怡靖二年六月初,天气一日近似一日地闷起来,近日来心中郁结烦闷,便出来赏景透气,不觉走到修竹亭,随意坐于红木椅上,红妆碧影在石桌上摆上点心,站于一旁伺候。修竹亭风景秀美,而我却无心观赏。心事压得我无法喘气,再美的风景亦看不进眼里。
闭眼小憩一会儿,真希望就此遁去。刚睁开眼,远远便看见一名宫女,似是见我在此,欲要转身离去。看那样貌像是尚服局的薛瑾容,是个聪慧伶俐之人。于是唤红妆,“把薛瑾容叫过来。”
红妆应声而去。
“奴婢薛芜萱,贞贵人吉祥。”
片刻后,红妆便领了人过来。只见她面色平静,盈盈而拜,虽不知我召她过来的用意,然面上却未露出任何疑虑惊慌之色,看来想必是个颇沉得住气之人。这薛芜萱虽入宫不久,却已与众多妃嫔结交,早早地便晋了掌制,只怕亦是个有手段之人。
如今太后娘娘虽私下授我旨意,但难保哪日一步不慎出点差错,我便会为之所弃。如此一来,我更该早做打算,以免他日成为别人的牺牲品。而这薛掌制,虽不知其内心所想,但为人处事八面玲珑,若能收为已用,定是件好事。
菀儿一笑,亲自将其扶起。“薛姑娘请起,本位请姑娘过来,并无他事,只不过一人在这儿赏景也无趣得很,刚巧薛姑娘路过,便叫红妆请了姑娘过来陪我聊聊,顺便,本位亦有些针织的问题想请教薛姑娘,希望未打扰到薛姑娘做事才好。”
听得我此番询问,讷讷低了头,应道“贵人说的哪里话……当然不会打扰。”
微正了正颜色,“贵人既有心针织刺绣,奴婢自然不应推辞,只是怕手脚笨拙,叫贵人失望。”
见她有心推辞,亦不以为意。看她果真是个聪慧之人,懂得在风头过劲之时选择藏其锋芒,这也就难怪有那么的人想要拉拢于她。想到此,不由自嘲,自己不也是想要拢络她么,和那些人又有什么分别。
“薛姑娘太谦虚了,姑娘是制衣局的掌制,这手艺自是比我要好。本位想自己做件常服,不过在家时虽有给母亲和自己制过衣物,却未曾做过男子的,所以,希望薛姑娘能给予指点。
说到此,竟不由觉得有些脸红。若是在平常人家,这不过是件普通之事,可进了这里,这样的事,便更多了些讨好邀宠。
“贵人果然温柔体贴,奴婢明白您的意思了……本来小事,那么,奴婢应了便是。”
见她看我的眼神,似有些怜悯,脸上不由浮现些丝丝苦笑。这后宫里的女人,每一日争来争去的,一朝得宠,又岂能算得到哪一日便失了恩宠,哪一个不可怜呢。
眼前的女子,岁月芳华,容颜静好,或许在那高墙之外,亦有那么一人,在等着她,等着有朝一日能与她白首偕老。思及此,竟有些羡慕了,即使她在眼前跪我,拜我,然她的命却比我好得多了。二十五岁,放出宫去,便能与那心上之人永远一起;即使不得,后半辈子亦能安然而过,好过我们这一群,只能老死深宫。
“让薛姑娘见笑了。诗里说,愿得一心人,百首不相离。即使心里明白此生或许并无此福份,可亦想试试。无论如何,都想像个平常家的女子,照顾夫君的衣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