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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名物

夫名也物也,有宇宙来则皆萌之于无,存之于有。虽万类之杂出,万事之丛生,盖无物无名,无名无物,形影著于一旦,魂魄留于百世,资谈噱而供楮墨,又非独猫为然也。兹篇则专为猫资考证焉,辑名物。

猫名乌圆(格古论),又名貍奴(韵府),又美其名曰玉面貍(本草集解),曰衔蝉(表异录),又优其名田鼠将(清异录),娇其名曰雪姑(清异录)、曰女奴(未兰杂志),奇其名曰白老(稽神录)、曰昆仑妲己(表异录)(汉按:以乌圆为猫,相沿久矣。考王忘菴题画猫诗“乌圆炯炯”,责似专指猫眼而云然也)。

胡笛湾云:《清异录》载,武宗为颖王时,邸园蓄禽兽之可人者,以备十玩,绘十玩图,鼠将猫。

唐张博好猫,皆价值数金。有七佳猫,皆有命名:一东守,二白凤,三紫英,四怯愤,五锦带,六云团,七万贯(记事珠)。

猫乃小兽之猛者,初,中国无之,释氏因鼠啮佛经,唐三藏禅师从西方天竺国携归,不受中国之气(尔雅翼)(汉按:此说《玉屑》载之,且谓猫乃西方遗种。夫开辟之初,禽兽即与万类杂生,故五经早有猫字,何待后世释氏取西域之遗种耶?此固谬谈,不谓《尔雅翼》乃亦引用其说)。

养鸟不如养猫,养猫有四胜:护衣书有功,一;闲散置之,自便去来,不劳提把,二;喂饲仅鱼一味,问须蛋米虫脯供应,三;冬床暖足,宜于老人,非比鸟遇严寒,则冻僵矣,四。第世俗嫌其窃食,多梃走之,然不养则已,养不失道,虽赏不窃(韩湘岩与张度西书)(汉按:陆放翁诗“貍奴氈暖夜相亲”,张无尽诗“更有冬裘共足温”,则暖老一说亦自有本。韩名锡胙,青田人,嘉庆间以进士通籍,官至观察)。

纳猫法,用斗或桶,盛以布袋,至家讨著一棍,和猫盛桶中携回。路遇沟缺,须填石以过,使不过家,从吉方归。取猫拜堂灶及犬毕,将箸横插于土堆上,令不在家撒屎,仍使上床睡,便不走徃(崇正辟谬通书)(汉按:瓯人纳猫,用草代箸,量猫尾同其长短,插草于粪堆上,祝之:“勿在家撒屎。”余与《通书》大略相同)。

纳猫日宜甲子、乙丑、丙午、丙辰、壬午、壬子、庚子,天月德、生炁,日忌飞廉、受死、惊走、归忌等日(同上)(汉按:凡大月初五、十七、廿九,小月初八、二十为惊走日,其飞廉诸煞,时宪书俱明载可稽,兹不复赘录)。

阉猫日净(雁仙肘后经)。

番禺丁仲文孝廉(杰)云:公猫必阉杀其雄气,化刚为柔,日见肥善。时俗又有半阉猫,只去内肾一边,其雄气未尽消亡,更觉刚柔得中(汉按:通书载浮猫宜伏断日,忌刀砧、血刃、飞廉、受死、血支等煞。凡阉猫须于屋外,猫负痛自奔回屋内,否则必外逸,从此视屋内如畏途矣。阉时,又须将猫头纳入捲簟之口,阉毕纵之,则从后口奔去,庶免被啮伤手,亦法之良也。

古人乞猫必用聘,黄山谷诗“买鱼穿柳聘啣蝉”。瓯俗聘猫,则用盐醋,不知何所取义,然陆放翁诗“裹盐迎得小貍奴”,其用盐为聘由来旧矣(丁兰石尺牍)。

黄香铁侍诏云:潮人聘猫以糖一包,余从冯默斋教授乞猫,以茶二包为聘(绍兴人聘猫用苎麻,故今有苎麻抉猫之谚)。余向陶翁蓉轩家聘猫,盖用黄芝麻、大枣、豆芽诸物(汉自记)。

张孟仙刺史云:吴音读盐为缘,故婚嫁以盐与头发为赠,言有缘法,俗例相沿,虽士大夫亦复因之。今聘猫用盐,盖亦取有缘之意,此说近理,录以存证。又云:猫既用聘,亦可言嫁,因忆年前余客江西,官常中,有以“嫁猫”二字为题征诗,林子晋明府尝索余赋之。此本俗事,当用俗语凑拍一篇,附录博粲:天生物类知几许,人家养猫如养女,出窝便费阿媪心,抚护长成期捕鼠。九坎长尾更独胎,团云飞雪毛色开,唔唔作威良足爱,相攸渐见有人来。一旦裹盐聘娶逼,阿媪欲辞苦未得,抱持不舍割爱难,痛惜只争泪沾臆。柳圈铜铃锦衣兜,先期细意装点周,相送出门再三嘱,善为喂养毋多尤。聘人唯唯为猫计,但愿勤能事有济,鼠耗消兮当策勋,眠毯食鱼应罔替(南康郡博上官篠山豫原评云:题甚新推,结有寓意,勿以俗事目之)。

钱塘诗僧由菴,有至性,密云和尚开法金粟,师往问父母未生前话,云公以手掩面,擘开手曰猫,师于是遂醒悟(全浙诗话)(汉按:以手掩面,分指擘开口眼而喝曰猫,今瓯俗尚有以此戏幼孩也,初不知是何命意,今据由菴此节岂真有禅理寓之耶?由菴国初人,著有《影菴集选》)。

张孟仙曰:楚人以手拳物诱小儿,开之则曰貌。按貌,兽也,性善遁,故曰貌,言其已遁去耳,密云和尚之称,其果貌欤?如属空虚之意,则貌是也,说见《俗语解》(镇平黄仲方云:貌兽善遁,孙吴时拘缨国曾以进献,故吴俗以空拳戏小儿曰貌,见《谈集》)。

闽浙山中种香菇者,多取猫貍,挖去双眼,纵叫遍山,以警鼠耗。猫既瞎而得食,即无所他之,昼夜惟有瞎叫而已(王朝清《两窗杂詠》)(汉按:此祛鼠之法虽善,未免恶毒,亦猫之不幸也。瓯人以昧不懂事,而喜叫嚣挥斥者,讥之为“香菇山猫儿瞎叫”)。

猫不食虾蟹,狗不食蛙(识小录)。

猫食鳝则壮,食猪肝则肥,多食肉汤则坏肠(夷门广牍)。

猫食薄荷则醉(埤雅)。

胡笛湾知鹾云:猫以薄荷为酒,故叶清逸,《猫图赞》云:醉薄荷,扑蝉蛾,主人家,余鼠何。

猫食黄鱼则癞(留青日札)(汉按:吴越多黄花鱼,鲜不以其余饲猫,未闻有生癞者。或谓此指黄颡鱼,以其得浑泥之气,猫食必病。今余文竹云:寓中有佳猫,昨因食黄花鱼生癞而死,是《日札》之说又尚可信。有谓江浙黄花鱼俱经冰过,不比粤鱼气味发扬而有毒也,是亦近理(文竹,名珽辉,浙江遂安茂才,时偕其所亲毛厚甫明府寓于潮郡)。

猫捕雀蝶蛙蝉而食者,非狂则野,生疣及蛆(物性纂异)。

张孟仙云:猫食野物则性戾而不驯,食盐物则毛脱而癞。

陶文伯云:猫喜捕雀,每伏处瓦坳伺雀跃而前,即突起扑之,百不失一。又喜与鸟鹊斗。

丁仲文(杰)尝分猫为三等,并立美名,如纯黄者曰金丝虎,曰戛金钟,曰大滴金;纯白者曰尺玉,曰宵飞练;纯黑者曰乌云豹,曰啸铁;花斑者曰吼彩霞,曰滚地锦,曰跃玳,曰草上霜,曰雪地金钱。其貍驳者,则有雪地麻、笋斑、黄粉、麻青诸名。

