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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吏政六大吏(5)

示记浙狱数则。乃仁人之用心。不当作文观矣。易噬嗑丰皆言治狱。丰以明为体。噬嗑以明为用也。愚谓以明为体者。明在下。州县是也。以明为用者。明在上。内而廷平。外而臬司。是也。然州县于民亲。而情之最初者易办其体明也。顺而易。臬司去民远。而情之已变者难知。其用明也。逆而难。阁下之平反浙狱。非其逆而难者乎。非今之明于吏事者。所谓可已者乎。为之下者。即欲进而请益。安所得称于是者而陈之。因又读所著按察司题名记。与谕告郡州檄书。而知阁下固以察吏为安民之本。今日州县之弊。其积于隐曲深秘者。既牢不可破。而民又不敢以言。是使阁下不得闻也。窃以为利弊相倚。去其弊即谓之利。贾长沙之论积贮曰。天下之大命。路长君之论刑狱。亦曰天下之大命。阁下之于刑狱为专责。而于积贮为兼司。故锡溥不言利言弊。而终无以易夫积贮刑狱之说。夫今日之州县。非弊之始。患在于因。请析而言之。则弊之在仓储者二而一。弊之在刑狱者一而二。何言乎仓储之弊二而一也。常平之设。所以备荒。敛之民者散之民。故民不得不买。籴之官者粜之官。故上官不能不察。其买之于民也。例择有粟之家以济公籴。先时官民一体。不劳而办。未几变为派买矣。派买者。官召殷实上户。而觞于厅事。先注拟某某应买若干。自五十石至三百石不等。虽不至者必勒领附卷。纳谷时。率以两石抵一石。他费半之。额溢折价亦如之。其时民富而重犯法。故莫敢龃龉。次变为助买矣。官召客派买如故。而谷价渐昂。领买者返价于官。而自献金。如其领之数。名曰助买。门户以十之二为率。官则派屯户商店以充买焉。驯至贫户多。而官之令不足信于富室。虽召不至。则助买又废。始有散买之例矣。散买者。民田百亩以下不买。过百亩皆买。而校其田之多寡以为差。名曰均苦乐。然纳谷时。官之羡余。家丁仓书斗级之分润。皆取于斛面。门印券票有规例。以部价计之。犹再倍有奇。富室足任之。中人之产。力不胜也。永顺每石折收五千七百文则十倍部价无漕故也凡无漕处采买类此不得与有漕处例观亦有照粮摊买者。其法微有异同。而办理则一。户书传会里甲。版籍既多。高下其手。至有串通影射。如甲应买。使乙代领。而状具甲名。踰限则逸乙而比甲。虽百喙莫辨。有鬻田质宅以偿者。非有振刷廓清之力。窃恐此法又不能行。大抵买于富室者。力虽独而实出于有余。买于散户者。力虽分而实出于不足。总由作法于贪。以致更张无渐。屡变愈下。其势然也。然且有买无贮者何也。当其盛时。物力饶裕。自征令一切。以至公私税。无一不取赢于民。以其得之之易。而不甚爱惜。进则用馈献博能名。退则恣声色极玩好。未尝知有国计也。至新故相乘。穴孔百出。为之后者。假弥补为名。幸恩敛怨。既已利尽锥刀矣。反更增饰亏缺。以其上。辗转濡忍。而卒无如何。故常储遂匮。其有悃愊之员。挈瓶不假。而指驳之端。不绝于司书。盘查之檄。时下于道府。然则岂独州县之咎哉。夫委员加结。成例固然。然使教令果严。原可权宜济事。而向之大府。以此为散使之美差。向之本管。又私为润[已](己)之常数。甚至明知其亏。而唯恐其亏之或露。明受其绐。而反讽其绐之不工。上下相蒙。始终一辙。此愚所谓仓储之弊二而一者也。何言乎刑狱之弊一而二也。则一曰宿讼也。楚俗故险健者。以官之宿讼成之也。湖南州县。自理词讼。批率半月始出。嗣是有诉。又互有控诉。行于官者有唤票。有拘票。有集人证票。差有原差。有改差。有加差。实皆具文也。因而有殴有抢。报状差票。繁复重沓。又皆具文也。所以然者。批出内幕之手。官画诺耳。票出门书之手。官不省也。