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一九六六年春,当李宗仁先生从美国回到祖国不久,我曾陪他南来广州参观,时光飞逝,转眼又过整整十二个年头了。最近,我夫妇俩获有机会在南宁、桂林住了两个多月,并专程去宾阳家乡探亲。在此期间,我看到了广西大好河山,更加绚丽多彩,抚今追昔,益感兴奋。
去年十一月七日,我们俩从首都飞邕,那时,长城内外,正是千里冰封,可是经过两小时的飞行,我们走下南宁机场,却见阳光明媚,热气袭人,满目青翠,一片南国风光。当时满身冬装,不禁汗流浃背,我于是笑着对石泓说:“这好像当年在严冬季节从北欧飞到四季如春的‘蔚蓝海岸’来了 。”
在机场上,我们受到旧友、新任政协广西壮族自治区委员会副主席黄启汉、政协广西壮族自治区委员会常委李毅先生和区党委统战部负责同志的热情欢迎。李老今年八十八岁了,红光满面,健步如飞,在南宁住了一年多他显得更年轻了。回忆两年以前,李老毅然离开台湾,回到祖国怀抱,受到热情接待。他热情满怀地走上来同我握手说:“我幸而在前年走上了一条爱国的道路,否则就不能像今天这样健康和幸福。”李老回顾他在台湾时,蒋氏家族对他不闻不问;可是他一回到祖国,即感到大家庭的温暖,并当上了区政协常委,目前定居南湖华侨新村一座花园楼房,祖孙三代,一家五口,过着非常美好愉快的生活,看今天,想当年,景况悬殊,有如隔世,言念及此,不禁感慨万千。
从机场乘车入城,足足走了半个小时,沿途浓荫掩映。从友谊路转入红旗大道,新建工厂星罗棋布,这都是七十年代的新建设。及车过一个亚热带植物囿成的圆形广场,这显示已经进入邕江南岸的东方红大道了。这时,黄启汉兄向右一指向我介绍说:“这是新建成的广西体育馆。”又向左一指对我说:“这是有空气调节设备的南宁剧场。”这两座新建筑物隔路对峙、巍然耸立显得十分壮观。雄伟的邕江大桥,早已把南北市区连成一体,但今日看到新建的邕江饭店,紧靠着邕江北岸,而在它前面,又屹立着具有历史意义的毛主席冬泳邕江纪念馆。登邕江饭店中楼天台,纵目远眺,全城景色,进入眼帘。在北面,人民公园在镇宁炮台下向东延伸,较十二年前扩大了一倍。白龙潭外,一排排玉兰、桂树,环绕着亭台楼阁,深具水木清华之胜;在南面,则南湖苑似一衣带水,把南湖公园与新竹苗园连成一片,沿岸椰林耸立,修竹迎风招展,风景非常秀丽。在南宁新市区,但见新建楼宇鳞次栉比。宽敞马路纵横交错,街道两旁绿树成荫。俯瞰邕江大桥上下,又是另一番景象:桥上各种车辆,来往奔驰,桥下百舸争流,交通运输的繁忙反映着国民经济的蓬勃发展,南宁发生了多么巨大的变化啊!