郑荻畴(烺)永嘉人,拟撰猫格,以官名别之。如小山君、鸣玉侯、锦带君、铁衣将军、麴尘郎、金眼都尉。至于雪氅仙官、丹霞子、鼾灯佛、玉佛奴诸称,则以仙佛名之,更饶韵致(汉按:猫之别称在古有极雅者,相传唐贯休有猫名梵虎,宋林灵素有猫名吼金鲸,金希正有猫名铁号钟,于敏中有猫名冲雾豹。或云吴世璠败后,有三猫为军校所得,颈有悬牌,一曰锦衣娘,一曰银睡姑,一曰啸碧烟,皆佳种也。然余今昔交游陈镜帆广丈,有猫曰天目猫。周藕农令河南时,有猫曰一锭墨;淳安周爽庭太学有猫曰紫团花,泰顺董晋廷诣有猫名乾红狮,是与遂安朱小阮之鸳鸯猫、萧山沈心泉之寸寸金先后颉颃焉。

猫犬病,乌药一味,磨水灌之,即愈(花镜)。

小猫叫不绝声,陈皮研末涂鼻端即止(古今秘苑)。

猫被人踏伤,苏木煎汤灌之可疗(花镜)。

猫癞,用蜈蚣焙干,研末与食,数次即愈。又法,桃叶捣烂,遍擦其毛,少顷洗去,又擦,自愈。治狗癞亦可(行厨集)。

猫生虱,桃叶与楝树根捣烂,热汤泡洗,虱皆死,樟脑末擦之亦可(行厨集)。

木猫,俗呼鼠弶,陈定宇有《木猫赋》(通俗编)(汉按:陈赋云:惟木猫之为器兮,非有取于象形。设机械以得鼠兮,借猫公而为名云云)。

竹猫:黄香铁侍诏云,《武林旧事》载:小经纪有竹猫儿,当是竹器,用以擒鼠者。又有猫窝、猫鱼、卖猫儿、改猫犬。猫窝,当是猫所寝处者,今京师隆冬所着皮鞋亦名猫儿窝。又崇祯初年,宫眷每绣兽头于鞋上,呼为猫头鞋,识者谓猫旄也,兵象也,见《崇祯宫词》。

铁猫,船椗也,猫或作锚(焦軐俗书刊误)(汉按:船椗粤人呼为铁峱,盖峱亦猫类也。又按:另铁猫三事已类列上卷灵异门)。

金猫:临安尹铸以偿秦桧女狮猫,详见后故事门。

火猫:瓯中田野人家,冬日悉搏土为器,开口纳火。其背穹,背上多挖小孔以升火,名火猫,男妇老少各以御寒(王朝清《两窗杂录》)。

泥猫:陈笙陔云,杭州人每于五月朔半山看竞渡,必向娘娘庙市泥猫而归,不知何所取义。猫为泥塑,涂以彩色,大小不等,吴杏林云养蚕人家多买以禳鼠。

纸猫:张湘生(成晋)云:《坚瓠集》有纸猫诗(汉按:器物以猫命名者,又有猫枕,杨成斋诗:猫枕桃笙苦竹床)。

禽之属有名猫头鸟者,即鴞也。鴞或作枭,一名鵩(巴蜀异物志)。

潮州有鸟叫声如猫,人呼为猫头鸟,与浙中所谓逐魂称猫头鸟者,其声不同,或谓此即鵩也(汉自记)。

兽之属有名水猫,即獭也(李元蠕范)。

虫之属有名枣猫,生枣树上,枣熟则食之(本草纲目)。

蔬之属有猫头笋(黄山谷集),又有貍头瓜(郭义恭《广志》)(汉按:黄香铁侍诏诗“猫头鸭脚堪留客”。又按:笋又名绵猫,见《陆玑诗疏》。又按:苏东坡谢惠猫儿头笋诗云:长沙一日煨鞭笋,鹦鹉洲前人未知。走送烦君助汤饼,猫头突兀想穿篱。又按:赞盐竹谱云“竹根有鼠大如猫”,其色类竹,名竹豚)。

蔬之属又有貍豆(《本草》、崔豹《古今注》:貍豆,一名貍沙)。

药之属有斑猫(本草)。

又狗骨,一名猫儿刺,以其象形也(同上)(汉按:鸟之类亦有称斑猫者,《山海经》:北嚣之山有鸟,名[上般下鸟]鶜,一名斑猫。又莎鸡黑身赤头,似斑猫,见《陆玑诗疏》)。

草之属有名猫毛,出镇平县。黄香铁侍诏《乡园诗》:草茵拾猫毛(读白华草堂诗集)。

外夷有国名合猫里,舶人语云:若要富,须寻猫里务。尤悔菴外国竹枝词:网巾礁上荡渔舟,亦有山田十斛收。要富须寻猫里务,贫儿何用执鞭求(龙威秘书)(汉按:地名以猫称者,吕宋国小岛有名猫雾烟,此家黄香铁侍诏述。播州有猺人洞,名木猫,见《元史郭昂传》。安南路有猫儿港,见《词翰法程》。桂林府北门外有猫儿门,见《广西通志》。杭州城内有猫儿桥,见《杭州府志》。广东大埔县有猫儿渡,见《潮州府志》(雁荡山峰有名望天猫,袁自才诗云:仙鼠飞上天,此猫心不许,意欲往攫之,望天如作语)。

永嘉陈寅东巡尹(泉)曰:凡以猫命名者固不一而足,山则有猫儿岭、猫儿岩、猫儿洞,水则猫儿港、猫儿瀆,此等小地名随在皆有。至于杂物,则猫儿灯、猫儿宝、猫儿裤之外,为小儿戏耍者,乃有泥塑猫、木雕猫、纸糊猫,而姑苏印画店有猫拖绣鞋图;而磁器店又有猫形溺瓶也(台湾诸罗,有猫罗、猫二山,见《蓝鹿洲东征》)。

道士李胜之尝画捕蝶猫儿图,以讥世(陆放翁诗注)(汉按:陆放翁诗“鱼餐虽薄真无愧,不向花间捕蝶忙”。又按《宣和画谱》载:李蔼之,华阴人,善画猫,今御府藏有戏猫、雏猫及醉猫、小猫、虿猫等图凡十有八,此李蔼之或即李胜之欤?而《宣和画谱》又载何尊师以画猫专门,尝谓猫似虎,独耳大眼黄不同,惜乎尊师不充之以为虎,止工于猫,殆寓此以游戏耶?又载滕昌祐有芙蓉猫儿图,又王凝为鹦鹉及狮猫等图,不惟形象之似,亦兼取其富贵态度,盖自是一格。宋人又有正午牡丹图,不知谁画,见《埤雅》。禹之鼎有摹元大长公主抱白猫图,今藏吴小亭(秉权)家。小亭云:画中公主长身,其猫纯白如雪,惟眼赤色,近世所传。又有猫蝶图,盖取髦耋之意,用以祝嘏耳。曾衍东有自题画猫云,“老夫亦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若有戒于言也。曾山东人,令湖北,嘉庆间缘事流戌温州,工诗画,自号七道士,又称曾七如。

明李孔修,字子长,顺德人,画猫绝工,公卿以笺素求之,辄不可得。尝负樵薪钱,画一猫与之,樵者怏怏,中途人争购之,已而樵者复以薪求画,笑而不应(广东通志)。

黄香铁侍诏云:何尊师善画猫,所画有寝者、有觉者、展膞者、戏聚者,皆造于妙。其毛色张举,体态驯扰,尤可赏爱。

胡笛湾知鹾云:考《墨客挥犀》,欧阳公尝得一古画《牡丹丛》,其下有一猫,永叔未知其精妙,丞相正肃吴公一见曰:“此正午牡丹也,何以明之?其花枝哆而色燥,此日中时花也;猫眼黑睛如线,此正午猫眼也。有带露花,则房敛而色泽,猫眼早暮则睛圆,正午则如一线耳。此亦善求古人之意者也。

郑荻畴(烺)云:昔有画家高手,尝画一猫,横卧屋背上,形神逼肖,无不夸赞。一客见之云,佳则佳矣,惜犹有可贬处,以为猫纵长不过尺余,此猫横卧瓦上乃过六七行,是其病也,于是人服其精识。

张槐亭(集)云:古今来以猫命名谅不乏人,然而群书鲜有载者,若以貍命名者,《左传》则有季貍,亦见《群辅录》。魏道武小字佛貍,见《北史》。

陶文伯云:丹朱姓貍,见阎若璩《四书释地》。

丁仲文云:逸诗有貍首篇,见《仪礼》。古歌有貍首,见《檀弓》。至《左传》有貍制,盖黄貍皮也。《周礼》有貍步,以量侯道者也。又貍席,婕妤好上皇后贺仪有绿毛貍席,见《飞燕外传》,此皆云貍而非云猫也。

