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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穷侍儿忽然发迹疯和尚随意高歌

话说海珠们被梦玉将腿抱住不放,使劲儿一推,不觉两个人“咕咚”一下都栽在梦玉身上。三个人忍不住一齐大笑。秋瑞、修云笑的坐在地下,只是摇手。众丫头赶忙过来,将海珠们扶起。掌珠笑着将手在梦玉头上指了一下,说道:“这回饶你,下回你试试看!”梦玉道:“不敢,不敢。”秋瑞笑道:“今日这出戏,比昨日一天的还热闹,从来没有见过。”五个人一路笑着走到桥边,彼此相扶过了桥去。走上船房,只觉得阵阵荷香沁人心骨。时东方已白,只见落落晨星,莹莹香露。

众人走入舱中,金凤已将花露煎开,泡上各样春茶。海珠尝了一尝,真个是琼浆玉液,香美异常。秋瑞道:“有此佳题佳景,不可无诗。咱们不拘体,不限韵,各尽所长汇成一卷。昨日凡采荷露者,俱要补作,名为《荷露集》,庶不负此雅事。”梦玉们都说:“秋姐姐说的甚是。妙极了!咱们不用耽搁,就作起来。”于是,各人执笔拂纸,推敲吟咏。不一会,相将脱稿,彼此对花而诵。先看海珠的诗,秋瑞念道:

荷露茶五古

海珠清露洒荷珠,崇朝采不足。姊歌荷叶杯,妹歌珠一斛。

湿透单罗衣,惊起双鸳宿。相将鼓棹回,茶烟出深竹。

甘露紫茸香,两两滋芬馥。茗碗圆团团,犹似荷钱绿。

陆氏嗜茶经,陶君清异录。品题不及兹,韵事从今续。

(《荷叶杯》、《一斛珠》并词曲。“紫茸香”见《茶谱》。

宋陶学士《清异录》言茶汤法最详。“竹里煎茶”张志和事。)

荷露茶七古

掌珠同入荷花最深处,不采荷花采荷露。采将荷露煮团茶,人与荷花足清趣。

清芬一勺入朱唇,色香味绝总宜人。华峰蒙顶三危露,并作同心迥不分。

竹里茶烟青未了,帘外荷风吹袅袅。晓凉重抹口脂香,连袂凭肩私语小。

(“华峰”用昌黎诗“太华峰头玉井莲”,“蒙顶”见《茶谱》,“三危露”见《庾子山集》。)

荷露茶七绝

梦玉香露溥溥贮玉壶,晓风花气湿罗襦。从今应笑茶经误,一服清凉一串珠。

荷露茶调寄一斛珠

修云

采莲歌遍,收来的白珍珠串。融成潋滟销银片,小注铜炉听得蝉声转。松火细将灵液炼,龙团新试春茅展,磁瓯看取旗枪战。荷气,茶香,一霎难分辨。

(“蝉声”见《茶经》。“松火”见郭钰诗。“旗枪”见《茶谱》。)

荷送露仿陶五柳“形影问答”

秋瑞子从天上来,遇合旋离散。子别泪还零,我别丝难断。

露别荷交情与尔真,相别忆相亲。夺我清凉地,置我水火轮。

茶请露我来团月儿,慕子如饥渴。永谐鱼水欢,相依毋相别。

(“团月”见《茶谱》。)

露答茶与荷亲别离,与子新相如。相知同一气,气味无差池。

荷嘲露在水无水缘,出水有水厄。何苦恋新知,与我相离隔。

(晋士溪好饮茶,士大夫患之。每欲往候,必云“今日有水厄”。)

露寄荷新知虽绸缪,旧梦犹恍惚。带得旧时香,相思入肌骨。

秋瑞笑道:“多时不弄笔墨,颇为涩生。今日之作,要让二姑娘压倒元白了。”修云笑道:“我瞧着人人比我出色,清新典雅。”海珠道:“咱们不必过谦,明日汇齐,送蕉雨斋先生定甲乙。此时日已三竿,快去请安要紧。”修云命将剩的荷露茶分送采露之人,彼此赶着到怡安堂去不提。

