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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刘可大,以天宝中举进士,入京。出东都,途遇少年,状如贵公子,服色华侈,持弹弓而行,宾従甚伟。初,与可大相狎数日,同行至华阴,云:“有庄在县东。”相邀往。随至庄所,室宇宏壮。下客于厅,入室良久。可大窃于中门窥觑,见一贵人在内厅理事,庭中囚徒甚众,多受拷掠,其声酸楚。可大疑非人境,惶惧欲去。初,少年将入,谓可大:“慎无私视,恐有相累。”及出,曰:“适以咨白,何尔负约然以此不能复讳。家君是华山神,相与故人,终令有益,可无惧也。”须臾下食,顾従者:“别取人间食与刘秀才。”食至,相对各饱,兼致酒叙欢,无所不至。可大求检己簿,当何进达,今年身事复何如。回视黄衫吏为检。有顷,吏云:“刘君明年当进士及第,历官七政。”可大苦求当年,吏云:“当年只得一政县尉。”相为惜此,可大固求之。少年再为改,吏去,屡回央央,惜其减禄。可大恐鬼神不信,固再求之。后竟以此失职。明年辞去,至京及第。数年,拜荥阳县尉而终。

杨瑒

开元中,洛阳令杨瑒常因出行,见槐阴下有卜者,令过,端坐自若。伍伯诃使起避,不动,瑒令散手拘至厅事,将捶之。躬自责问,术者举首曰:“君是两日县令,何以责人?”瑒问其事,曰:“两日后,君当命终。”瑒甚愕,问何以知之,术者具告所见。举家惊惧,谓术者曰:“子能知之,必能禳之,若之何而免也?”瑒再拜求解。术者曰:“当以君之闻见,以卫执事,免之与否,未可知也。”乃引瑒入东院亭中,令瑒被发跣足,墙面而立,己则据案而书符。中夕之后,喜谓瑒曰:“今夕且幸免其即来,明日,可以三十张纸作钱,及多造饼餤与壶酒,出定罪门外,桑林之间,俟人过者则饮之。皂裘右袒,即召君之使也。若留而饮餤,,君其无忧,不然,寔难以济。君亦宜易衣服,处小室以伺之,善为辞谢,问以所欲。予之策尽于是矣。”瑒如其言。洎日西景,酒餤将罄,而皂裘不至,瑒深以忧。须臾遂至,使人邀屈,皂裘欣然,累有所进。瑒乃拜谒,人云:“君昨何之数至所居,遂不复见。疑于东院安处,善神监护,故不敢犯。今地府相招未已,奈何?”瑒再拜求救者千数,兼烧纸钱,资其行用。鬼云:“感施大惠,明日,当与府中诸吏同来谋之,宜盛馔相待。”言讫不见。明日,瑒设供帐,极诸海陆。候之日晚,使者与其徒数十人同至,宴乐殊常浩畅。相语曰:“杨长官事,焉得不尽心耶!”久之,谓瑒:“君对坊杨锡,亦有才干,今揩王作金以取彼。君至五更鼓声动,宜于锡门相候。若闻哭声,君则免矣。瑒如其言往。见鬼便在树头,欲往锡舍,为狗所咋,未能得前。俄従缺墙中入,迟回闻哭声,瑒遂获免。

李湜

赵郡李湜,以开元中谒华岳庙。过三夫人院,忽见神女悉是生人,邀入宝帐中,备极欢洽。三夫人迭与结欢,言终而出。临诀,谓湜曰:“每年七月七日至十二日,岳神当上计于天,至时相迎,无宜辞让。今者相见,亦是其时,故得尽欢尔。”自尔七年,每悟其日,奄然气尽,家人守之,三日方悟。说云:“灵帐瑇筵,绮席罗荐。摇月扇以轻暑,曳罗衣以纵香。玉佩清冷,香风斐亹。候湜之至,莫不笑开星靥,花媚玉颜。叙离异则涕零,论新欢则情洽。三夫人皆其有也。湜才伟于器,尤为所重,各尽其欢情。及还家,莫不惆怅呜咽,延景惜别。”湜既悟,形貌流浃,辄病十来日而后可。有术者见湜云:“君有邪气。”为书一符,后虽相见,不得相近。二夫人一姓王,一姓杜,骂云:“酷无行,何以带符为?”小夫人姓萧,恩义特深,涕泣相顾,诫湜:“三年勿言,言之非独损君,亦当损我。”湜问以官,云:“合进士及第,终小县令。”皆如其言。

