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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戶政六賦役三(6)

長州清田紀事二

蔡方炳

清丈之不易曷故耶。蓋今日之土田。皆三百年來久定之版籍也。江南承平時多。田畝不致盡蕪。人民不致盡徙。與他省無主新墾之土不同。所當清者。不過荒熟輕重之混淆。飛灑包賠之拖累。銷圩足矣。何庸丈。而長洲必需清丈者何。曰舊冊無存也。存縣之冊不可問。存圖之冊自在也。乃吳縣有底冊。長州獨無底冊者何。吳縣之里長論籍。未均田以前。里長皆世役。冊亦世守。故存也。長洲之里長論田。一番編審。則一番更易。其冊不知所歸。故或存或不存也。有冊可稽者。兩月之功。可以告竣。而不達窾要者。動言清丈。夫清丈得宜。尚有勞力費財之苦。曠日廢業之苦。如長邑清丈。以李公之精白乃心。及上臺之稽察甚密。吏胥不敢上下其手也。豪強不敢縱恣為奸也。差役從不到鄉滋擾也。親臨覆丈。自具舟楫。自裹餱糧。不破民間一文。不飲民間一勺也。然且兩年勞瘁。日用飲食。為費不貲。彼不然者。其勞費更何如。李公信賞必罰。民奉其令。惟恐後。猶竭二年而始竣。若清丈不得其實。殆有甚焉者矣。一曰欺徇之弊。一曰紛更之弊。一曰把持之弊。一曰掩飾之弊。見總圖書圩甲業佃。公同丈量。就塍插簽。標明步尺。造冊聽官覆丈。倘有不合。即究原丈之人。此成法也。乃有為之說者。曰先發單與業戶親供。業戶肯先丈後填乎。有不丈多填少者乎。是予以欺蔽之路也。及據單覆丈。業戶巧飾前非。官長不能執法。是自開瞻徇之門也。長洲幸無此弊。一圖之內。田地山蕩。輕則重則。原額有定。苟非坍沒。斷不至滄桑頓殊。自應丈完一圖。就圖總以揆盈缺。丈完通縣。就縣總以揆盈缺。然後斟酌補苴。如此。則無甚紛更也。乃有為之說者。曰輕重荒熟廣狹。聽業戶自認。于是以強以賄而得輕。輕糧逾於舊額矣。以強以賄而得減。實田少於舊額矣。由是借缺額以公加。圖圖增減。弊竇多端矣。長洲幸無此弊。挨坵順號。無不量之土。初不必問何氏之業。迨丈已竟。數已准。冊已定。然後填業戶姓名。據此坐圖。立戶辦糧。次年再行推收歸併。如此。則田為主而戶隨之。誰得把持乎。設令業戶認田自收。強梁者少收而不敢問。是把持者在強梁矣。又以缺額之故。多推與愚弱之民。是把持者又在胥役矣。長洲幸無此弊。上臺一片為民經久之意。始有此舉。須以實心行實政。苟初丈不實。而以已實報。覆丈不親。而以躬親報。輕重不均。而以至均報。擾費百端。而以無擾無費報。皆掩飾也。鄉紳不受虧。不復言。小民有所畏。不敢言。將一時美意。反為數世之遺殃。長州幸無此弊。故為長民稱慶云。然竊有慮焉。伏讀藩司詳文云。長邑首先清剔。俟有成效。諸邑倣法推行。又讀慕中丞原疏云。一縣已有規模。他邑亦易於從事。上臺德意。將遍諸邑而清釐之。豈使長民獨蒙其福。第有治人無治法。苟不得精明強幹潔白之賢侯。毋甯緩。

清丈論

儲方慶

清丈以為民乎。愚不得而知也。清丈以為國乎。愚不得而知也。愚之所知者。以為為吏胥耳。為吏則清丈可以不行。而當事決策行之。則以事雖為吏。而托于為國為民之名。故當事者不及察也。今夫為為民之說者。曰民之貧富不同。起于民之賦役不均。有兼并之家。而業無稅之田。有貧弱之人。而受無田之役。是以貧者益貧。而富者益富。惟行清丈。則富者不得逞其欺隱之私。貧者可免于賠累之苦。斯誠卹民之至計也。然而名焉已耳。富者恃其有餘。以為結納之術。而莫敢發其奸。貧者苦于無告。以為隱忍之謀。而無由免其累。而為民之意失矣。為為國之說者。曰國之賦稅不給。由于民之田畝不清。有墾荒已久。而尚未列于陞科。有析產過多。而或至敢于飛詭。是以賦無由核。而役無由稽。行清丈。則荒熟不至混淆。而有田必供田之稅。里甲不至欺隱。而有賦即兼賦之役。斯誠足國之善算也。然而名焉已耳。意主于增賦。則斥鹵可謂膏腴。而不必按其田之上下。意主于增役。則寡弱可謂富庶。而不必考其戶之有無。而為國之意又失矣。為國之意失。則凡蠹國之事。知無不為也。而吏能借國之權以脅之。于是以為國之心轉而為吏。為民之意失。則凡剝民之事。知無不為也。而吏能因民之弊以糾之。于是以為民之心轉而為吏。吏曰。清丈以為民也。賂我則民之爭息。不賂我則民之爭不得息。人惟恐其爭之不得息。而相率而賂吏也。是以為民之名。而收為吏之實也。吏曰。清丈以為國也。賂我則國之事竣。不賂我則國之事不得竣。人惟恐其事之不得竣。而相率而賂吏。是以為國之名。而收為吏之實也。夫以為為吏。則清丈可不行。以為為吏而託于為民為國之名。則清丈不得不行。究之清丈行。而不為民不為國。適以為吏也。然欲概舉清丈之事而置之。則又不可。何者。郡縣之從事于丈田者。三四年矣。小民之拮据于丈田者。亦既罄資蕩產。以供上之役矣。吏胥之醉飽于丈田者。又各得其所欲矣。如此而不竣其局。則貽患於後日者。且方大也。故愚以為莫若即其已然之事而急成之。而不得復開告訐之門。不得復駁圖冊之謬。使夫吏胥之窟穴其中者。益以逞其無厭之求。是猶今日休息之方也。而何為國為民之與有。