幸而讯有日矣。则有投到钱。有送案钱。有挂牌钱。有派班钱。如是而胥役之欲未餍。则以某某未到诳禀。如是而阍人之欲未餍。则以邻证不备为词。不知被讼者。日聚数十人于市而食。废三时之农功而无所告诉也。不幸官又他出。则不得不归。甫及门而催差在户矣。家安得不破哉。又如田土坟墓等讼。偶获一讯。而官作歇后语曰候勘。届期。两造人夫。除道治具。声动。久之不至。则累累陈状请。不至。迫而扳其辕。命驾辄不果行。行则骑从云阗。浆酒藿肉。若不得直。其案辄积年不可解。是以险健之徒。欲破人之家以快其私忿者。必假手于此也。官之整齐民者听断耳。听断废则险健者何妨从旁而玩弄之。一讼之卷。触手盈帙。一讼之词。炫幻百端。以此咎民。指为好讼。不知水壅不决。必将旁溢。木丛不剔。则将缀蔓。拔本塞源。斯为善术。闻长老言。前邑令沈公。期决讼。猾吏奸民。屏气震慑。而讼亦皆罢。好讼之民。可使无讼。其已事也。今则所谓有名美缺。州县向日所视为溪壑者。其连甍巨室。既皆化为草宿鼪游矣。而小户之仅完者亦少焉。论者道及某官时事。以为讼其饵也。险健者其媒也。吏胥其矰缴毕弋也。遂使缺敝民罢。讦风日甚。岂不惜哉。次曰讳盗也。盗有窃有。而役有捕。捕之缉窃以方向。以技之生熟。而其缉也以津要。一盗发则能推类钩摘而制其死命。故盗不畏民而畏捕。虽然以严吏驭精捕。则捕者民之耳目也。以慢吏驭劣捕。则捕者又盗之耳目也。耳目改易其故处。于是捕不足以病盗。而反足以病民。近曰市小窃。往往而有。门索费而后入报状。书索费而后出票。差索费而后行。事主之家。复具食而遣之。未几。诘盗于捕。如景之系风。控捕于官。如水之投石。其赃重上闻者。官必多方回护。以脱捕人之罪名。事主卒亦畏累而罢。或值上檄严切。捕不得[已](己)而缚贼以献。则又逸其魁桀。秘其窝主。瓜分其赃物。而官之所讯详者。不过苟完之局。事主之所给领者。乃其吐弃之余。况累千百而盗无一获。偶一获而赃无半领。则理之所必无者。官岂竟受其罔哉。玩视民瘼故也。汉时严能之吏。莫如赵京兆尹扶风。其发擿奸盗。岂尽自行哉。张子高召贳偷长而诸偷毕致。朱子元抆拭尚方禁而冯翊肃清。皆精于用捕之效也。故官严则捕精。官慢则捕劣。牧令不揣其本。一遇报。辄授意代书。剔去强暴器械。删减赃单。短估价值。使不满贯而后受状。为规避处分起见。不知州县之例得处分者。不尽以盗。盗案之例有严限者。不必不获也。预为不获之地以庇捕。又量设末减之罪以诲盗。愚实未见其可。一人善射。百夫决拾。一禽负矢。百皆奔。乌有藉蝉翳以自蔽。养痈疽以贻患者哉。是以穴墙胠箧。无地无之。非其甚者。多不具报。贼部酋豪。骑从出入。里中无敢忤视。不独官以为讳。即民亦以为讳。讳盗果可为长策乎。民间之事无过讼盗。舍此不理。所理者何。不听其讼。何不屏却其状。状郄而讼有时释。不却无时释也。然而官以施其疑鬼疑神之术。非状曷恃乎。不治其盗。何不并去其捕。捕去而盗有时获。不去无时获也。然而官亦利其于囊于之资。于捕何诛焉。此愚所谓刑狱之弊一而二者也。锡溥所见向来弊政有此三者。而一言以断之曰不仁。州县亲民谓之父母。父母望子之孝。官望民之良。而人不得议其过者。慈先之也。苟父母于子。坐视其疾苦而不顾。反更嗾其仆婢。与里之恶少。加以楚毒而冀其速死。则必无是父母。果其有之。即亦不能强颜以责其子之孝。况为民父母者哉。今以所亲之民而委之于左右。委之于胥役捕快。甚且委之于盗贼。聚不仁之人以谋所亲之民。则是加以毒楚而冀其速死耳。如此而责民良。其可得耶。夫民之可恃者。不忍不敢之心耳。往闻荐绅士庶。殉公之急如其私。而惜官之去如失父母。民间小有争。闻驺从声则敛手而退。今一切不然。彼见官之视民。如秦视越之肥瘠而无所措意。其所图度。又不免类于市驵贩之所为。即无所不忍于其心。而又无所不敢于其事。上有好者下必甚。