且说这些姨娘们都打了个盹儿,赶着起来。门上槐大奶奶带着好些老妈们,都在朱姨娘屋里等着领外边铺垫。庆儿、闰梅带着丫头们在铺垫房里开了板箱、大柜,都搬出外间院子。

朱姨娘交点给槐大奶奶道:“这一堂大红缎盘金十二条椅披、四条桌围、十二个椅垫、四个杌套、两匹大彩,是茶厅上的。

这一副大红缎绣三蓝皮球二十四条椅披、二十四个椅垫、十六个杌套、八条桌围、十对靠枕、一对炕垫、两匹大彩,是春晖堂的。这一副大红缎顾绣的照样件数,是敬本堂的。这副大红纳纱的一色照样件数,是崇善堂的。这副大红刻丝的是恩锡堂的,照前件数。这副大红纵线洋金打子儿的,是忠恕堂的铺垫。

这副大红哆啰呢盘金云蝠,是景福堂的。大红宁绸百花图的这一副,是怡安堂陈设。这副大红章绒富贵不断头的,是介寿堂的铺垫。”朱姨娘一副一副点了件数,交代明白。槐大奶奶领了都搬到垂花门,叫查大爷进来,将外面的尽数交他领去,里面交给值日的杜嫂子、陈嫂子、金嫂子、汪嫂子四人领去。查大奶奶又到荆姨娘院里,领六如阁的香烛花供,甘露寺、鹤林寺两处斋僧油米盐菜、柴薪一切等项银两,并两处合寺香烛花供,到了垂花门,交给槐大爷专派妥人分头去办。李姨娘院里发放管厨颜嫂子们碗盏、海菜、柴米、钱炭一切应用等项。陶姨娘屋里发放各堂支领银两并一切应领应发之项。这四位姨娘院里处处都是挤满的人,一起去了又来一起,络绎不绝,比往天更闹的利害。

怡安堂的东西两廊下不断的是人,直闹到辰正巳初方才了结。赶忙到怡安堂卷棚下,该班的嫂子们道:“大爷同大奶奶们都请过安,到介寿堂去了。”姨娘们听见,赶着进去,见了桂夫人请过安,各人将应回的话都回了一会,俱呈上单子。桂夫人过了目,交给双庆、江苹,每单上打了怡安堂图书,写了日子,仍交姨娘们各人领去。桂夫人发放完结,到介寿堂请安。此时,梦玉等五人同着梅春俱已见过老太太,下来到承瑛堂请过安,在芳芸屋里拜了生日,都往紫箫屋里说话。紫箫昨日未割之先吃了几分人参,又兼晚上这一大醉,况且十六七岁姑娘正是气血发旺的时候,还带着握上真正八宝散,所以刀伤处所不但不疼,手也可以动得。早上解开瞧瞧,已经结了个大疤。他又换上些八宝散,命莺儿给他扎住。一早起来梳洗完备,上去伺候老爷吃点心、丸药,服侍了好一会,梦玉们才来。等着请过安,同去拜芳芸生日,将众人邀到自己屋里来坐。这些嫂子、姑娘们都是给芳姑娘拜过生日到这院来问好,紫箫应酬不了。

梦玉正在说话,忽然瞧见两人,想起一宗心事,忙站起来道:“我去了,一会儿再见。”海珠道:“你到甘露寺吗?”

