勝退則不免典利故奮然爭先也即此觀之不亦信軍政之宜嚴耶囗今創設海軍尤為前古所未有 朝廷既立學堂以教習復派大臣以練操意至善也然能保其專心以習此乎竊謂官立章程兵丁水手吸食鴉片者殺無赦游歷他國上岸肇事者殺無赦三年之內砲不命中人不習器者殺無赦海道不熟沙線不明者殺無赦洪濤巨浸之中縱橫馳驟不合戰法者殺無赦夫彼貪薪俸之厚必不告退畏刑政之重必能諸事留心不過數年可與泰西爭衡矣凡此數者非尚嚴以立威也勢之所趨有不得不然者也所謂厲法禁者此也夫富強之術固非一端然能行此三者則有根本以裕其源有材用以任其事有法禁以救其弊竊謂西法之已行於中國者如機器局招商局開礦電線海軍之類必精益求精矣西法之未行於中國者如鐵路之類必舉行矣安有不富強者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