陶洁甫(士廉)云:曲沃尉孙缅家奴称野貍奴,见戴君宇《广异记》(浙江慈溪县道光初年冤狱,有民女名阿猫,见《刑部例案》)。

技术有名相声者,作猫犬叫,其声酷肖。若鹦鹉、秦吉了及百灵,亦皆能作猫犬声,偶闻,卒莫之辨(仁和姜愚泉片识)(汉按:相声,俗作像声,即所谓隔壁戏也。秦吉了,粤人呼为了哥哥,《赤雅》作鹩)。

清明日,瓯人小儿及猫犬皆戴以杨柳圈,此亦风俗之偏(朱联芝《瓯中纪俗诗注》)(汉按:猫系俗缘,故俗之牵率夫猫者甚多,如谚云人干事不干净者,称为猫儿头生活,见《留青日札》;作事不全则讥为三脚猫。张明善曲三脚猫,渭水飞熊,见《辍耕录》。家香铁侍诏云:吾乡开标场赌标者,每四字作一句,其十二字分作三句者,名曰三脚猫。华润庭云:吴俗呼乞养子为野猫,谓人矫诈为赖猫,习拳勇者为三脚猫。又按:偷食猫儿改不得,见《杂纂二续》;“哪个猫儿不吃腥”,见《元曲选》;“依样画猫儿”,“寒猫不捉鼠”,并见《五灯会元》;猫头公事、猫口里挖食、猫哭老鼠假慈悲,俱见《谈概》及《庄岳委谈》[俗传笑话,谓一日者鼠见猫颈悬念珠,群以为是已归佛,必然慈悲,吾辈可以无恐。然而未可深信,先令小鼠过之,猫伏不动;次令中鼠过之,亦不动,大鼠信其无他,最后过之,猫忽突起擒而毙之,群鼠于是抱头窜去,曰:此假慈悲,此假慈悲])。

又如《通俗编》所载:猪来贫,狗来富,猫来开贸库。又狗来富,猫来贵,猪来主灾晦。至朝餧猫,夜餧狗,此又见于《月令广义》。世俗又以捕役与偷儿混处称为“猫鼠同眠”,此四字见《唐书浙谚》。又有猫哥狗弟之谓,以猫常斥狗,而狗多辟易避去,故韵本有兄猫之文,此亦傅会之说。至于猫儿念佛、猫儿牵砻,此则因其鼾声而云然。瓯俗又以讹索财物者称为猫儿头,以人小器称为猫儿相;若少年勇往,则云新出猫儿强如虎。夫谚虽鄙俚,皆有义理,故古今传诵不替。若《红楼梦》所称钻热炕的(火奄)毛小冻猫,此则满州人之口腔也。

汉又按:猫不列于六畜,而猫犬连称殆亦不少,如狗来富,猫来贵,朝餧猫,夜餧狗,以及猫哥狗弟之外,即瓯俗清明猫犬戴柳圈,皆属连类所及。又俗谚:六月六,猫狗浴。家香铁《消夏诗:家家猫狗浴从窥。又无名氏《硕鼠传》云:今是获不犬不猫。又数九歌:六九五十四,猫狗寻阴地。至于五代卢延让应举诗“饿猫临鼠穴,饶火舔鱼砧”见赏主司,遂获登第,人谓得猫犬之力,此则尤显焉者也。

华润庭云:猫虽不列于六畜,然性驯良者,能解人意,所以得人爱护者,亦物性有以致之耳。

余好食鱼,客有讥之云:“闻君记载猫典,可知冯驩为猫之后身乎?”问何以见之,曰:“于其弹铗见之。”余曰:“然,余固冯驩之后身也,其知焉否?”相与哑然(自记)。

故事

人物相因缘,则事端生焉,历劫不磨,遂成掌故,猫之系于人事亦多矣。语云:前事不忘,君子取鉴于古,异闻足录,学者结绳于今,吾故用是孜孜焉。辑故事。

孔子鼓琴,闵子闻之,以告曾子:“响也,夫子之音,清澈以和,今也更为幽沈之声,何感至斯乎?”入而问焉,孔子曰:“然,响见猫方捕鼠,欲其得之,故为之音也。”(孔丛子)

连山张大夫搏,好养猫,众色备有,皆自制佳名,每视事退至中门,数十头曳尾延颈盘接而入。常以绿纱为帷,聚猫于内以为戏,或谓搏是猫精(南部新书)。

武后有猫使,习与鹦鹉并处,出示百官传观未遍,猫饥博鹦鹉食之,后大慙(唐书)。

武后杀王皇后及萧良娣,萧詈曰:“愿武为鼠我为猫,生生世世扼其喉!”后乃诏六宫毋畜猫(旧唐书)。

猫别名天子妃,见《鹤林玉露》,盖萧妃被杀,临死有我愿为猫武为鼠之语,故有是称(梁绍壬《秋雨盫笔记》)。

卢枢为连州刺史,尝望月中庭,见七八白衣人曰:“今夕甚乐,但白老将至,奈何?”须臾,突入阴沟中,遂不见。后数日,罢郡归家,有猫名曰白老,于堂西阶地下获鼠七八头(稽神录)。

元和初,上都恶少李和子,常攘狗及猫食之。一日,遇紫衣吏二人追之,谓猫犬四百六十头论诉事,和子惊惧,邀入旗亭,以酒酬鬼,求为方便。二鬼曰:“君办钱四十万,为假三年命。”和子遽归贷衣,具凿楮钱焚之,见二鬼挈其钱去。及三日,和子卒,鬼言三年盖人间三日也(段成式支诺皋)。

薛季昶梦猫伏卧堂限上,头向外。以问占者张猷,猷曰:“猫者爪牙也,伏门限者,阃外之事,君必知军马之要。”果除桂州都督,岭南招讨使(朝野佥载)。

贞元时,范阳卢顼家钱塘,有一妇人,不知何来,直诣其婢小金所,自言姓朱,时来去。一日天寒,小金爇火,妇人至,怒踏其火,即灭,并以手批小金。后数日,妇人至,抱一物如貍状,尖嘴捲尾,纹斑如虎,谓小金曰:“何不食我猫儿?”复批之,云是野貍(唐张泌尸婿传)。

裴宽子諝,好诙谐,为河南尹。有妇人投状争猫儿,状云:若是儿猫,即是儿猫;若不是儿猫,即不是儿猫。諝大笑,判云:儿猫不识主,傍我捉老鼠,两家不须争,将来与装諝。遂纳其猫,两家皆哂之(开元传信记)。

《稽神录》:建康有卖醋人某,畜一猫,甚佼健。辛亥岁六月猫死,不忍葬,置之座侧。数日,腐且臭,不得已,携弃秦淮河。既入水,猫活,某自下水救之,遂溺死。而猫登岸,走金乌铺,吏获之,缚置铺中,出白官司,将以其猫为证。既还,则已断其索,啮壁而去矣,竟不复见(太平广记)。

《闻奇录》:进士归系,暑月与一小孩儿于厅中寝,忽有一大猫叫,恐惊孩子,使仆以枕击之,猫偶中枕而毙,孩子应时作猫声,数日而殒(太平广记)。

平陵城中有一猫,常带金锁,有钱飞若蛱蝶,土人往往见之(酉阳杂俎)。

龙朔元年,涪城鼠猫同处。鼠象窃盗,猫职捕鼠,反与同处,废职容奸(《新唐书五行志》一本作濬州)。

陇右节度使朱泚,于军士赵贵家得猫鼠同乳不相害,笼而献之。宰相常衮率群臣贺,崔祐甫曰可弔不可贺,因献《猫鼠议》(唐书代宗纪)(汉按:崔祐甫《猫鼠议》曰:《礼记郊特牲》篇曰:迎猫为其食田鼠也,猫之食鼠,载在礼经,以其除害利人,虽微必录。今此猫对鼠不食,仁则仁矣,无乃失其性乎?何异法吏不触邪、疆吏不捍敌,以若称庆,殆所未详。恐须申命宪司,察听贪吏,戒诸边堠毋失徼巡,猫能致功,鼠不为害)。