請停丈量以甦民困疏

楊雍建

臣辦事垣中。見江南督臣郎廷佐特參貪婪縣官一疏。內稱高縣知縣葉自燦。丈量闔縣田地。朦聽蠹胥。票催四十一里耆。假稱使費名色。每里科歛銀一二兩不等。各雖貯庫使用。實圖官蠹朋侵。怨聲載道。又安徽撫臣張朝珍。縣令縱蠹婪贓一疏。內稱貴池縣知縣王還沖。下鄉抽丈。蠹役指稱造冊使費名色。每保勒銀一二十兩。三十九保。共騙銀四百餘兩。俱奉有該督撫親審確議之  旨。臣思各省官吏。借丈量以肆貪婪者。恐不止葉自燦王還沖二人也。夫丈量一事。將以清查隱弊。然奉行不善。履畝均查。則弊未除而害已滋。開貪吏誅求之門。長蠹胥科派之術。無益於 國計。徒擾乎民生。所當亟議停止者也。何以言之。丈量必用圖長圩長。奸胥明以妄報。愚民畏懼求脫。朝勾夕補。報除。紛紛扳累。此僉報之害也。有司躬親履畝。隨從多人加以弓手索手算手書手等役。工價之外。舟車火食。供億煩多。圖長派及各戶此供給之害也。應用廠舍樁繩界牌木植。為費不一。即如趲造圖冊。逐號繕寫。自縣府至道。自藩司督撫至部。紙張筆墨。工費浩繁。毫無官價。悉出民資。又如提冊繳冊駁冊。經承需索。無有虛日。此造冊之害也。業主居或窵遠。裹糧奔赴。既苦艱難。況乎上司差承。府縣快役。借名催弓催役催丈催冊。絡繹不絕。彼差甫云。此差復來。多方勒索。不飽不已。此差役之害也。印烙舊弓。恐不百考。吏胥意為增堿。分寸之誤。毫釐之差。便為詐局。此弓式之害也。事繁未竣。立限比較。該管衙門。圖長必僱人分應。日用工食。既有常例。一經扑責。費愈不貲。此比較之害也。丈完一圩。勢必更員覆丈。舟輿從役。再費經營。其或地形曲直難齊。屋宇參差盤錯。山勢崎斜。水蕩尖圓。引繩就墨。積算為艱。雖所丈絕無弊端。而執弓者未充所欲。上下其手。那移之間。杖責立至。前功盡棄。後費更滋。此覆丈之害也。更有舞文之徒。藉鑽營以充書算。骫法之吏。嚇良善而庇奸豪。種種弊竇。不可究詰。縱使良有司實心任事。未免驚擾村落。況有不肖州縣。剝民潤橐。利己邀功。遂或捏報溢額。致令民小包賠。則其流害益不可問。如臨鞏二府知縣許上通等。捏報開墾荒地。有奉  嚴綸議處。非其明驗乎。臣聞西北之地。有熟有荒。東南之土。熟多荒少。與故明萬歷年間賦役全書所載頃畝數目。原自符同。糧額未嘗減也。版籍未嘗更也。按圖以考。雖豪右不能匿矣。夫興利竟如除害。而裕國先在安民。請乞  敕部責成該督撫。止嚴隱漏之令。許其自首陞科。不必遍行履畝。徒增勞擾。如拋荒原有定數。勘其荒者不必核其熟者。額徵自有底冊。察其缺額者不必查其如額者。有弊可袪。而於民不擾。又何必經年累月。合督撫司道府廳州縣之心思。聚數千萬圖長圩長弓手索手書算手之人力。奔走郊原。騷然煩費。竭生靈有盡之膏血。以供貪官汙吏無厭之谿壑也哉。近者海氛[已](己)靖。楚賊方平。正宜與民休息。無事丈量滋害。免各省之擾累。所以卹民。而培萬世之根本。即以裕 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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