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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于时赵王如意已至长安城中,父老见者莫不叹惜。如意将近皇城,守门健将柴武曰:“奉皇上敕令,每门差军五百把守,不许放诸亲王私过。王即人城,臣当引入见帝。”武即跟随如意至于殿下。礼毕,帝问曰:“朕无宣召弟,何故来?”如意曰:“臣奉圣诏,焉敢违旨。”带知是太后谋计,亦不明言。乃曰:“尔且住数日。待朕差人送尔还国,切勿擅入太后宫中。”如意留外三日,早有人传与太后:赵王如意来也。太后自知是诈,心怀犹豫。忽帝夜梦殿角柱折,次早以问群臣。叔孙通奏曰:“此梦主折一良将,及亲人有灾。”帝曰:“可保否?”叔孙通曰:“御驾出猎,可以禳之。”帝依奏出猎,欲带如意同去,奈酒醉不醒,乃令宫女三十人把守宫门,休放赵王出宫。宫人唯诺连声,帝出猎去讫。如意洒醒思想到此二日,未曾见母,起来便要看母,宫女阻谏,曰:“圣旨敕令大王不得出宫,恐防有失。”如意不从,坚执要去,遂夺身走出宫外,误入未央宫。视之曰:“怪哉!吾母在长信宫,今却入未央宫来。”正待退回,妳娘告曰:“大王欲看母亲,夫人正在此与太后娘娘同宫,吾奉圣旨在此伏侍夫人。”如意信其言,遂于帘外拜毕。太后曰:“吾儿劳神。”如意举头见是太后,大惊。太后曰:“既来到宫休要便去也,饮一杯洗尘。”如意慌忙无措,辞不得已,太后欣然斟上酒来。如意见酒色恶,疑惑不饮,太后改容,令宫人强将药酒灌之,如意登时七孔血出而死。太后令将尸骸拖于后园梧桐树下,锦被盖之。又令人去唤戚氏至前,说:“与尔子如意到来,现在后园梧桐树下锦被盖着睡得浓也。”戚氏闻言大惊曰:“太后狠毒,吾儿焉肯此处睡也。”入园揭被视之,连声叫苦,气倒在地,有谁来救。良久自醒起来,泣骂:“吕后贱人毒死吾儿,神天岂佑尔哉?”太后听知大怒曰:“贱人还敢骂吾。”令左右即于园中将帛勒死戚氏,拖与如意共作一处。

且说帝出猎还宫,不见赵王如意,忙问宫人。宫人曰:“赵王直入未央宫而去。”帝即亲问太后,后推未见。帝心疑惑步入后园,只见如意与戚夫人死于一处,乃放声大哭,即出前殿谓文武群臣曰:“朕治家犹难,何以冶国?”随传旨命文武群臣持孝七日,以赵王并戚氏葬入山陵。事毕,三月有余,忽日骤起黑风一阵,簇入未央宫内,直至如意死所。帝惊慌与近臣视之,闻空中哭声不绝,其如意死处地草不生;又见一塔花砖粉碎,俱是药死如意打碎花砖。帝伤心痛惜,忽觉一阵药气扑来,帝感之如醉昏倒于地。近臣扶起,帝于前殿坐定。太后急来问病,帝见母至,转加烦闷。太后知帝不悦,亦不再问,即便归宫。帝与群臣言其病因而退,传命三开免朝。只次日帝病已剧。太后与吕须商议后事。吕须曰:“密遣人与军官合谋,伏兵内门,准备候帝崩驾,说帝嘱太后即位总政,文武有异言者以兵挟之。”太后依言,召郦商提兵伏于内门已讫。是夜三更帝崩。太后即令大内三门紧闭,不许擅开。是时帝年二十四岁,在位七年而崩,谥曰惠帝。