《闻奇录》:李昭嘏当应进士试之先,主司昼寝,见一卷在枕前,乃昭嘏名,令送还架上。复寝,有一大鼠啣嘏卷送枕前,如此再三,来春嘏遂获及第。因询之,乃知其家三世不养猫,盖鼠报也(太平广记)。

宝应中,有李氏子,家于洛阳,其世以不杀,故家未尝畜猫,所以宥鼠之死也,迨其孙亦能世祖父意。尝一日,李氏大集其亲友,会食于堂,既坐而门外有数百鼠俱人立,以前足相鼓如欣喜状,家人惊异,告于李氏,亲友乃空其堂纵观之,人去尽,堂忽摧圮,其家无一伤者。堂既摧,鼠亦去。悲夫,鼠固微物也,尚能识恩而知报如此,而况人乎(宣室志)。

永州有人以生年值子,鼠为子神,因爱鼠不畜猫,仓廪庖厨,悉以恣鼠不问,由是室无完器,椸无完衣(柳宗元文集)。

李义府柔而害命,人称李猫(唐书)。

华润庭云:李猫,韵府作人猫。

李回秀所居犬乳邻猫,中宗以为孝感,旌其门(白孔六帖)。

余在辇毂,见揭小榜曰:虞大博宅失一猫,色白,名雪姑(清异录)。

江南李后主子岐王,方六岁,戏佛前,有大琉璃瓶为猫所触,剨然坠地,因惊得病而死,诏徐铉为誌,其弟锴谓铉曰:“此文虽不必引猫事,但故实颇记否?”铉疏二十事,锴曰:“适已忆七十余事。”铉曰:“楚金人大能记忆。”明旦,又言夜来复得数事(邵思野说)。

居士李巍,求道雪窦山中,畦蔬自供。有问巍曰:“日进何味?”答曰:“鍊鹤一羹,醉猫三瓶。”(清异录)

郭忠恕,逢人无贵贱,但口称猫(苏东坡《郭忠恕画赞》)(汉按:陆游诗:偶尔作官羞问马,颓然对客但称猫。汪钝翁诗:呼我不妨频应马,逢人何敢遽称猫。见葛翼甫《梦航杂说》(放翁又有“彩猫餻上,菊初黄之”之句,时亦呼猫如恕,见今宋芷湾诗)。

王笠舫《衍梅诗》“藤墩又手懒称猫”,见《绿雪堂诗集》。

龚晃仲自言:其祖纪与族人同应进士举,其家众妖竞作,乃招女巫徐姥治之,有一猫卧炉侧,家人指谓巫曰:“吾家百物皆为异,不为异者独此猫耳!”于是猫亦人立,拱受而言曰:“小的不敢!”姥大惊。数日,二人捷音并至(续墨客挥犀)。

苏东坡奏疏云:养猫以捕鼠,不以无鼠而养不捕之猫。余谓不捕鼠犹可也,不捕鼠而捕鸡则甚矣。疾视正人,必欲尽击之,非捕鸡乎(鹤林玉露)?

庆元中,鄱阳民家有一猫带数十鼠,行止食息皆同,如母子相哺(文献通考)。

秦桧小女名童夫人,爱一狮猫,忽亡之,立限命临安府访求,凡狮猫悉捕至,而皆非也。乃赂入宅老卒询其状,图百本于茶肆张之,后嬖人恳之乃已(老学庵笔记)(汉按:《西湖志余》作秦桧女孙,封崇国夫人,其亡去狮猫后,府尹曹泳因嬖人以金猫赂恳,乃已)。

宋有卢仙姑者,指猫而问蔡京曰:“识此否?此章惇也。”意盖讽京(渊鉴类函)。

万寿寺有彬师者,善谑,尝对客,猫居其旁,彬曰:“鸡有五德,此猫亦有之。见鼠不捕,仁也;鼠夺其食而让之,义也;客至设馔则出,礼也;藏物虽密,能窃食之,智也;冬必入灶,信也。”客为绝倒(《挥尘新谈》按蔡元放批《列国志》,引用此节,以宋襄公之仁义,全类斯猫)。

道州狗子无佛性也,胜猫儿十万倍(指月录)。

佛法功夫,举起话头时,要历历明明如猫捕鼠。猫捕鼠,睁开两眼,四脚撐撐,只要挐得鼠,到口始得,纵有鸡犬在旁,俱不暇顾。参禅亦复如是,若才有别念,非但鼠不能得,兼走却猫儿(禅宗直指石氏传家宝)。

宋绍兴中,全椒寺僧养猫犬各一,甚灵。仆遇劫盗被杀,犬能随嗥,咬衣卒使盗获伙法。寺僧死,猫为守尸数日,不为鼠坏(续太平广记)。

大穗十年,杭州路陈言有等结交官府,遇公事,无问大小,悉投奔嘱托关节,俗号猫儿头(元典章)。

景泰初,西番贡一猫,道经陕西庄浪驿,或问猫何异而上供,使臣请试之。乃以铁笼罩猫,纳于空室,明日起视,有数十鼠伏死笼外。云此猫所在,虽数里之外,鼠皆来伏死,盖猫中之王也(续已编并见《华彝考》)(汉按:叶观《海虫谭》未刻编:乾隆五十八年,琉球国进贡有篆黄猫一头,云猫之所在,三十里外无鼠。裾此,则视景泰猫王,其神异处奚啻倍蓗。张孟仙云:温郡颜姓有猫,神于祛鼠,凡鼠在屋上,猫一呼声,则鼠辄落地,其家甚宝之,人乞不与,后竟被窃失去)。

姚百徴云:近潘少城明府,由镇平携至普宁一猫,所谓乌云盖雪者也,鼠行梁间,能于平地腾攫而得之,亦猫之矫捷罕睹者。

湘潭张博斋云:戚家畜一猫,数年不见其捕一鼠,而鼠耗亦绝。一日,修葺住房,其猫所常伏卧之地板下,死鼠数百,然后知此猫之善于降鼠,是即华润庭所云猫之捕鼠,能聚鼠为上也。

前朝大内猫狗,皆有宦名食俸;中贵养者,常呼猫为老爷(宋牧仲《筠廊偶笔》)。

明万历时,御前最重猫,其为上所怜爱。及后妃各宫所畜者,加至管事职衔,且其称谓更奇,牝者曰某丫头,牡者谓某小厮。若已骟者,则呼为某老爹,至进而有名封,直谓之某管事。但随内官数内,同领赏赐,此不过左貂辈,缘以谿壑。然得无似高斋之郎君仪同耶。又猫性喜跳,宫中圣胤初诞未长成者,间遇其相遘而争,相诱而嗥,往往惊搐成疾,其乳母又不欲明言,多至不育,此皆内臣亲道之者,似亦不妄。又尝见内臣家所畜骟猫,其高大者逾于寻常家犬,而犬又贵小种,其最小者如波斯金线之属,反小于猫数倍,每包裹置袖中,呼之即自出,能如人意,声甚雄,般般如豹(野获编)。

黄香铁侍诏云:明熹宗好猫,猫儿房所饲十五成群。牡者人称某小厮,牝者称丫头,或加职衔,称某老爷,比中官例关赏,见陈悰大《天启宫词注》,其诗云“红罽无尘白昼长,丫头日日侍君王”,丫头即指此。