王籍

王籍者,太常璿之族子也。乾元中,客居会稽。其奴病死,数日复活,云地下见使,吏曰:“汝谁家奴?”奴具言之。吏云:“今见召汝郎作五道将军。”因为著力,得免回。路中多见旌旗队仗,奴问为何所,答曰:“迎王将军尔。”即还,数日,籍遂死。死之日,人见车骑缤纷,队仗无数。问其故,皆是迎籍之人也。

张果女

开元中,易州司马张果女,年十五,病死,不忍远弃,权瘗于东院阁下。后转郑州长史,以路远须复送丧,遂留。俄有刘乙代之。其子常止阁中,日暮仍行门外,见一女子,容色丰丽,自外而来。刘疑有相奔者,即前诣之,欣然款浃,同留共宿。情态缠绵,举止闲婉,刘爱惜甚至。后暮辄来,达曙方去。经数月,忽谓刘曰:“我前张司马女,不幸夭没,近殡此阁。命当重活,与君好合。后三日,君可见发,徐候气息,慎无横见惊伤也。”指其所瘗处而去。刘至期甚喜,独与左右一奴夜发,深四五尺,得一漆棺。徐开视之,女颜色鲜发,肢体温软,衣服妆梳,无汙坏者。举置床上,细细有鼻气。少顷,口中有气。灌以薄糜,少少能咽。至明复活,渐能言语坐起。数日,始恐父母之知也,因辞以习书,不便出阁,常使赍饮食诣阁中。乙疑子有异,因其在外送客,窃视其房,见女存焉。问其所由,悉具白,棺木尚在床下。乙与妻觑欷曰:“此既冥期至感,何不早相闻。”遂匿于堂中。儿不见女,甚惊,父乃谓曰:“此既申契殊会,千载所无,白我何伤乎而过为隐蔽。”因遣使诣郑州,具以报果。因请结婚,父母哀感惊喜,则克日赴婚,遂成嘉偶。后产数子。

叶净能

开元初,玄宗以皇后无子,乃令叶净能道士奏章上玉京天帝,问皇后有子否。久之,章下。批云:“无子。”迹甚分明。

颍阳里正

颍阳里正说某不得名,曾乘醉还村,至少妇祠醉,因系马卧祠门下。久之欲醒,头向转,未能起,闻有人击庙门,其声甚厉。俄闻中问:“是何人?”答云:“所由令觅一人行雨。”庙中云:“举家往岳庙作客,今更无人。”其人云:“只将门下卧者亦得。”庙中人云:“此过客,那得使他。”苦争不免,遂呼某令起。随至一处。濛濛悉是云气,有物如骆,其人抱某上背,以一瓶授之。诫云:“但正抱瓶,无令倾侧。”其物遂行。瓶中水纷纷然作点而下。时天久旱,下视见其居处,恐雨不足,因尔倾瓶。行雨既毕,所由放还。至庙门,见己尸在水中,乃前入便活。乘马还家。以倾瓶之故,其宅为水所漂,人家尽死。某自此发狂,数月亦卒。

