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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刘寄奴灭寇立功 王孝伯称兵受戮

话说刘牢之,字道坚,彭城人。面紫赤色,生有神力,沉毅多智。太元初,谢元北镇广陵,多募劲勇,牢之以骁猛应选。

谢元任之为将,领精锐为先锋,所往无敌。淮、淝之役,荷坚攻陷寿阳,牢之以五千兵拒之,杀敌万余人,尽收其器械。坚兵失势,大败而归。以功封震威将军,开镇於江北,号曰「北府」。王恭倚为腹心,牢之亦广招劲旅,大积粮储,为恭声援。

军府之盛,诸镇莫及,故王谧荐裕,投其麾下。

裕从谧言,安顿家口,迳投江北而来。行至辕门,见规模严肃,甲仗整齐,果然威风赫赫,比众不同。方欲上前将书投递,忽有两少年,随着仆从数十,昂然乘马而来,到府下骑欲入,见裕手持书帖,伫立阶下,便向前问曰:「君姓甚名谁,到此何干?」裕见问,知是府中人,对曰:「小子姓刘名裕,有王司徒书,引荐到来,欲投帅府效用。」少年曰:「莫非丹徒刘寄奴乎?」裕曰:「是也。」少年喜曰:「闻名久矣!取书帖来,我即代君通报,君且少待,刻即传请也。」说罢便入。

要知两位少年,不是别人,一即牢之子敬宣,一为牢之甥何无忌,出外访友而归。敬宣见裕一表非凡,故下骑相问,知是寄奴,心益喜。不上一回,内即传请,裕振衣而入。行近堂阶,敬宣慌忙趋出,谓裕曰:「家父此时不暇,明日请会,屈兄书斋小坐。」二人携手进内,施礼罢,知是主君公子。少顷、无忌相见,又知是主君的甥,裕暗暗欢喜。未几,设宴上来,敬宣就请赴席,裕亦不辞。三杯之后,彼此谈心,情投意合,殊恨相见之晚。敬宣谓裕曰:「以君之才,他日功名,定出吾二人之上。今幸相遇,愿结义为兄弟,君意可否?」裕大喜。序齿,裕最长,无忌次之,敬宣又次之。对天下拜,共誓生死不相背负。结义毕,重复入席饮酒。怀抱益开。饮至更深方歇。是夜,裕即宿於府内。明日进见牢之,相与慷慨论事,雄才大略,时露言表。牢之起立曰:「君位当出吾上,今屈君以参军之职,共襄军事。」裕再拜受命。裕遂迎其母弟,共居江北。

时东莞有臧俊者,善相人,为郡功曹。生一女,名爱亲,其母叔孙氏,梦吞月而孕,容貌端严,举动修整。俊贵其女,谓他日必母仪天下,故不轻许人,年二十,尚待字闺中。一日俊至北府,见裕奇之,遂自诣门请曰:「闻君未娶,家有弱息,愿奉箕帚。」裕曰:「吾功业未就,志在驱驰,未暇有室也。」其母在内闻之,呼裕入曰:「吾闻臧女甚贤,汝不可却。」裕遂娶之,即武敬臧皇后也。

当是时,北府人才济济,若刘毅、孟昶、高雅之、诸葛长民等,皆一时豪俊,无不乐与裕游。裕益广结纳,敦意气,以故远近之士,皆归心焉。一日,牢之召裕谓曰:「吾闻三吴之地,近遭海寇作乱,郡邑皆失,吾欲讨之而无朝命,奈何?」裕曰:「拜表即行可耳。」表未发,俄而诏至,命牢之都督吴郡诸军事,引兵进讨。牢之接诏大喜,遂会集请将,下令曰:「军之勇怯,系於前锋,谁能当此任者?」裕应声而出,愿为前部、牢之即命为先锋,领兵三千,先日起发,然后大军继进。