昔檀默斋尝谓袁淑册封驴为庐山公,豕为大蘭王,此二畜蠢秽不堪,何克当此?若猫犬有功于世,反无名号,殊为阙典,因戏封猫为清耗尉,甚有韵致,此张讯渡先生述于余者(王朝清《两窗杂录》)(汉按:猫犬之封,予尝述之王荫斋明府,以为猫可称都尉,然犹不足以尽其长,因加以书城防御使,兼尚衣监太仓中郎将,世袭万户候罔替,尤为允当。于是属汉代拟诰文,韵人韵事,不可不记也。王荫斋名曾樾,直隶名孝廉,道光丁未权江西长宁县篆时,汉在其幕中,公余闲话,戏谈及此,明年荫斋奉讳北旋,予亦南还。今有《猫苑》之编,搜箧中,则代拟之诰稿尚存,附录于此,用以博粲:承恩阀阅,谁为出类之材?除害闾阊,本重非常之绩,盖刚亦不吐,厉而能温,既夕惕之弗忘,自日升之允叶,咨尔猫公,系分麟族,独擅雄姿技奏驹埸,久推灵捷,聪耳目而无有或爽,明干可嘉,弃皮毛而不食其余,廉隅亦饬。矧夫陋彼倚门狂吠,备言猘犬之当烹憎其夺路横伤,极谓贪狼之可杀,用是贤声益著,可期耗类永清,是故爪牙寄任,虎威早树于王家,博击宣劳,鼠窃全消于民户,功而不伐,赏则宜优,可特封为清耗都尉、书城防御使,兼尚衣监、太仓中郎将,世袭万户侯罔替。于戏高而不危,飞腾常超彼梁栋,守而弗失,出入肯越乎藩篱,卓著贞恒,悉捐逸豫,书城永固,可长邀一字之褒;衣裤无伤,岂枉有三裭之辱。况已社清凭祟,不待议熏,仓足腐红,奚虞肆劫,考绩更书夫鴽化,策勋靡忝于麟称,允宜眠锡重氊,食增鲜脍,诞敷贲命,勉尔初心,毋蹈屯膏,膺兹异数。

临安北内外西巷,有卖熟肉翁孙三,每出,必戒其妻曰:“照管猫儿,都城并无此种,莫令外人闻见,或被窃去,绝吾命矣。我老无子,此与吾子无异也。”日日申言不已,乡里数闻其语,心窃异之,觅一见不可。一日,忽拽索出,到门,妻急抱回。其猫乾红色,尾足毛发尽然,见者无不骇异。孙三归,责妻漫藏,箠詈交至。已而浸淫于内侍之耳,即遣人啖以厚值,孙峻拒,内侍求之甚力,反覆数回,仅许一见。既见,益不忍释,竟以钱三百千取去,孙流泪复箠其妻,尽日嗟怅。内侍得猫喜极,欲调驯,然后进御,已而色渐淡,及半月全成白猫,走访孙氏,已徒居矣。盖用染马缨法,积日为伪,前之告戒箠怒,悉奸计也(智囊补)。

宏治元年,潮阳县举人萧瓒家牝犬乳猫,夜则同宿,一如其子。时瓒兄弟七人友爱,故有此征,以为和气所感(潮州府志)。

万历间,宫中有鼠大与猫等,为害甚剧,遍求佳猫,辄被噉食。适异国贡狮猫,毛白如雪,抱投鼠屋,阖其扉,潜窥之。猫蹲良久,鼠逡巡自穴中出,见猫怒奔之,猫避登几上,鼠亦登,猫则跃下,如此往覆,不啻百次,众咸谓猫怯。既而鼠跳踯渐迟,蹲地少休,猫即疾下,爪掬顶毛,口啮首领,辗转争持间,猫声呜呜,鼠声啾啾,启扉急视,则鼠首已嚼碎矣,然后知猫之避,非怯也,待其惰也,彼出则归,彼归则复,用此智耳(聊斋志异)。

盐城令张云,在仕养一猫,甚喜。及行取御史,带之同行,至一察院,素多鬼魅,人不敢入,云必进宿。夜二鼓,有白衣人向张求宿,被猫一口咬死,视之,乃一白鼠,怪遂绝(坚瓠集)。

陆墓一民,负官租,空室出避,家独一猫,催租者持去,卖于阊门徽铺,徽客颇爱玩之。已年余,民过其地,人丛杂中,猫忽跃入其怀,为铺中见,夺之而去,猫辄悲鸣,顾视不已。民夜卧舟中,闻板上有声,视之,猫也,口衔一绫帨,帨内有银五两余。民贫甚,得银大喜,明晨见有卖鱼者,买鱼饲之,饲不已,猫遂伤腹死,民哀而埋之(坚瓠集)。

陈笙陔云:杭州城内金某素贫,其家所养猫一日忽啣龙凤钗一对来,明珠满绉,价值千余缗。以作本贸迁,家道日盛,十余年间,竟成巨富。其老母爱惜此猫,无殊珍宝,另建一楼及床帐居之。凡有携猫求售,必如值收买,积数百头,喂养婢仆亦数人。猫有死者,皆冢而瘗之,至今不衰,此乾隆季年间事,杭人盖无不知者。

嘉庆乙卯,台州太平县船户丁姓,泊舟沙头,因猫失水,下沙救之,脚踏一物,检之则一小木匣,有银百余两,而猫竟淹毙焉(汉自记)(汉按:猫献金宝,使主人发家,虽猫之义,亦由主人有德以应之。但陆墓之猫,享报未久,辄以伤食而亡,以视金姓猫,福禄相去何如。然而两家之报德酬庸,可谓不遗余力,若船户之猫,真不幸矣)。

毕怡安小姨子爱猫。一日,席上行酒令传花以猫叫声饮酒为度。每巡至怡安,猫必叫,怡安不胜酒创,疑甚,察之,则知小姨子故戏弄之,凡花传至怡安,辄暗掐猫一指使叫云(聊斋志异)。

金陵闾右子,荡覆先业,不胜逋责,决意自尽。一日,市酒肴与妻示诀,夫妻对泣,不忍饮食,遂相与缢焉。家有猫,哀鸣踯躅,其肴在案不顾也,数日,不食死(奕贤编)。

有李侍郎,从苗疆携一苗婆归,年久老病,常伏卧。尝养一猫,酷爱之,眠食必共。其时里中传有夜星子之怪,迷惑小儿,得惊痼之疾,远近惶惶。一日,有巫婆云能治之,乃制桃弓柳箭,系以长丝,伺夜星子乘骑过,辄射焉,丝随箭去,遣人迹之,正落某侍郎家。忽婢子报老苗婆背上中箭,视之,已懵然,而所畜之猫尚伏胯下,然后知老苗婆挟术为祟,而常以猫为坐骑也(夜谭随录)。

江宁王御史父某,有老妾,年七十余,畜十三猫,爱如儿子,各有乳名,呼之即至。乾隆巳酉,老奶奶亡,十三猫儿绕棺哀鸣,喂以鱼飧,流泪不食,饿三日,竟同死(子不语)。

沂州多虎,陕人焦奇寓于沂,素神勇,入山遇虎,辄手格毙之。有钦其勇,设筵款之,焦乃述其生平缚虎状,意气自豪。倏一猫登筵攫食,主人曰:“邻家孽畜,可厌乃尔!”无何猫又来,焦奋拳击之,肴核尽倾碎,而猫已跃伏窗隅,焦怒,逐击之,窗檽亦裂。猫一跃登屋角,目耽耽视焦,焦愈怒,张臂作捦缚状,而猫嗥然一声,过邻墙而去,主人抚掌笑,焦大慙而退。夫能缚虎而不能缚猫,岂真大敌勇、小敌怯哉(谐铎)。

一家有巨鼠为害,诸猫皆为所毙。后西贾持一猫至,索五十金,包可除鼠。因买置仓中,鼠至,猫匿身于谷,仅露其首。鼠过其前,初若不见者,俟鼠稍倦,乃突出衔之,互相持,日许,鼠竟毙焉,猫亦力尽而死,称鼠重三十觔(新齐谐)。

闽中某夫人,喜食猫,得猫则先贮石灰于罂,投猫于内,而灌以沸汤,猫为灰气所蚀,毛尽脱,不烦撏治,血尽归于臓腑,肉白莹如玉,云味胜鸡雏十倍也。日日张网设机,所捕杀无蒜。后夫人病危,呦呦作猫声,越十余日乃死(阅微草堂笔记)。

天门蒋丹林都宪京寓,有子母猫依依几席前,每日必俟母猫先食毕而后食。家信因偶及之,时都宪为奉天府丞,其母尚在,都宪常殷慕念,人以为孝感所致。都宪乃感叹,作猫侍母食歌二章,一时沈阳同寅皆詠其事(蒋笙陔殿侯父丹林自记年谱注)。

邹泰和学士,有爱猫之癖,每宴客,召猫与孙侧坐,赐孙肉一片,必赐猫一片。督学河南,按临商邱,失一猫,严撴督县捕寻。令苦其烦,则以印文覆之,有云:遣役挨民户搜查,宪猫无获(随园诗话)(汉按:古今有名贤、有猫癖者多矣,若昔之张大夫、今之邹学士之好猫,则尤酷尔。近年玉环厅某司马,有八猫,皆纯白色,号八白。常用紫竹稀眼柜笼之,分四层,每层居二猫,行动不分远近,必携以从,此亦可谓酷于好矣。