吕后据位专朝政

话说在外文武群臣未知帝崩,遵旨至第三日来朝。却见内门紧闭,群臣郁郁而散。至第六日王陵与陈平商议,内门连闭数日,未审圣体若何?正话间忽樊亢至,前与二相施礼毕,陈平曰:“老将军在日果是英雄,今无如矣。”亢曰:“昔日父踏鸿门,今如用亢,亢亦何惧?”平口:“只此禁门紧闭,圣上在内六日,不知安否?”亢曰:“二位老相与众文武俱随吾来,若不踏开此门,誓不为汉臣。”言讫,进步向前,手扯金环,一脚踏门两开,随即一连踏开三门。太后闻知,忙出宫谓文武曰:“夜来帝已崩矣。”文武闻言放声大哭。哭罢,王陵曰:“朝廷不可一日无君。且出外廷商议,取关外十王择立为主。”众然其言。太后忙问吕须。吕须曰:“娘娘明日升殿集众文武说,帝正宫皇后有孕,俟其月满降生,是男即为后帝;是公主任群臣迎立十王未为迟也。”次早太后垂帘聚集大臣,具依吕须之言传下。群臣莫敢再奏,当下俱退。帝柩已停七昼夜,葬入山陵。事毕,忽过月余,吕后与须议曰:“皇后无子如何?”吕须曰:“可于民间拣有孕妇人约捋满足者,买十数人进来,何患无子。”太后大喜,即令六宫大使张石庆往民间买妇。不数日选得十个妇人入宫,内有一妇乃是屠户张求之妻,孕已十月,忽日降生一子,生得端严,可为后主。除外九个妇人怕漏消息,尽将推入井中,用大石盖了井口,可惜群妇不曾分娩,不见光明死之苦矣。不觉子已弥月,太后设宴于长乐宫,召请两班文武赴会与太子贺喜。酒已三巡,吕后手抱太子,令大臣看之,转至陈平面前,平即微笑。太后曰:“相公笑者何也?”平曰:“臣非他故,笑太子颜貌俨如惠帝。”太后亦自冷笑,唤太子归宫,即日封太子为常山王。宴罢皆散。次日太后抱太子设朝,大赦天下。倏忽时光似掷,太后总政八年。常山王年长八岁。一日常山王与十数宫女闲游,至少阳殿就于龙床睡着,果然庶人无福,被八瓜金龙推下。觉来骂众宫女是谁敢把寡人推下龙床?内有一女回语曰:“尔是甚帝主?”常山王曰:“寡人龙孙,尔焉敢无礼?”宫女笑曰:“尔上祖多会屠宰,是屠孙也。”常山王笑而问曰:“俺祖甚人也?”宫女细说其故,常山王点头,大怒拂袖归宫。宫人告知太后,后问吕须曰:“此子若至长成,可不报仇?”吕须笑曰:“除此小子有何难哉?”遂令内侍将大布袋盛以沙土入其宫中,俟夜常山王睡浓以袋压之。内侍依言而行,果然身死。

次早太后升殿谓众文武曰:“夜来常山王酒醉死去,待三年服满,诏宣关外十王选有德者方之。”文武默然朝散。太后回宫。吕须曰:“惠帝早崩,常山王又死,敕令三年服满,恐关外诸王生变,如之奈何?娘娘寻思,惠帝是尔嫡子,当日为君,与咱吕氏兄弟尚念亲切,其十王皆是别妃之子,若有一人为君,便不觑着吕氏兄弟。妹有一计,诏请十王入朝,做一大宴,将吕氏十女配与十王为妻,其前妻限于还国之日即要休弃,不许停当,如违敕令即斩。如是则久后不敢慢侮吕氏矣,纵使十王弄权,吕女岂有不知?”太后听言大悦,即发十道诏宣遣使各处去讫。半月之间十王俱至。太后召见礼毕赴宴。酒中太后曰:“宣尔诸王宴会,别无事故,今将吕氏诸女赐与诸王为妃,其前妃俱限至国之日尽要休弃,毋得停留相见,又不许欺凌吕女,如违即斩。”言罢,宣出吕女至于筵前,分配已定,就各把盏宴罢,诸王谢恩,各领女子,次日还归本国。(按十王之名曰:刘肥、刘泽、刘长、刘仲、刘备、刘恒、刘友七人而已,其三王未详查考。)太后谓吕须曰:“此计大妙。”