你道海贼从何而起?先是瑯玡人孙泰,师事钱塘杜子恭。子恭有秘术,尝就人借瓜刀一把,其主向索,子恭曰:「当即相还耳。」既而借刀者行至嘉兴,有鱼跃入船中,破鱼腹,得一刀,视之即子恭所借者,其神效类如此,以故人争信之。子恭死,泰传其术,诳诱百姓,奉其教者,竭资产,进男女以求福。王珣为钱塘守,治其妖妄之罪,流之广州。其后王雅悦其术,荐之孝武,云知养性之方。孝武召语大悦,授以内职,后迁新安太守。泰知晋祚将终,收合徒众,聚货巨亿,将谋不轨,三吴之人多从之。会稽内史谢輶发其罪,朝廷诛之。其姪孙恩,逃入海中,愚民犹以为泰实未死,登仙去矣,就海中资给恩,恩乃聚合亡命,得百余人,出没海边。时东土饥谨,盗贼窃发。

恩乘民心骚动,率其党,自海岛突入,杀上虞令,旬日之间,有众数万,於是进攻会稽。会稽内史王凝之,右军羲之子也。妻谢道韫,安西将军谢奕之女,幼聪悟,有才辨,叔安石爱之。

七八岁时,安问《毛诗》何句最佳,道韫称:「吉甫作颂,穆如清风」数句。安歎其有雅人深致。又遇雪下,安问此何所似,其兄子朗曰:「散盐空中差可拟。」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安深歎赏。及长,适凝之。以凝之少文,常厌薄之,归宁,意甚不乐。安慰之曰:「王郎逸少於,亦不恶,汝何恨也?」答曰:「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复有封、胡、羯、末,不意天壤之间,乃有王郎。」封谓谢歆,胡谓谢朗,羯谓谢玄,末谓谢川,皆其小字也。后凝之为会稽内史,一家同到治所。凝之弟献之,尝与宾客谈论,词理将屈。道韫遗婢谓献之曰:「请为小郎解围。」乃设青绫步障自蔽,与客复申前议,客不能屈。由是才名四播。及孙恩作乱,人心惶惶,而凝之世奉天师道,不发一兵,亦不设备,日在道室,稽颡跪祝。官属请出兵禦寇,凝之曰:「我已请於大道,借鬼兵百万,各守津要,贼不足忧也。」俄而贼兵渐近,乃听出兵,恩已破关而人,会稽遂陷。凝之仓皇出走,恩执而杀之,并及诸子。道韫闻乱,举措自若。既而知夫与子皆为贼害,乃拥健婢数人,抽刀出门,贼至,挺身迎敌,手斩数贼,力尽被执。其外孙刘涛,年数岁,贼将杀之,道韫呼曰:「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若此,宁先见杀!」词气慷慨,声情激厉。恩虽毒虐,为之改容,遂释之,亦不害道韫。

孙恩既据会稽,自称征东将军,逼使人士为官属,有不从者,戮其全家,死者什七八。号其党曰「长生」,遣生四出,酿诸县令之肉,以食其妻、子,不肯食者,辄支解之。所过城邑,焚掠一空,单留强壮者编入队伍,妇女老弱,皆投诸水中。曰:「贺汝先登仙堂。」於是一时豪暴之徒,有吴郡陆环,吴兴邱尪,临海周冑,永嘉张永,以及东阳、新安等处乱民,皆结党聚众,杀长吏以应恩。三吴八郡,皆为贼据。朝廷大恐,命牢之进讨。

於是牢之帅领精骑,转斗而前,击斩贼将许允之等,所向皆克,直渡钱塘,谋复山阴等处。牢之谓裕曰:「贼徒尚盛,未审虚实如何,卿可潜往探之。」裕即领命,率数十骑以往。哪知孙恩闻官军将至,遣大将姚盛,统领步骑五千,前来迎敌。裕正行之次,忽见贼兵漫山塞野而来。众惧欲退,裕曰:「贼众我寡,今走,彼以劲骑追击,吾众立尽,不如战也。与其走而死,毋宁战而死。」遂奋大刀,直前进击,众从之,杀贼数百。贼初疑西来游骑,见敌必走,懈不设备,及见来将勇猛,姚盛挥众共击,裕从骑皆死,独挺身迎战。俄而马蹷,坠於岸下。贼众临岸,以长枪刺之,裕大喊一声,一跃而上,赋人马皆惊,退下数步,裕趋前,复砍杀数十人。姚盛大怒,喝令众将,四面围住,莫教放走。裕全无畏怯,抵死相拒。势正危急,忽有一支军马,大呼杀入,勇锐无比。贼兵纷纷四散,斩获无数,裕始得脱重围。及视来将,乃刘敬宣也。裕曰:「非弟来援,吾命休矣。」敬宣曰:「弟在军,怪兄久不返,故引兵来寻,见前面尘头起处,有喊杀之声,知有贼兵猖獗,兄必被困,急急赶来,果见兄奋大刀独战数千人。兄之勇,虽关张不及。今贼已败去,兄且归营少休。」裕曰:「贼胆已落,速往击之,破竹之势,不可失也。」敬宣从之。遂进兵,贼见裕至,无不畏惧,於是连战皆捷,遂复山阴。牢之得报大喜。