刘少涂云:姚伯昂副宪元之,养一黑猫,形相如虎,甚爱之,且亲为绘于轴。余于公京邸中见之,觉神气如生,副宪固精于绘事也。

陶文伯云:画家有九九消寒图,《豹影纪谈》载:石湖居士戏用乡语云:八九七十二,猫儿寻阴地。

又云:俗以事不尽善者,谓之三脚猫。嘉靖间,南京神乐观道士袁素居果有一枚,极善捕鼠,而走不成步,循簷上壁如飞也,见《七修类稿》。

又云:元新官出京,有应盘缠者,同去就与管事,谓之猫儿头,见《七修类稿》,此即今之所谓带肚者也。

刘月农巡尹云:山东临清州产猫,形色丰美可珍,惟耽慵逸,不能捕鼠,故彼中人以男子虚有其表而无才能者,呼之为临清猫。

合肥龚之麓宗伯所宠顾夫人,名媚,性爱貍奴,有字乌员者,日于花栏绣榻间徘徊抚玩,珍重之意,踰于掌珠,饲以精餐嘉鱼,过餍而毙,夫人惋悒累日,至于辍膳。宗伯特以沉香斵棺瘗之,延二女僧,建道场三昼夜(钮玉樵《觚膡》)。

江西崇仁县沈公侧室,尝养猫数十只,各色咸备,系以小铃,群猫聚戏则琅琅有声。每日有猫料一分开销。沈公,嘉庆拔贡,名棠。

刘庚卿先生(华杲)云:俞青士之母好猫,常畜百余只,雇一老妪专事喂养。闺房之内,枕边几上,镜台衣桁之间,无处非猫也。青士暨其尊公之幕囊宦囊,每岁为猫料所销,诚不少也。

吴云帆太守云:高太夫人,系颖楼先生正室,小楼观察之母也,为浙中闺秀,颇好猫,尝搜猫典,著有《衔蝉小录》行于世(夫人名荪薏,字秀芬,会稽孙姓,著有《贻砚斋诗集》)(汉按:猫之贻爱于闺阁者有如此,以视前篇所载李中丞、孙闽督两闺媛之所好尤为奇僻,然终不若高太夫人之好,且为著书以传,斯真清雅。惜此《衔蝉小苦》一时觅购弗获,无从採厥绪余,光我陋简[孙子然云,夫人有詠猫句云:一生惟恶鼠,每饭不忘鱼。子然,名伸安,夫人族弟])。

品藻

蠢动杂生之中,有一物能得名贤叹赏、词人题詠,则其为生也荣矣。然非有德性异能,岂易致哉。古今来品题文藻,旁及猫者匪少,盖猫固有德性异能也。有修获此,乌得不为猫荣。辑品藻。

《诗经》:有猫有虎。

《庄子》:独不见夫猫性乎,卑身而伏,以俟遨者(原注:遨,遨游也),东西跳梁,不避高下(渊鉴类函)。

又骐骥骅骝,一日千里,捕鼠不如貍狌,言殊技也。

尹文子:使牛捕鼠,不如貍狌之捷。

《史记东方朔传》:骐骥騄駬,飞兔驎駵,天下之良马也,将以捕鼠,不如跛猫。

《淮南子》:审毫厘之计者,必遗天下之大数;不失小物之选者,惑于大事,譬犹貍之不可使博牛、虎之不可使博鼠也。

《八紘译史》:高昌国不朝贡,唐使人责之,国王曰:“鹰飞于天,雉窜于蒿,猫游于室,鼠安于穴,各得其所,岂不快哉?”(汉按:此与《朝野佥载》所云“缚虎与猫,终无脱日”,其境界舒结不同,迥然矣。)

《谈苑》:使骐骥捕鼠,不如百钱之猫。

唐崔日用台中词曰:台中鼠子直须谙,信足跳梁上壁龛,倚翻灯脂污张五,还来齧带报韩三。莫浪语,直王相,大家必若赐金龟,卖却猫儿相报赏(汉按:《诗序》:崔为御史中丞,赐紫,未得佩鱼。尝因宴撰词云云,中宗即以金鱼赐焉)。

黄香铁侍诏云:唐卢延让业诗,二十五举方登一第,有“饿猫临鼠穴,馋犬舐鱼砧”句,为成中令汭见赏。又有“栗爆烧氊破,猫跳触鼎翻”之句,为王先主建所赏。尝谓人曰:生平投谒公卿,不意得力于猫儿狗子也(汉按:唐人詠猫诗甚少,胡知鹾笛湾云,路德延小儿诗“猫子綵絲牵”,又元稹江边诗“停潦鱼招獭,空仓鼠敌猫”,此又卢延让猫诗之嚆矢也)。

黄山谷、谢周元之送猫诗:养得猫奴立战功,将军细柳有家风。一篮未免鱼餐薄,四壁常令鼠穴空(汉按:陆放翁云,先君尝读山谷猫诗,而叹其妙)。

罗大经猫诗:陋室偏遭黠鼠欺,貍奴虽小策勋奇,扼喉莫谓无遗力,应记当年骨醉时。

张无尽猫诗:白玉狻猊藉锦茵,写经河上净明轩。吾方大谬求前定,尔亦何知不少喧。出没任从仓内鼠,钻窥宁似槛中猿。高眠永日长相对,更为冬裘共足温。

林希逸,戏号麒麟猫,诗:道汝含蝉实负名,甘眠昼夜寂无声,不曾捕鼠只看鼠,莫是麒麟误托生?

金国李纯甫猫饮酒诗:枯肠痛饮如犀首,奇骨当封似虎头。尝笑庙谟空食肉,何如天隐且糟邱。书生幸免翻盆恼,老婢仍无触鼎忧。只向北门长卧护,也应消得醉乡侯。

《委巷丛谈》:古人詠猫绝句甚多,而用意各别。黄山谷乞猫诗云“秋来鼠辈欺猫死,窥瓮翻盆搅夜眠,闻道貍奴将数子,买鱼穿柳聘啣蝉”喻小人得志,冀用君子之意。刘子亨云:“口角风来薄荷香,绿阴庭院醉斜阳,向人只作狰狞势,不管黄昏鼠辈忙。”语涉讪刺。刘潜夫云:“古人养客乏车鱼,今尔何功客不如。食有溪鱼眠有毯,忍教鼠啮案头书。”语稍含蓄,而督责亦露。陆务观云:“裹盐迎得小貍奴,尽护山房万卷书。惭愧家贫策勋薄,寒无氊坐食无鱼。”庶乎厚施薄责而报者自愧。惟刘伯温云:“碧眼乌圆食有鱼,仰看蝴蝶坐阶除。春风荡漾吹花影,一任人间鼠化鴽。”真豁达含宏,法禁不施而奸宄自化,信乎王佐才也(全浙诗话)。

林逋猫诗:纤钩时得小溪鱼,饱卧花荫兴有余。自是鼠嫌贫不到,莫慙尸素在吾庐(汉按:《全浙诗话》引屠隆珂《雪斋外集》,以此为史弥远题黄荃画帧,其画则山丹下卧一猫也。予初录而读之,辄觉口吻不类,盖史权相也,何有“鼠嫌贫不到”之语。属之和靖,则情神逼肖,且史亦才士,何用盗诗。以见古今题画之作,多不足恃,而铅椠家诚不可以不考也)。