梦玉一面点头,急急忙忙一直跑到海棠院来,只见静悄悄并无声响。走到屋里,看见雁书、金凤睡在大炕上。折出来到翠翘、蝶板屋里瞧瞧,也在睡觉。连那些丫头、老妈们这里一个那里一个的打盹儿。梦玉将翠翘、蝶板叫了起来,拉着他们来到上屋,又将金凤、雁书推醒了。他四个人笑道:“老太太派你去斋僧,想来叫咱们去跟班呢。”梦玉笑道:“不要你们跟班,来来来!翠翘、金凤两个姐姐坐在这儿,蝶板、雁书两个妹妹坐在这儿。”金凤笑道:“这又是什么故典?”梦玉笑道:“你们坐下,让我说话。”四个人笑着坐下。梦玉对着四人跪下才要磕头,将四个人吓了一跳,赶忙一齐跪下,拉着梦玉放声大笑。翠翘笑的不能仰视,问道:“老祖宗,你这是那一股子劲儿?快些起来,走个人来瞧见五个人跪在一堆儿,像个什么样儿?”蝶板、雁书笑的爬在地下只是摇头,金凤坐在地下笑得喘不过气。梦玉也自觉好笑,站了起来。他四个你扶我扯的也站了起来,还是笑个不住。

金凤忍住了笑,问道:“老祖宗,你行这样大礼,到底是为什么?”梦玉笑道:“我要问你们借东西。”雁书道:“借东西也犯不上磕头下拜的。”翠翘笑道:“你要借什么东西?“梦玉笑道:“我要问你们四个人每人借我一套单夹纱棉皮的衣服,每人借我两对首饰,一被一褥,还要每人借我十两银子、十吊大钱。我这会儿马上就要。”四个人听了,忍不住又纵声大笑,说道:“你给谁办嫁妆吗?”梦玉道:“你别管我,横竖有个用处。”金凤道:“你到底要给谁?不相干儿,你只管对咱们说明白了,咱们打伙儿凑给他,这又何妨呢?你就不说,咱们也是要知道的。”梦玉想了一想,说道:“对你们说了罢,我要给宾来、宜春两个的。”蝶板道:“怎么好好的想起他两个来?”翠翘道:“他两个在西院里要算脑儿赛。本来人也安静,又和气,就是同咱们也好,帮他些衣服首饰没有什么使不得。”梦玉欢喜道:“好姐姐,你们取出来就给了他,我也放心。”金凤道:“咱们且检出两套纱衣服同两对首饰给他们穿着,等过了老太太生日,咱们集出衣服来再给他们送去。横竖老祖宗吩咐的话,再没有不依。”梦玉欢喜道:“真是我的好姐姐,就依着你这样办罢,但是那银子钱是今日必得要给他的。”才说到这里,垂花门听事的陈嫂子来找大爷,说道:“外面有甘露寺、鹤林寺差人来请大爷拈香。那些和尚们都伺候着呢。方才老太太到六如阁拈香,门上的查大奶奶回过了老太太,说叫大爷就去。”梦玉问道:“老太太进来了没有?”陈嫂子道:“才去拈香呢。”梦玉对着金凤道:“我要出门去了。好姐姐,好妹妹,你们就办起来。要紧,要紧!”

翠翘道:“你放心去罢,交给我,横竖错不了。”梦玉点着头,同陈嫂子出了院门。转过景福堂,看见六如阁院门口站满的都是人,那宾来、宜春也在那里伺候。梦玉瞧见走过去,将宾来衣服扯了一下。宾来转过脸瞧见是大爷,忙跟着过来,走到东廊下,进了致远堂的门。这致远堂是祝府的宗祠。梦玉同宾来站在门下,扯着他的手说道:“有几件衣服、首饰在翠翘姐姐们那里,你同宜春妹妹别管他是谁的,拿去穿戴起来。还有几两银子,几吊钱,快此拿去将西张的帐还了罢。横竖姐姐你同宜妹妹的事,都交在我身上。底下有机会,我必帮你,你只管放心。”宾来听了大爷的这番说话,也不知是欢喜,也不知是感激,只觉得一阵心跳,流下两点泪来。梦玉忙将汗巾给他擦了一擦,转身去了。