当有晋王刘友归至平州,即日升殿思想吕后薄幸,散吕女为妻,敕令将前妻休弃。正值愁闷,适前妃至,见友不悦而问曰:“大王自长安回有何不悦?”刘友不语,妃再问之,刘友具言其事。”妃大惊泣曰:“夫妇人之大伦,生则同室,死则同穴,岂可一旦别离。”刘友曰:“吾甚不忍,奈吕后敕令严切,今处两难是以忧闷。”妃曰:“勿累大王违令,且于后园花阴之下取一土穴,妾于穴内避之,大王遣使持书与我父亲取我回去如何?”刘友泣曰:“尔言是也。”依言,妃遂藏于园中。忽吕女闲步至于后园,见一小儿嬉耍,问小儿日: “尔是谁家儿子?”小儿曰:“我是刘友之子。”吕女又问曰:“尔母现在何处?”小儿指在穴中,乃引吕女至于穴口,小儿呼母,母即出。吕女亲手揪妃头发至于殿上,唤刘友曰:“尔知罪么?尔一者负我,二者违太后敕命。”刘友不辨,泣而劝之。吕女恶责不已。刘友怒曰:“拼吾命罢。”将吕女痛打几拳。吕女大哭,即日修书差人持见太后。后看毕,复差使宣刘友吕女并前妃俱赴长安入见太后。后曰:“刘友尔敢违吾敕令。”先将前妃斩首,复令将友斩之。刘友悲泣,太后免其刑,令宫人将友锁于宫后空室之内,十日不与饮食。友饥难忍,将糊窗纸食之罄尽。看看将死,太后亲至,使人开门视之,笑曰:“吾儿多敢腹中馁也。”令宫人取茶与之。刘友见茶睁开两目,就宫人手夺而饮之。太后曰:“吾儿何为饮之太急耶?”刘友吞茶下咽,盏犹在手仰面倒地而死。太后命将尸骸就于后花园中埋讫。回宫与吕须商议曰:“此后关外诸王必然束手,无复敢有异志,立吕氏兄弟为君何如?”吕须曰:“吕氏天下可得矣。且姑缓之。”太后然其议。

田子春计与刘泽得兵印

却说济州刘泽因见吕后久据君位,心甚不忍,争奈手无兵权,不能成事。一日遥望长安,仰天大哭。适有大夫田子春进曰:“大王莫非为天下哭泣乎?欲取天下有何难哉!”刘泽曰:“当日高皇帝与吾兵印,掌兵二十万,今被太后追讫兵印,无所措手,尔何言其易也?”子春曰:“小臣愿往长安,不消百日,与大王取得兵印如何?”刘泽曰:“若然,则万分之功矣。大夫去用何物?”子春曰:“只用黑白良马二疋,黄金十两,更引亚子七岁奉郎同去。”刘泽大喜,命子春拣选好马、黄金并奉郎即日收拾便行。子春父子至长安店中安下,叙谈之间,密问店主人曰:“太后娘娘所用心腹之人是谁?”主人日: “惟有六宫大使张石庆。”话不多时,石庆退朝在于店前经过,子春着意认之。次早乃将白马拴于店外,市人丛看,少顷石庆罢朝回归,亦纵目熟视之,良久乃曰:“此龙驹之马也。”言讫叹息而去。次日子春又将黑马拴于门首,石庆退朝仍纵观之,夸羡不已,回宅而去。子春便随后行至其衙前,见一所大宅门上写着此房出赁,子春计上心来,令人报曰:“外有卖马客人要赁房子。”石庆着令入来。子春进见礼毕坐定。石庆问曰:“尔黑白二马欲卖多少价钱?”子春曰:“既大使用得,小人便当拜纳,何用价银?小人卖马得钱,亦但欲求一前程,若大使爱马,只与小人于朝中保举受得一职。端坐公堂,治民听政,衣紫腰金,光荣宗祖,不枉为一丈夫,则感激千万也。”石庆听罢大喜。问曰:“高姓?”子春答曰:“姓田。”石庆欣然曰:“与吾妻宗人也,权为吾之舅。”子春起身忙谢,即引奉郎来拜姑夫。自是石庆以至亲相待子春,并无猜忌,每日留在宅中谈今论古。

一日石庆提起吕氏三人之事。子春迎机答曰:“大使正好于太后处奏封吕氏三王,大使必进职上大夫也。”石庆喜曰:“此言是也。”随入宫奏知,太后甚悦。次日宣老相王陵至见,且说此事。陵曰:“高皇帝有旨在先,非刘氏不得封王,臣不敢奉命。”太后曰:“卿若依旨,加官重赏,如不从者即斩。”陵见太后逼挟,出朝欲自刎死,旁边柴武慌忙夺剑救止。陵复以头撞朝门,陈平劝之。陵曰:“公不知卖却汉天下也。”平曰:“不知。”平入朝奏太后。后问曰:“吾欲封吕氏三王如何?”平曰:“娘娘封之是也。”太后曰:“现有齐王韩信印、梁王彭越印、九江王英布印。”即时封吕超东平王,吕产西平王,吕禄中平王,各领印掌兵谢恩出朝。王陵立于朝外久等陈平,叹息陈平必竟死矣。须臾见平受赏欣然而出。陵即问曰:“事体若何?”平曰:“已封吕氏三王也。”陵大怒责平曰:“公何狐媚背先帝之明训耶?”平曰:“老相勿怒,若不封吕氏,吾恐刘氏速灭。朝中有吾二人,汉天下必无危也。”二相言讫,各回私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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