蔡天启乞猫诗:厨廪空虚鼠亦饥,终宵齩齧近灯帷。腐儒生计惟黄卷,乞取衔蝉舆护持。

王良臣题画猫云:三生白老与乌圆,又现吴生小笔前。乞与王家禳鼠祸,莫教虚费买鱼钱。

柳贯题睡猫图云:花阴闲卧小于菟,堂上氍毹锦绣铺。放下珠簾春不管,隔笼鹦鹉唤貍奴。

元好问题醉猫图云:窟边痴坐费工夫,倒輥横眠却自如。料得先师曾细看,牡丹花下日初斜。又:饮罢鸡苏乐有余,花阴真是小华胥。但教杀鼠如山了,四脚撩天却任渠。

张思廉作缚虎行白门弔吕布诗:捽虎脑,截虎爪,眼视虎,如猫小(瞿佑《归田诗话》)。

李璜以二猫送友人诗录一:衔蝉毛色白如酥,搦絮堆绵亦不如。老病毗耶须减口,从令休叹食无鱼。

文徵明乞猫诗:珍重从君乞小貍,女郎先已办氍毹。自缘夜榻思高枕,端要山斋护旧书。遣聘且将盐裹篛,策勋莫道食无鱼。花阴满地春堪戏,正是蚕眠二月余(詠物诗选)。

张劭懒猫诗:豢养空勤费夜呼,性慵奈像主人何。鬚燃灶穴防寒早,目送跳梁戒杀多。食少鱼腥春闷闷,眠残花影雪皤皤。长卿四壁虽如水,谁管偷诗物似梭(同上)。

按《随园诗话》,武林女士王樨影懒猫诗云:山斋空豢小貍奴,性懒应惭守敞庐。深夜持斋声寂寂,寒天媚灶睡蘧蘧。花阴满地闲追蝶,溪水当门食有鱼。赖是鼠嫌贫不至,不然谁读五车书。

姚之骃詠猫五言排律云:旧读迎猫礼,无教忽百钱,似人愁白老,重尔号乌圆。灵岂萧妃化,名嗤义府传,戏群藏绿帐,分列坐青(禾儃去单人边)。张目俄如线,垂头恐裂鞭,害苗旌见食,互乳能见贤。修职辞仁者,为威故赫然,貍奴方欲战,鼠辈敢同眠。竺国元依佛,天壇已唤仙,花阴无饱卧,寄语聘衔蝉。

袁子才、谢尹望山相国赠白猫诗:貍奴真个赐贫官,惹得群姬置膝看。鼠避早知来处贵,鱼香颇觉进门欢。果然绛帐温存久,不比幽兰付侍难(公先赐兰,已萎)。寄语相公休念旧,年年书札报平安。

王笠舫衍梅猫鬼诗云:隋文下诏搜蛊毒,独狐陀诛母高族。助鬼为虐徐阿尼,如养乌鬼家祭之。修仙不随燕真去,成精却伴张搏嬉。又猫鬼图诗:纸灰团作蝴蝶戏,药汁舐作鱼腥吞(汉按:笠舫山阴人,道光年以进士令广西,有《绿雪堂集》)。

端木鹤田(国瑚)诗云:玉面貍儿妖似姝(太鹤山房集)。

朱联芝猫赞云:硕鼠硕鼠无食我黍,王之爪牙有猫有虎(汉按:朱烽字炼之,温之永嘉场人,本名联芝,有学有行,浮沉乡里而终。著有《纪俗诗》,道光辛卯年卒,盖眇一目而能视者也。

朱联芝瓯中清明纪俗诗:女猫男犬贱称名,杂养贪教易长成。圈颈一般新柳绿,今朝佳节见清明(注见上)。

裘子和鹤参军云:古今詠猫诗颇多,猫之畏寒贪睡尤为诗人作口实,如张无尽之“更为冬裘共足温”,又“高眠日永长相对”;刘仲尹之“天气稍寒吾不出,擢毹分坐与貍奴”;林逋之“饱卧花阴兴有余”,柳道传之“花阴闲卧下于菟”与前明高启之“花阴猫卧日初高”,国朝女使袁宜之之“乱书常被懒猫眠”等句,确为貍奴写照。若卢延让之“饥猫临鼠穴”则写其神情也。苏玉局之“亡猫鼠益丰”则写其功用也,鲁星村之“猫捧落花戏”则写其韵致也,至于刘克庄之詠猫捕燕云“文彩如彪胆智飞,书堂巧伺燕儿微”,是又有感而云然耶!

陶洁甫云:杨光昌句云“桃花林里飞云母,柳树阴中睡雪姑”,是亦睡猫之一证。光昌,国朝湖南人,著有《插花窗集》。

余蓝卿云:吾乡史半楼,有“猫起被余湿”之句,时人呼为“史猫”。史谓李林甫以柔害物,故不理人口,今若此毋乃不雅驯乎?余解之曰:“崔鸳鸯、郑鹧鸪尚矣,然不又有梅河豚乎?河豚犹可,奚有于猫?”史乃悦。

余旧有詠猫一绝,或谓此为怀才之士,不能弃暗投明设说,其知余哉。诗云:驱除鼠耗平生志,何必争言豢养恩。大用不能成虎变,空撐牙爪向黄昏(汉自记)。

汉按:近日相传一儒士詠猫句云“好鱼性与大贤同”,是则硬拉猫入道学矣,良堪捧腹。

何梦瑶猫词:调寄南浦金,锁倦挑笙向阑干,起听秋虫宵语。杨子可曾过,空夸说,萧寺锦衾吟苦。蚕眠二月,裹盐曾记新迎汝?孤负衔蝉名字好,只解朵颐鹦鹉。分明楦个麒麟,问今日何多。逢人呼汝,莫更触璃屏。西来久,往事不堪重数,凭谁好手,来双线花阴午,休道金睛消不得,可也阚如虓虎。

吴石华调寄雪狮儿詠猫有序,钱保馚有雪狮儿詠猫词,竹坨、樊榭、谷人并和之,引征故实,各不相袭,后有作者,难为继矣。余则全用白描,亦击虚之一法也欤?词曰:江茗吴盐,聘得貍奴娇慵不胜。正牡丹花影,醉余午倦,茶醾架底,睡稳春晴,浅碧房欐,褪红时候,燕燕归来还误惊。伸腰懒,过水晶簾外,一两三声。休教划损苔青,只绕在墙阴自在行。更圆睛闪闪,痴看蛱蝶,回廊悄悄,戏扑蜻蜓,蹴果绕间,无鱼惯诉,宛转裠边过一生。新寒夜,伴薰笼斜倚,坐到天明。

明胡侍骂猫文曰:家有白雄鸡,畜之久矣,乃者棲于树巅,而横遭猫啗,乃呼猫俾前而骂之曰:“咄,汝猫!汝无他职,职于捕鼠,以兹大蜡。古也迎汝,不鼠之捕,曰职不举,而又司晨之禽焉是食,计汝之罪,匪直不职而已也。咄,汝猫!相鼠有类,实繁厥徒,或登承尘,或撼户枢,或缘榻荡几,或嗡罇舐盂,或覆奁轧椟,或齰图褫书,汝于是时,傥伺须臾,即不踰房闼而汝之腹以饫,人之害以除矣,其或不然,则但据地长号咆哮。噫呜!虽不鼠辈之克殄,而声之所慑,鲜不缩且逋矣,而寂不汝闻。而宵马其徂,吾不意窥高乘虚,越垣历厨,缘干超枝,攀柯摧荂,而劳苦于一鸡之圈。鼠为人害,汝则保之;鸡具五德,汝则屠之,鼠也奚幸,鸡也奚辜,虽则汝有,不若汝无。无汝则鼠之害不益于今,而鸡之祸吾知免夫(渊鉴类函)。

杨虁畜猫说:敬亭叟之家,毒于鼠暴,乃赂于捕野者,俾求貍之子,必锐于家畜。数日而获,诸忭逾得骏,饰茵以棲,给鳞以茹,抚育之如字诸子。其攫生捕飞,举无不捷,鼠慑而殄影。