宾来站着出神,定了一会,想道:“我方才还是做梦,还是醒着?”呆呆的想了一会,没精打彩的走出门来,瞧了瞧六如阁门口,都还未散,慢慢的走了过来。后面有人叫道:“宾姑娘,咱们姑娘找你呢。”宾来回头,见是翠翘的丫头绿儿,问道:“你姑娘在那儿?”绿儿道:“在屋里等着宾姑娘说话,叫我四下里好找。”宾来听了满心疑惑,同着绿儿到海棠院走进翠翘屋里。金凤们都在一处,看见宾来一齐站起,让他坐下。翠翘道:“我们有两件衣服、首饰,姐姐同宜春妹妹不要嫌脏,拿去穿穿。等过几天,再给姐姐送秋衣、冬衣过去。

这是十两银,还有十吊钱,一会儿叫人给姐姐送去。且使着,慢慢的再给姐姐打算。”这宾来坐在椅上,一个心不住的乱跳,面胀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要哭。蝶板道:“宾姐姐,你就在这儿换上罢,省得跑来跑去的。”金凤道:“这倒不错,来,咱们替你换上。”四个人说着,一齐动手替他戴了首饰,换去衫裙。雁书笑道:“姐姐这双鞋也得换换才好。”翠翘叫绿儿:“将我前日在尖儿上钉珠子的那双大红鞋取来,给宾姑娘穿穿瞧。”绿儿忙去取了出来。宾来接着,解下自己青缎鞋,将翠翘的穿上,倒很合式,又将那只也换上,站起来说道:“我也不说什么,先谢姐姐妹妹们,等着再报你们大恩罢。”说着,跪了下去。慌的四个人赶忙回礼,说道:“同是一样的姐妹们,说什么报不报呢!”金凤道:“把宜妹妹找了来,也换上,完结了一桩事。”绿儿道:“我去找来。”说着,往外就跑。

翠翘们取出几盘点心,泡上茶。五个人正吃的高兴,只见宜春同着绿儿进来,朝着宾来上下一瞧,倒吓了一跳。金凤笑道:“你也来换上,吃着点心,咱们再说缘故。”宜春道:“是个什么缘故?”宾来笑道:“你且换上,我对你说。”宜春疑疑惑惑换了衣裙。金凤给他戴了首饰。雁书笑道:“我看宜姐姐的脚肥些儿,只怕我的鞋不合式。”宜春道:“二月间娶大奶奶,我不是借你的鞋穿的吗?”雁书对着绿儿道:“你去对九儿说,叫他将我今儿早上换下来的那双新鞋取来,给宜姑娘!”绿儿答应,立刻将鞋取来,宜春接着换上。翠翘吩咐绿儿,将两位姑娘的衣裙鞋子膝裤俱收拾着,一会儿给姑娘们送过去,绿儿答应。宾来将他四姐妹的美意说了一遍,宜春也感激拜谢。六个人一齐坐下,添了碗茶。宜春道:“老太太今日大乐。方才大老爷、大太太差徐大爷来给老太太做大庆,寄了好些东西回来,都堆在垂花门。老太太瞧了书子说:‘大老爷的病也好了。’欢喜的什么儿似的,带头太太们都到致远堂祠堂里磕头去了。查大妈令老妈儿将大老爷寄来的东西都交到介寿堂去。你瞧着五福、吉祥、三多、长生他们几个的忙罢。”翠翘道:“大老爷的病好了,真是老太太大喜事。”六个人正在说话,只听见该班的嫂子们叫道:“老太太来了。”翠翘们赶忙站起,对宾来道:“快些去接!”六个人飞跑出来,一齐儿站在院子门里,只见老太太笑嘻嘻领着姑太太、桂夫人、石夫人、鞠小姐、二小姐同着两位大奶奶都走进院来。翠翘们一齐跪下请安,老太太笑道:“怎么宾来、宜春也搅在一堆儿?”翠翘们站起身来,金凤赶忙答道:“大爷因这两天老太太大庆,各家太太们都来庆寿,上房体面丫头不够伺候,见他两个很麻利精细,特派他们出来帮着丫头们伺候这两天。”祝母笑道:“到底是梦玉想得周到。他既替我派他两个,也不用这两天那两天的,竟将宾来添派在介寿堂,宜春添派在怡安堂,帮着办事就完了。”宾来、宜春忙跪下谢了老太太恩典,又给两位太太磕头,站起来向着姑太太、两位奶奶、二小姐、鞠小姐要行礼。他们都拉住笑道:“恭喜!恭喜!”翠翘、金凤赶着打起湘帘,老太太们到了屋里,海珠姐妹亲自端茶伺候。桂夫人们陪着说话,这且慢表。