华妃

开元初,华妃有宠,生庆王琮,薨葬长安。至二十八年,有盗欲发妃冢,遂于茔处百余步伪筑大坟,若将葬者。乃于其内潜通地道,直达冢中。剖棺,妃面如生,四肢皆可屈伸。盗等恣行凌辱,仍截腕取金钏,兼去其舌,恐通梦也。侧立其尸,而于阴中置烛,悉取藏内珍宝,不可胜数,皆徙置伪冢。乃于城中,以软车载空棺会,日暮,便宿墓中,取诸物置魂车及送葬车中,方掩而归。其未葬之前,庆王梦妃被发裸形,悲泣而来,曰:“盗发吾冢,又加截辱,孤魂幽枉,如何可言。然吾必伺其败于春明门也。”因备说其状而去。王素至孝,忽惊起涕泣。明旦入奏,帝乃召京兆尹、万年令,以物色备盗甚急。及盗载物归也,欲入春明门,门吏诃止之。乃搜车中,皆诸宝物。尽收群盗,拷掠即服,逮捕数十人,皆贵戚子弟无行检者。王乃请其魁帅五人,得亲报仇,帝许之。皆探取五脏,烹而祭之。其余尽榜杀于京兆门外。改葬贵妃,王心丧三年。

张嘉祐

开元中,张嘉祐为相州刺史。使宅旧凶,嘉祐初至,便有鬼崇回祐家。备极扰乱,祐不之惧。其西院小厅铺设及他食物,又被翻倒。嘉祐往观之,见一女子,嘉祐问:“女郎何神?”女云:“己是周故大将军相州刺史尉迟府君女,家有至屈,欲见使君陈论。”嘉祐曰:“敬当以领。”有顷而至。容服魁岸,视瞻高远,选致敬于嘉祐,祐延坐。问之曰:“生为贤人,死为明神。胡为宵宰幽瞑,恐动儿女,遂令此州前后号为凶阙。何为正直而至是耶?”云:“往者周室作殚,杨坚篡夺。我忝周之臣子,宁忍社稷崩殒!所以欲全臣节,首倡大义,冀乎匡复宇宙,以存太祖之业。韦孝宽周室旧臣,不能闻义而举,反受杨坚衔勒,为其所用。以一州之众,当天下累益之师。精诚虽欲贯天,四海竟无救助。寻而失守,一门遇害。合家六十余口骸骨。在此厅下,日月既多,幽怨愈甚。欲化别不可,欲白于人,悉皆惧死,无所控告至此。明公幸垂顾盻,若沉骸傥得不弃,幽魅有所招立,则虽死之日,犹生之年。”嘉祐许诺。他日,出其积骸,以礼葬于厅后。便以厅为庙,岁时祷祠焉。祐有女,年八九岁,家人欲有所问,则令启白,神必有应。神欲白嘉祐,亦令小女出见,以为常也。其后嘉祐家人有所适,神必使阴兵送出境。兵还,具白送至某处,其西不过河阳桥。

王法智

桐庐女子王法智者,幼事郎子神。大历中,忽闻神作大人语声。法智之父问:“此言非圣贤乎?”曰:“然。我姓滕,名传胤,本京兆万年人,宅在崇贤坊。本与法智有因缘。”与酬对,深得物理,前后州县甚重之。桐庐县令郑锋,好奇之士,常呼法智至舍,令屈滕十二郎。久之方至。其辨对言语,深有士风,锋听之不倦。每见词人,谈经诵诗,欢言终日。常有客僧诣法智乞丐者,神与交言,赠诗云:“卓立不求名出家,长怀片志在青霞。今日英雄气冲盖,谁能久坐宝莲花。”又曾为诗赠人云:“平生才不足,立身信有余。自叹无大故,君子莫相疏。”六年二月二十五日夜,戴孚与左卫兵曹徐晃,龙泉令崔向,丹阳县丞李従训,邑人韩谓、苏修,集于锋宅。会法智至,令召滕传胤。久之方至。与晃等酬献数百言,因谓诸贤,请人各诵一章。诵毕,众求其诗,率然便诵二首,云:“浦口潮来初淼漫,莲舟摇飏采花难。春心不惬空归去,会待潮平更折看。”云:“众人莫厮笑。”又诵云:“忽然湖上片云飞,不觉舟中雨湿衣。折得莲花浑忘却,空将荷叶盖头归。”自云:“此作亦颇蹀躞。”又嘱法智弟与锋献酬数百言,乃去。