话分两头,孙恩初破会稽,八郡响应、谓其属曰:「天下无复事矣,当与诸君朝服至建康。」既而闻牢之兵至,颇有惧心,但曰:「我割浙江以东,亦不失作句践也。」及牢之兵过钱塘,击灭诸贼,渐复郡县,恩大惧,曰:「孤不羞走,今且避之。」遂驱男女二十余万口东走,复入海岛,自是疆土悉复。

人皆谓牢之宜镇会稽,而晋朝首重门第,乃诏以谢琰为会稽内史,镇守浙东,牢之复还江北。

原来谢琰素无将略,朝廷以资望迁擢,使开方面。到任后,日与宾客饮酒赋诗,谓贼不复来,全无防禦。诸将咸谏曰:「贼近在海浦,伺人形便,宜修武事,潜为之备。前凝之以疏防失守,愿勿复然。」琰怒曰:「荷坚之众百万,尚送死淮南,孙恩小贼,败逃入海,何能复出!若其果来,是天欲杀之也。」於是谈咏如故。

哪知恩在海岛,息兵一年,仍复入寇,据余姚,破上虞,进及邢浦,杀得官军大败,长驱直至会稽。琰方食,闻报,投箸而起曰:「要当灭此而后食。」跨马出战,兵败,为贼所杀。

会稽复陷。牢之闻之,星夜来救,与贼战於城下,大破之,贼始退走。乃以大军屯上虞,使刘裕戍句章。句章城墙卑下,战士不盈数百,为贼出入要路,屡被攻围,守城者朝不保夕。裕至,率众固守。贼来犯,辄败之。恩知城不可拔,乃舍之北去,由海盐进兵,裕尾而追之,筑城於海盐故治。贼将姚盛来攻,裕开城出战,谓盛曰:「汝识我乎?敢来送死耶?」盛见裕,心已怯,强斗数合,手足慌乱,裕大喝一声,斩之马下。贼众皆溃。恩闻盛死,大怒,悉起大队来攻。裕选敢死士三百人,脱甲冑,执短刀,鼓噪而出,劲捷若飞,贼不能御,又大败。明日复来索战,裕不出。至夜掩旗息鼓,若已遁者。明晨开门,使赢疾数人立城上,贼见之,遥问:「刘裕何在?」曰:「夜已走矣。」贼闻裕走,争入城,裕猝起奋击,贼大骇,皆弃甲抛戈而走。乘势追击,斩获无数。恩知裕不可克,乃改计引兵向沪读。裕复弃城追之,海盐令鲍陋,遣其子嗣之,帅吴兵一千,请为前驱。裕曰:「贼锋甚锐,吴人不习战,若前驱失利,必败我军,可在后为声势。」嗣之不服,恃勇先进。裕知其必败,乃多伏旗鼓於左右。前驱既交,诸伏皆起,举旗鸣鼓,声震山谷,贼以为四面有兵,遂退,故得不败。嗣之益自喜,率军追之。裕止之不及,全军尽没。后阵丧气,亦大败,裕走。贼追之急,裕忽停骑,令左右脱死人衣,以示闲暇。贼见当走反止,疑犹有伏,不敢逼,裕乃徐收散卒,结阵而还。