内外院里丫头、嫂子们一会儿都全知道宾来、宜春派了差使。他两个走出院门,那甬道上的瞧见他们从头至脚焕然一新,都来道喜。那西北两院的丫头看见他们两个的气概比往天大不相同,满面上放了光彩,觉得分外标致。这些丫头们一个个悲苦难言,不胜叹羡。宾来两个一路应酬,到陶姨娘院里上了档子,到三位姨娘处见过执事姐妹,又往怡安堂、介寿堂、承瑛堂俱已禀知当差,至垂花门见查、槐两位大妈上册。这些嫂子、姑娘们你拉我扯的人人欢喜,他两个再也梦想不到今日有这一番的际遇。真是:

昨宵灯下凄凉客,今日堂前得意人。

且慢表宾来、宜春得意之事。且说梦玉先到鹤林寺拈过香,候着殿上拜完一卷梁王忏,听见斋堂上击了三回云板,只见寺里寺外的和尚肥的瘦的,高的矮的,黄的黑的,俊的丑的,一会儿工夫老老小小来了六七百众。住持云根长老披着大红搭衣,拜了三尊大佛,谢过祝大爷,领着众僧俱到斋堂。今日是祝老太太松太夫人的功德斋僧第一日,有一个和尚是一碗八宝菜,一百大钱,白米饭尽量吃饱,不拘人数。梦玉瞧着家人孟升、钱桂、陈兴、王瑞四个人顺着斋桌挨人分散。那些和尚齐声念过消斋偈,端然坐下,一个个低着头,一齐吃起斋来。斋堂的几个饭头,就像穿梭似的跑上跑下,不住手的添饭。梦玉瞧见这些和尚,心中十分欣喜。不一会,长老先已吃完。瞧那光景不像有续来赴斋的了,命他们结了人数。孟升们算算看,共是八百九十一众和尚。

梦玉辞别长老,带着家人、小子骑上马飞跑到甘露寺来,进了山门就听见法鼓梵钟、经声佛号响入云霄。这寺在一山上正临江口,寺门紧对焦山。他们说,当日吴国太就是在这里相的女婿。所以两边的乔松古柏干云插汉。这寺里也有五百来的和尚,因为知道祝老太太做五天斋僧功德,那些远近游方挂单的和尚四路八方都来赴斋,等着祝大爷来拈香。这些和尚们自从山门口起,坐的睡的,站的走的,纷纷不一。梦玉下了牲口,瞧见这些和尚,知道是来赴斋的。王瑞道:“本来不早了,已交午初。”梦玉在表上瞧了瞧,也不言语,赶着往里就走。知客和尚们瞧见,飞跑去通知长老。祝府的赵太、谢铭、顾彩、周瑞听见大爷来了,都赶着迎接。梦玉问道:“斋得了吗?”赵太道:“早得了,等着大爷拈香呢。”正说着,见云水长老领着本寺执事僧人出来迎接。梦玉瞧见,抢上前去,同长老稽首。长老笑道:“饿煞老僧了。”梦玉道:“何不吸口江水?