郭知运

开元中,凉州节度郭知运出巡,去州百里,于驿中暴卒。其魂遂出,令驿长锁房勿开,因而却回府,徒従不知也。至舍四十余日,处置公私事毕,遂使人往驿迎己丧。既至,自看其殓。殓讫,因与家人辞诀,投身入棺,遂不复见

汝阴人

汝阴男子姓许,少孤。为人白皙,有姿调。好鲜衣良马,游骋无度。常牵黄犬,逐兽荒涧中,倦息大树下。树高百余尺,大数十围,高柯旁挺,垂阴连数亩。仰视枝间,悬一五色彩囊,以为误有遗者,乃取归。而结不可解,甚爱异之,置巾箱中。向暮,化成一女子,手把名纸直前,云:“王女郎令相闻。”致名讫,遂去。有顷,异香满室,渐闻车马之声。许出户,望见列烛成行,有一少年,乘白马,従十余骑在前,直来诣许曰:“小妹粗家,窃慕盛德,欲托良缘于君子,如何?”许以其神,不敢苦辞。少年即命左右,洒扫别室。须臾,女车至,光香满路。侍女乘马数十人,皆有美色,持步障,拥女郎下车。延入别室,帏帐茵席毕具,家人大惊,视之皆见。少年促许沐浴,进新衣,侍女扶入女室。女郎年十六七,艳丽无双,著青袿飖,珠翠璀错,下阶答拜。共升堂讫,少年乃去。房中施云母屏风,芙蓉翠帐,以鹿瑞锦障暎四壁。大设珍殽,多诸异果,甘美鲜香。非人间者。食器有七子螺、九枝盘、红螺杯、蕖叶碗,皆黄金隐起,错以瑰碧。有玉罍,贮车师葡萄酒,芬馨酷烈。座上置连心蜡烛,悉以紫玉为盘,光明如昼。许素轻薄无检,又为物色夸眩,意甚悦之。坐定,许问曰:“鄙夫固陋,蓬室湫隘,不宜乃能见顾之深。欢忭交并,未知所措。”答曰:“大人为中乐南部将军,不以儿之幽贱,欲使托身君子。躬奉砥砺,幸过良会,欣愿诚深。”又问:“南部将军今何官也?”曰:“是嵩君别部所治,若古之四镇将军也。”酒酣,叹曰:“今夕何夕,见此良人。”词韵清媚,非所闻见。又授筝作《飞鸿》、《别鹤》之曲,宛颈而歌,为许送酒。清声哀畅,容态荡越,殆不自持。许不胜其情,遽前拥之。乃微盻而笑曰:“既为诗人感悦之讥,又玷上客挂缨之笑,如何?”因顾令彻筵,去烛就帐。恣其欢狎,丰肌弱骨,柔滑如饴。明日,遍召家人,大申妇礼,赐与甚厚。积三日,前少年又来曰:“大人感愧良甚,愿得相见,使某奉迎。”乃与俱去。至前猎处,无复大树矣。但见朱门素壁。若今大官府中,左右列兵卫,皆迎拜。少年引入,见府君冠平天帻,绛纱衣,坐高殿上,庭中排戟设纛。许拜谒,府君为起,揖之升阶。劳问曰:“少女幼失所恃,幸得托奉高明,感庆无量。然此亦冥期神契,非至精相感,何能及此。”许谢,乃与入内。门宇严邃,环廊曲阁,连亘相通,中堂高会,酣燕正欢。因命设乐,丝竹繁错,曲度新奇。歌妓数十人,皆妍冶上色。既罢,乃以金帛厚遗之,并资仆马,家遂赡给。仍为起宅于里中,皆极丰丽。女郎雅善玄素养生之术,许体力精爽,倍于常矣,以此知其审神人也。后时一归,皆女郎相随,府君辄馈送甚厚。数十年,有子五人,而姿色无损。后许卒,乃携子俱去,不知所在也。

李佐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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