遂尽泄其忍心敢气而不疑。以彼三弊成此两患。不有仁人。何以善其后乎。欣逢皇上轸念民依。惩贪黜墨。上游洁[已](己)以率。承奉陋习。裁汰无余。是以州县皆有起色。独民间瘠瘢如故。岂上之仁。有以及于州县。而州县未有以及于民欤。抑积弊之深。有未易扫除更张者欤。夫长于奉上。短于惠下。此向者弊之相因也。今在上者既皆操本治末。澄源汰流。如是而尚不勇于剔弊。果何惮而不为哉。天下大命。无过仓储刑狱。则凡有积贮刑狱之责之人。皆天下托命之人。然上官之于仓储非岁终不会。于刑狱非重者不谳。自非弊之既破。则虽以上官一视同仁之公。不能胜州县积渐杀人之私。今天下大命独悬于州县而已矣。其惟救之以政乎。阁下躬体至仁于上。而求端吏治。与为更始。由是训之廉俭以正其趋。立之程督以核其实。时之董劝以防其溃。严之阍人胥役以杀其恶。而阁下之德。又自有其神明变化之者。虽非草野所及窥。而他日得以与观吏治之盛。则两大命之维持不敝者。谁贻之也。敢竭其颛愚。缕积害。以补明听之阙。以资仁术之穷。幸垂察焉。

条陈粤西二事上金抚军

于成龙

一杂派之不可包于官。由单之亟宜发于民也。夫禁杂派。圣旨严饬。不啻再四。然亦有确不可少者。每岁之中。造由单纸张工墨有派。在县造实征纸张工墨有派。药材本色额银不足有派。表笺包袱额银不足有派。春秋二祭。礼不敢俭。起解编银水脚盘费有派。两次奏销水脚费用有派。是皆一定之例。万不能除。但当堂与民公议。期于足用。眼同交出。其泒单有司朱墨点定。散于见年存照。纵有不肖。料不敢将多派朱单。之百姓为口实也。至于意外之事。如往年助解云贵之饷费有派。助各道之进表有泒。助浔州之水脚有派。凡如此类。咸由上派定。原有定数。应将原牌付与百姓。从公议派完解。庶有司无不可告百姓之事。百姓亦无疑畏有司之心。上下相知。而缓急可以相济。若夫愚弄猺獞。欺其无知。借口派项之多。任官一力包管。初则犹相照顾。终则包外加派。民苦不堪。而逃亡相继。是在亟为劝谕禁止也。正赋杂项。界限不明。总由不发由单之过。猺獞虽不识字。彼亦知遇人而问。不发由单。则原熟新垦。混淆不明。杂派得而入之矣。然今功令日严。讳过愈巧。印结甘结。徒事纷烦。若出其不意。稽查一二乡民。问其有由单否。则官吏无所施其巧矣。即如收银大流水簿。俱系奏销时凭虚构撰。无关实事。止将纳银发票与由单合否。而官吏又何所肆其贪也。一有司之廉耻宜养。百姓之泣诉宜详也。夫官之于民。犹父之于子。父不慈则子不孝。官不清则民不良。况边徼之民虽刁。与腹里大异。腹里有势宦挟制。噩衿把持。光棍肆恶。若蠢尔猺獞。则不谙官语。不识文字。惟听外江流棍。唆哄告状。诓骗使用。及至提审。茫无一应。此粤西开辟初年之情形也。数年以来。百姓告官吏者不一。非尽流棍之唆哄。实有逼不得已者。且有司之于民。宜化刁为良。上下亲睦。至于致民控诉。亟宜引罪自悔。听上处分。辞职离任。庶不致于官民构讼。以伤体统。若反复争辨。以祈免罪。加民以刁纵。使辨明无辜。复何面目腼居民上乎。倘民含冤不能剖诉。则复增一仇民之官。如立意与民洗冤。则此风一倡。复恐开刁诈之渐。是在宪台默挽风化。如有告官吏等事。中而不必明行。按事而渐除之。以去地方之蠹。以伸百姓之冤。则官吏知警。不至与民廷辩。公法行而廉耻亦全。百姓知状之未有准行也。必俯首归家。不敢居告官之名。及官挂弹章。百姓颂为上之明。而不自以为得意。是官之罪状取之议而无隐匿。参劾之权端之于上而不显恃乎告讦。如此则民情上达。民风可。且以省案牍之烦。而上下蒙清静之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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