“长老笑道:“一口水留种莲花。”梦玉道:“种莲可以吃藕。”长老道:“老僧咬他不动,留赠公子。”梦玉道:“我已饱吃莲心,留着莲根给和尚慢慢嚼罢。”长老笑道:“莲心那里及得莲根有味?”梦玉笑道:“莲根那里及得莲心有趣?”长老道:“你心在那里?”梦玉道:“你根在那里?”

两个人一路打着禅语,已来到大雄宝殿,不觉哈哈大笑。梦玉到殿拈香拜佛完毕,又同长老见礼。赵太过来回道:“已经晌午,请和尚赴斋罢。”梦玉听说,就请长老赴斋。云水道:“且到方丈喝茶。”梦玉笑道:“众和尚都饿得软瘪郎当的在那儿躺着,咱们还忍心喝茶呢!”长老笑道:“老僧倒还硬得住头皮。”说罢,两人大笑。

梦玉将长老送入斋堂时,堂头已将云板击过三遍,内外和尚齐赴斋堂,高诵消斋偈语。谁知甘露寺赴斋和尚更比鹤林寺还多。赵太们八个人分头去散衬钱,忙了半日方才散完。恐有遗漏,高声问道:“师父们有没有得衬钱的,只管言语。”只听见众和尚齐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那些饭头们忙的挥汗如雨,脚不停手不住的闹了个发昏。见那些和尚们陆陆续续吃完了斋。梦玉同长老在方丈里坐了一会,看看身上的表已交午末未初。谢铭进来回大爷:“今儿吃斋的和尚连本寺的共九百八十四众。”梦玉吩咐记了帐,随辞了长老就要回去,长老一直送出山门。见一个蓬头赤脚和尚,肮肮脏脏的一件破直裰,手中拿着一把破芭蕉扇,浓眉大目,高权阔口,抢过来一把将梦玉抓住,呵呵大笑道:“抓住了,抓住了!我要吃饭,快些拿来!”梦玉出其不意,吓了一跳,忙笑道:“师父,你真要饭吃还是假要饭吃?”那和尚笑道:“我唱个歌儿你听听。”唱道:

你说我假我就假,你说我真我也真。郎有心,女有心,哪怕山高水又深。

哭一哭,笑一笑,哭哭笑笑人都好。个个相逢总是他,前生结下今生了。

不要慌,不要忙,聚了金钗十二行。船中相见如相识,携手双双入洞房。

入洞房,销宿帐,那人尚在湘江上。眼泪偿还前世因,今生就是前生相。

我唱郎听郎要知,我情也似郎情痴。他年续了红楼梦,梦里人题梦里诗。

和尚笑道:“唱完了,唱完了,拿钱来!”梦玉笑道:

“师父要酒可以助歌,要钱何用?”和尚道:“要钱买肉,同这个老和尚吃。”云水笑道:“老僧有肉,等你同吃。”那和尚放开梦玉往里飞跑,嘴里嚷道:“要去吃肉,要去吃肉!”

梦玉意欲进去瞧他,赵太道:“快交未初,大爷回去罢,家里等着呢。”梦玉只得辞了长老,上马说道:“此人很有意解。”长老点首。梦玉领着众家人、小子一拥而去。长老回到方丈,叫人四处寻那和尚,并无影响,知道祝老太太的功德感动真僧,十分感叹。

且说梦玉骑在马上,将和尚唱的歌心里念了又念,一句一句想过去,总解不出来。心中正在纳闷,不觉已到家门,只见轿马纷纷已挤满了一街。众家人下了牲口,梦玉骑到二门下来,查、槐两门上同着在外居住的十来个老家人一齐儿站着。梦玉对查、槐两人说了两寺的人数,孟升、赵太们自去交帐。槐荫道:“大老爷、大太太差徐忠回来给老太太庆寿。”梦玉忙问:“徐哥在那儿?”查本道:“他在茶厅上伺候大爷请安。”