毛序始猫弹鼠文:臣猫言,臣以贲皇之同姓,为慞惇之后身,蒙被私恩,获居禁近。鼾睡卧榻之侧,独肯见容;高踞华屋之巅,初不为怪,甚且引登席上,授置台中,食必分肥,坐或加膝。博击毙能言之鸟,竟免诋呵;盘旋乱将覆之碁,辄承嘉悦,凡诸异数,超越同侪,臣何敢辞口舌之劳,致有负爪牙之任。故常效张汤之磔,不欲以义府之柔务俾么庅之党类尽除,方保公家之器物无损,岂彼自务五技,讫持两端,喷喷者不厌烦,訿訿焉且惑听,臣请暴其鬼蜮之状,绝此侏俚之声,谨按搜粟都尉兼掠剩使袭封同穴侯鼠子。本系小丑之尤,冒称诸虫之老,于辰支虽居首,在物类为最微,赋形既消沮不扬,禀性复狡狯莫比,光天化日之下暂尔潜踪,暗室屋漏之中公然逞恶。营窟穴以藏匿,时为兔脱之谋;畏首尾而伏行,更胜狗偷之态,漫云有体,谁谓无牙;连讼遂已穿墉,钻隙何曾忘壁,甚至伤犧牛之角,不顾小郊;学城狐之奸,遽思凭社。粪污江密,实助黄门之谮言;齿啮马鞍,幸赖苍舒之善解。尤可耻者,从乞儿以游戏都市,巧取金钱;见士人而拱揖庭堦,故为妖妄。或渡河而践尾,奚堪侣江渚之鱼虾,至坠地而屠伤,讵能及淮南之鸡犬。纵教幻化,谁复责为其肝。相彼贪飸,何可时满其腹。恶难悉数,罪不容诛,非断以老吏之狱辞,曷歼夫若辈之族属,是使食苗食黍,终致叹于魏风。而在厕在仓,但兴嗟于秦相也。伏惟箝斯甘口,烛其黠心,敕付臣猫,追捕如律,庶皇甫击杨(上麻下女)之首,谴责无逃。萧妃扼武曌之喉,报施不爽。臣愚莽,干冒威严,仰侯指挥。制曰:“尔猫!名虽不列地支,种实传来天竺,念尔祖崇祀于八蜡,既与虎而同迎,乃嗣孙旧窜于三危。常以狮而为号,惟兹鼠耗,叵耐鸱张;孰曰苗顽,正资鸍逐。而昨暂出,彼即肆凶,窥甕翻床,任疾呼而不止;啮书遗矢,欲安寝而无从。尔无忌器不投,定须闻声即捕,尚防抱头而窜,勿容泣血以思,用假便宜,恪共常职(坚瓠集)。

松陵朱长孺(鹤龄)有猫说,借贪猫以喻墨吏,亦有激之言。说曰:余家多鼠患,藏书每被啮蚀。邻家有猫,乞得之,形魁然大,爪牙甚銛。始至,群鼠屏息穴中,私喜鼠患自此弭矣。迨月余患复作,终夜咋咂有声,余怪而视之,则猫与鼠比同寝处,若偈和然。誷其故,猫性贪,嗜饱鱼腥,中厨有庋,见必窃食。鼠觉其然,凡猫之所嗜,鼠必预储以遗之,猫啗而德之,遂一任所为。鼠始以形之大也畏猫,既以所嗜尝猫,终则狎猫豢猫,利有猫,其出而为患也盖无忌。余乃叹曰:“甚哉贪之毒也!使猫无所窃,鼠其敢尝之耶!猫既先鼠为窃,其能禁鼠之群窃耶?畜猫本以捕鼠,而今反以导鼠,且昵之为一,是鼠魁也,曷若去鼠魁,而群鼠之患犹或少弭耶。乃命童子锁其项,絷其足,数而博之,沉之于交衢之溷(同上)。

黄之骏讨猫檄曰:捕鼠将佛奴者,性成巽懦,貌托仁慈,学雪衣娘之诵经,冒尾君子之守矩,花阴昼懒,不管翻盆。竹簟宵慵,由他鑿壁,甚至呼朋引类,九子环魔母之宫;叠背登肩,六贼戏弥陀之座,而犹似老僧入定,不见不闻。傀儡登场,无声无臭,优柔寡断,姑息养奸,遂占灭鼻之凶,反中磨牙之毒。阎罗怕鬼,扫尽威风;大将怯兵,丧其纪律,自甘唾面,实为纵恶之尤。谁生厉阶,尽出沽名之辈,是用排楚人犬牙之阵,整蔡州骡子之军,佐以牛箠,加之马索,轻则同于执豕,重则等于鞭羊,悬诸狐首竿头,留作前车之鉴;缚向麒麟楦上,且观后效之图,共奋虎威,勿教兔脱。

铎曰:昔万寿寺彬师,以见鼠不捕为仁,群谓其诳语,而不知实佛门法也。若儒生一行作吏,以锄恶扶良为要,乃食君之禄,沽己之名,养邑之奸,为民之害。如佛奴者,佛门之所必宥,王法之所必诛者矣(谐铎)。

义猫记云:山右富人所畜之猫,形异而灵且义。其睛金,其爪碧,其顶朱,其尾黑,其毛白如雪,富人畜之珍甚。里有贵人子,见而爱之,以骏马易,不与;以爱妾换,不与;以千金购,不与;陷之盗,破其家,亦不与。因携猫逃至广陵,依于巨富家,亦爱其猫,百计求之不得,以鸩酒毒之。其猫与人不离左右,鸩酒甫斟,猫即倾之,再斟再倾,如是者三,富人觉而同猫宵遁,遇一故人,匿于舟后,渡黄河,失足溺水。猫见主人堕河,叫呼跳号,捞救不及,猫亦投水,与波俱汩。是夕,故人梦见富人云:“我与猫不死,俱在天妃宫中。”天妃水神也,故人明日谒天妃宫,见富人尸与猫俱在神庑下,买棺瘗之,埋其猫于侧。呜呼!虫鱼禽兽,或报恩于生前,或殉死于身后,如毛宝之白龟、思邈之青蛇、袁家儿之大狞犬、楚重瞳之乌骓马,指不胜屈。若猫之三覆鸩酒,何其灵;呼救不得,狥之以死,何其义,又岂畜类中所多见者耶?然其人以爱猫故,被祸破家,流离异域,复遭鸩毒,非猫之几先有以倾覆之,其不死于毒者几稀矣!及主人失足河流,跳叫求援,得相从于洪波之中,以报主人珍爱之恩,以视夫为人臣妾,患至而不能捍、临难不能决者,其可愧也夫(徐岳《见闻录》,并见《虞初新志》说铃)。

张正宣猫赋云:猫之为兽,有独异焉。食必鲜鱼,卧必暖氊,上灶突兮不之怪,登床席兮无或嫌。恒主人之是恋,更女子之见怜,彼有位者仁民,且豢养之兼及。在吾侪为爱物,岂嗜好之多偏,是故张大夫不辞猫精之贻号,而童夫人肯使狮猫之亡旃(王朝清《两窗杂录》)。

赵古农迎猫制鼠说:粤人有患鼠者,思以治之,而未得其术也。适客从外至,谈及鼠患,客曰:“是非猫不为功。”主人曰:“顾安所得猫乎?子盍为我穿柳聘之。”客唯唯而退。明日,果迎猫来,主人深喜谢客,爰命家人贮纱帷内,席以毛毯,饭以溪鱼,日省视之,惟恐逆其意者,噫!主人可谓厚遇此猫矣。然猫亦窃解人意,花阴饱卧,时作虎威,声频喊露,是夜群鼠首两端而不敢出也,主人举家咸慰,以为猫之为功大矣。亡何,有鼠之黠者,挑群鼠而起,伺猫不及见处,唧唧作声,久之翻盆窥壁,鼷者硕者咸集一室,有舞于门者,有拱立而拜揖者,更有交足于颈跳掷者,甚则昼累累与人并行,夜则窃齧斗暴,其声万状。熏之不可,掘之不得,投之而忌乎器。猫怒欲齧之,或反为鼠所齧。于是家人咸咎猫之无能,致见哂于五德,猫郁郁不乐,实亦不解鼠何以至此,且技之绌于鼠也。因鸠群鼠切责之,复理谕之,并告主人厚遇之意,而群鼠无忌如故。由是猫更恚懑不已,曰:“呜呼!鼠之冥顽不灵,恃其五技,殆有甚于邻鼠也,予乌能忍与之同眠乎!无宁使人谓我见几而作,而谓我尸位而素餐可乎?”未几,客复来,主人其告之故,客若有所失,谓主人曰:“知夫猫乎?系本西番,昔为使臣上贡,道经庄浪驿,或试以铁笼,纳空室中,诘朝起视,数十群鼠窜伏笼外。凡所至,数里无敢咆哮者,兹固若此哉。”主人闻之,亦遂止家人之咎猫者,而猫复留。

说者曰:猫则良矣,如黠鼠何。世有食人之食,而不忠其事者,过无可辞。然食人之食,欲忠其事而未由者,咎谁任哉?仲尼曰:“吾未如之何也已。”猫于鼠,又何难焉(汉按:赵古农,番禺人,为粤东老幕友也。此篇为裘子鹤参军抄送,其所措词大有寓意,故特录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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