却说贼将卢循,谓恩曰:「自吾起兵海隅,朝廷专以浙东为事,强兵猛将,悉聚於此,建康必虚,不若罄吾全力,溯长江而进,直捣京师,倾其根本,诸路自服。若专在此用兵,时得时失,非长计也。」恩从之,敛兵出海口,悉起其众,合战士十余万,楼船千余艘,浮海溯江,奄至丹徒,建康大震。牢之闻之,乃使裕自海盐入援,身率大军继进。时裕兵不满千人,倍道兼行,尽皆劳疲。及至丹徒,贼方率众登蒜山,扬旗鼓噪,居民惶惶,皆荷担而立。裕欲击之,人以为众寡不敌,必无克理。裕怒气如雷,身先士卒,上山奋击。众皆鼓勇而进,呼声震地,无不一当百。贼大溃,投岸赴水,死者弥满江口。恩狼狈还船,遂不攻丹徒,整兵直向建康。牢之至,见裕已胜,大喜,谓裕曰:「今虽胜之,而贼势甚强,彼船高大,吾战舰小,不能御之,奈何?」裕曰:「楼船非风不进,近日风静,未能即至建康。君以重兵拒之於前,吾以舟师尾之於后,以火攻之,无忧不克也。」牢之从其计,驰至石头,严兵以待。裕装火船廿只,亲自押后,乘夜风便,一齐点着,迳向楼船冲去。贼见火至,方欲扑灭,楼船已被烧着。风烈火猛、当之者皆焦头烂额,於是不依队伍,四路乱窜。牢之望见火起,送出舟师击之。前后夹攻,贼众大败。是役也,贼丧师徒数万,楼船几尽,登陆者又被官军随处截击。恩左右皆尽,所存残兵,不及十之一二,遂自使口远窜入海,三吴乃宁。牢之上裕功,诏以裕为建武将军,下邳太守,仍参牢之军事。裕是时方受命於朝,今且按下。

且说道子世子元显,年十六,性聪警,颇涉文义,志气果锐,常以朝廷受制外藩,必成后患,屡劝其父早为之计。道子乃拜元显骠骑将军,以其卫府甲士,及徐州文武隶之,使参国政。元显既当大任,以谯王尚之,及其弟休之为心腹,张法顺为谋主,以司马王愉为江州刺史,兼督豫州四郡,用为形援。时庚楷领豫州,闻之不乐,上疏言:江州内地,而西府北带寇戎,不应割其四郡,使愉分督。朝廷不许。楷大怒,知王恭与道子有隙,乃遣使说恭曰:「尚之兄弟,复秉几衡,过於国宝,欲假朝权,削弱藩镇,惩艾前事,为祸不小,及其谋议未成,宜早图之。」恭自诛国宝后,自谓威无不克,遂许之,以告仲堪、桓玄,二人欣然听命,推恭为盟主,刻期向阙。牢之闻之,来谏恭曰:「将军,国之元舅,会稽王,天子叔父也。会稽王又当国秉政,向为将军戮其所爱国宝兄弟,其深服将军多矣。顷所授者,虽未允惬,亦非大失。割庚楷四郡,以配王愉,於将军何损?晋扬之甲,岂可数兴乎!」恭不从,坚邀共事。牢之不得已许之。

再说仲堪多疑少决,虽应恭命,而兵不遽起。其时南郡相杨佺期,为仲堪心腹,有勇名,自谓汉太尉杨震之后,祖父皆为贵臣。矜其门第,江左莫及,而时流以其晚过江,婚宦失类,常排抑之。佺期每慷慨切齿,欲因事际,以逞其志,力劝仲堪速发。仲堪於是勒兵,使佺期率舟师五千为前锋,桓玄次之,己又次之,合兵三万,相继东下。元显闻变,知衅由庚楷,乃以道子书遗之曰:

昔我与卿,恩如骨肉,帐中之饮,结带之言,可谓亲矣。卿今弃旧交,结新援。忘王恭昔日陵侮之言乎?若欲委体而臣之,使恭得志,必以卿为反覆之人,安肯深相亲信?首领且不可保,况富贵乎?