梦玉听见,忙将衣冠整肃,急急走至茶厅,向上跪下高声说道:

“梦玉请父亲、母亲安。”徐忠答道:“安。老爷、太太问梦玉好。说道:‘天气炎热,一切俱要小心谨慎。’”梦玉答应着,磕了四个头起来。徐忠打千儿,请大爷安。梦玉赶忙拉住回礼,问徐哥好,徐忠答应“好”。梦玉急问老爷的病体,太太的起居。徐忠道:“老爷病是好些,总起不来。略好些儿,又接着不好几天。太太近来也常常多病。上房是全亏着芙蓉姑娘一人照应,真是太太的一个大帮手!”梦玉忙问道:“芙蓉姐姐好?”徐忠道:“好。蓉姑娘有书子同点子针线寄大爷的,等着开箱子的时候我送进来。”梦玉还要问话,听见有人叫道:“里面等着大爷呢。”梦玉回过头去瞧那人,不知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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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一个有实力能干的中药医生,跆拳道高手,一觉醒来后发现自己穿越了,而且还是一个未婚怀孕的身份不明的女子,寄人篱下,受尽白眼,终于把一双瘦小营养不良的龙凤胎生了下来。种桑养蚕开医馆,又当爹又当娘的带着孩子过日子。她的宗旨是有钱的抬着进来走着出去,没钱的抬着进来拖着出去。别说她黑心无良,她身怀六甲无路可走的时候谁可怜她。谁知道一时善心大发,从河边捡了一个身受重伤,但是帅气逼人,玉树临风的男子回去。本想着养养眼也不错,还可以帮忙烧火煮饭,上山采药。谁知道,那是一个腹黑男,居然收买她的儿女。合起来算计她到床上去。醒来后还一副委屈,大言不惭的道:“你,睡了,我,你要负责。”片段一:赵二婶看着不施粉黛艳压群芳的侄女,心里很是不舒服,道:“今儿个我们给你安排了和太守大人的公子相亲,你为啥吓走了大公子。还落得一个风卷残云,视食如命,肮胀不堪的骂名。”某侄女只是笑了笑:“二婶,我可是悉心打扮了才去和大公子见面的,奈何大公子就是看不上我这种千年老妖的摸样,再说了,我都是两个娃的娘了,还巴巴的跑去和大公子相亲,这本就是落下了笑话了。”“我可是好心好意为你寻得一门好亲事,嫁到太守府做姨娘那可不是人人都有的福分。”赵二婶带着愤愤不平和不甘道。“当真要是好福气,赵二婶怎么就不叫你家闺女去呢,那可是高门大户官家姨娘。我瞧着你家闺女更有姨娘命。”某男嬉笑道。赵二婶气的脸色发青:“不知好歹,有福不会享。装什么清高。不就是一个被人休了的下堂妇。”某女冷笑:“可是我这个下堂妇就是不愿意做一个玉臂千人枕,朱唇万人尝的官家小妾。”片段二:一大早某女娃沉着脸跑去找自己的双生弟弟,气呼呼的抱怨道:“爹爹最坏,明明昨晚轮到我跟阿娘睡的,可是今天早上起来,我就睡在自己的房间里了。阿娘已经不见踪影了。她们都说是我自己梦游走回来的。”她伸手挠挠头:“明明就是爹爹趁着我睡着了把我抱回来的。怎带这样的,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欺负,为了娘亲还真是不择手段。我心寒了。”双生弟弟瞄了一眼自己的姐姐,叹了口气:“你太大意了。一早就叫你要提防着爹爹,你就是不相信,现在吃亏了吧。想要得到娘亲的正视,你最好现在到爹爹的院子里去哭诉。”女娃不情愿的摇摇头:“娘亲说了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小家子姑娘才会做的事情,我才不做,有失身份。”片段三:“你还好吗?”她冷笑一下道:“好,怎么会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