时楷已应恭檄,征集士马,事难中止。乃复书曰:

王孝伯昔赴山陵,相王忧惧无计。我知事急,勒兵而至,恭不敢发。去年之事,我亦俟命而动,我事相王,无相负者,相王不能拒恭,反杀国宝,自尔已来,谁敢复为相王尽力?庾楷实不能以百口助人屠灭也。

书返,道子不知所为,谓元显曰:「国家事,任汝为之,我不与矣。」於是,元显自为征讨大都督,遣卫将军王珣、右将军王雅将兵讨恭,谯王尚之将兵讨庾楷。已亥,尚之大破庾楷於牛渚,楷单骑奔去。尚之乘胜,遂与西军战於横江,孰知杀得大败,所领水军尽没。元显大恐,问计於僚左。张法顺口:「北来诸将,吾皆得其情矣。王恭素以才地陵物,人皆恶其傲,既杀国宝,其志益骄。仗牢之为爪牙,而仍以部曲将遇之,牢之负其才,深怀耻恨。今与同反,非其本心。若以辨士说之,使取王恭,许事成即以恭之位号授之,牢之必喜而叛恭,倒戈相向,摧王恭之众,如拉朽矣。首恶既除,余党自解,何惧之有?」元显从之,乃致书牢之,为陈祸福,密相要结。牢之心动,谓其子敬宣曰:「王恭昔受先帝大恩,今为元舅,不能翼戴王室,自恃其强,举兵频向京师,吾未审其志,事捷之日,必能为天子相王下乎?吾欲奉国威以顺讨逆,何如?」敬宣曰:「大人言是也。朝廷虽无成、康之美,亦无幽、厉之恶,而恭恃其兵威,暴蔑王室,大人亲非骨肉,义非君臣,虽共事少时,意好不协,今日讨之,於情义何有?」牢之意遂决,以书报元显,许为之应。

时恭有参军何澹,至牢之营,相语久之,归谓恭曰:「吾观牢之颇有异志,直深防之。」恭不信,置酒请牢之,结为兄弟。悉取军中坚甲利兵配之,使帐下督颜延为前锋,与之俱进,且命速发。牢之至竹里,诱颜延入帐斩之,下令还兵袭恭。是时恭方出城耀兵,甲仗鲜明,行阵肃穆,观者环堵。敬宣突至,纵骑横击之,喊曰:「奉诏诛王恭,降者勿杀!」一军大乱,恭不意有变,惶急无措,回骑入城,门已闭。牢之婿高雅之,从城上射之,矢下如雨,左右皆散,恭进退无路,单骑而逃。又素不习马,行至曲阿,髀肉生疮,呼船求载,为人所执,送至京师,元显斩之於倪塘。恭临刑,犹理须鬓,神色自若,谓监刑者曰:「我暗於信人,所以至此。原其本心,岂不忠於朝廷乎?但令百世之下,知有王恭耳。」其子弟与党羽皆死。诏以牢之代其任,镇京口。

仲堪闻恭死,大惊,急与杨、桓二人谋之。二人曰:「彼以既杀王恭,吾军必惧而退走。今若遽退,是示以怯也,必为所乘。不若出其不意,长驱向阙,大张兵势以慑之,庶进退有据。」仲堪从之,於是中军屯於芜湖,前锋直取石头,声言为恭报仇,乞诛刘牢之、司马尚之等,然后罢兵。军伍充斥郊畿,征鼓达於内阙,人情大惧。元显本意恭死,则大事立定,不虞西军大上,反肄猖撅,慌集群臣问计。或曰:「急召牢入援,彼势自沮。」或曰:「遣使求解於仲堪,玄与佺期自退。」议论不一。只见一人出而言虫:「吾有一计,能使杨、桓二人,俯首听命,仲堪束手无策,管取朝廷元事,社稷永安。」众视之,乃桓冲之子桓修,现居左卫将军之职,即玄从兄也。元显大喜,拱手情教,众皆侧耳以听,但未识其计若何,且俟下回再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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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梦回的枕上,我常闻到一种飘浮的清香,不是冷艳的梅香,不是清馨的兰香,不是金炉里的檀香,更不是野外雨后的草香。不知它来自何处,去至何方?它们伴着皎月游云而来,随着冷风凄雨而来,无可比拟,凄迷辗转之中,认它为一缕愁丝,认它为几束恋感,是这般悲壮而缠绵。世界既这般空寂,何必追求物象的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