我原是广西宾阳县大桥程村人,可是我十八岁就离开了家乡,一别五十多年,故里山山水水,无时不在念中。
这一次我回到南宁,广西统战部对我照顾关怀,无微不至。特派了一辆小汽车供我使用,司机小王就是宾阳人,同我讲起家乡话来,使人感到特别亲切。
十一月下旬,在一个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的早晨,我乘着小王驾驶的汽车,从南宁到宾阳家乡探亲和观光。
我们从宾馆出来向左转民主路,这是房屋建得最整齐美观的一条马路,路左屹立着三层楼的《自治区展览馆》,目前正在展出我们少数民族地区建设成就展览,我们曾来这里看过一次,在展出的图片中,对于我们国家边疆这些年来经济蓬勃发展,各族人民生活丰富美好,曾给我以极其深刻的印象。
我们沿邕宾公路前进,沿途都是林荫大道,从八部到思陇则为崇山峻岭,层峦叠嶂,昆仑关一带尤为天险。现在我们车过之处,看到修路工人,正在使用推土机挖泥机等工具,开山修路,把过去的邕宾公路加宽改直。现在我从南宁到宾阳,需要两个小时,一年以后,一小时半便可以抵达了。抓纲治国一年初见成效,在这里也正在显示它的威力。
从新桥到芦墟,现在新修了一条笔直宽阔的柏油马路,清平水库的一条引水渠道在马路桥下通过。路上行人车马,川流不息;桥下流水滔滔,宛如大江东去。不久,我们的汽车开进芦墟,通过一条楼房林立,绿树成荫的柏油路,向左转弯,就在宾阳县委的招待所门前停下来。
在县委招待所的二楼大厅里,县委韦书记向我们简单地概述了宾阳近年来的变化,席上我们尝到宾阳出产的蜜橙和蜜柑,这些水果,皮薄,无核而味甜。有史以来,我们宾阳除有少量的龙眼和小沙梨以外,没有别的水果,而今,宾阳也有可供出口的柑橙了。
午饭后,休息了一会儿,我们便同大桥公社和大桥大队的乡亲们去访问同我久别几十年的家园。宾贵公路,解放前是一条黄泥路,现在是一条柏油马路。二十年代,我从程村步行经过这里到宾阳县城读书,沿途一草一木,我都十分熟悉,那时道路崎岖,荒原处处,而今呈现在我眼前的,则是到处果树成林水渠成网,高压电线从西津水库远道而来,经此北去柳州,柏油路和机耕道纵横交错,机动车可到任何一处。从新宾镇南行二十里,我们便由公路转到机耕道,直到邓岭新村,我们便下车步行五分钟,到达一个新建的村庄。村外站着很多人,有一个老妇从人群中走出来,张着双手来迎接我,那就是我的亲妹妹,我们久别又重逢,感到分外高兴。接着,我们就由我的妹妹带进我的侄儿们的家里。一个侄儿两年前才结婚,侄媳妇抱着孩子走过来见我。妹妹的儿子也来了,手里也抱着一个孩子。我环顾左右,只认识两个六十左右的老人,一个是堂弟思本,一个是亲兄日升,想到少小离家老大回,总会碰到这种情况。门外站着一大群男女青少年和儿童,他们面带笑容凝视着我们,大有“笑问客从何处来”的味道。
我们走到门外观察一番,原来此地是我儿时放牧之地,几十年前,这里是丘陵起伏,荒冡座座,杂草萋萋。这些年来,由于“农业学大寨”的群众运动广泛展开,以及清平水库灌溉的系统的建成,这里原来不能耕种的荒野之地一变而为旱涝保收的水浇地了。这个生产小组每家都在前年盖了新瓦房。家家都装置了电灯。我的家乡真的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告辞了乡亲们,又乘车到了大程大队部,这个新建的二层楼房紧靠着贵宾公路边沿,在它右侧就是我十年前捐款助建的大程中学,师生们都在校园里同我们见了面。有的还讲了话,情况显得异常热烈。
从大程大队出来,我们来到了两华里外的大桥江。大桥江是流过大桥墟的一条江,地势低洼,直达铜钱山下。在我幼时,每当春汛江水暴涨,站在村前一看,只见一片汪洋,渺无涯际,农田受淹。大桥公社党委从一九七六年冬到一九七七年春,前后动员了三万多人,把千年旱涝灾害频繁的大桥江彻底改造。现在,一条十八华里长,二十米宽,五米深的大桥江展现在眼前。并新建了两座拦河坝,一座蓄水工程一座二层高的发电站。大桥江沿岸,种了果树,水光树影,绘成一幅又新又美的书画。我看到这一切,对大桥公社书记说:“这真是愚公移山精神的体现。”
十一月二十七日上午,我们又参观了新桥附近的清平水库。这一水库主体长一百二十二米,高三十二米,顶宽四米水库集雨面积七十六平方公里,总库容七千七百七十九万立方,灌溉面积十二万亩。其规模之大,在我参观之前是无法想象的。
从清平水库回来,我们又参观了宾阳轻工业产品展览。解放以来,宾阳的瓷器、竹器、织锦和小五金产品有了很大的发展。我们从轻工业展览馆露台上纵观芦墟全景只见新市区向八里外的新宾镇——旧宾阳县城伸展。
一路都是四五层高的新建筑物。宾(阳)柳(州)公路实际上是从新市区开始,马路两旁,百货公司、邮电大楼、新华书店、电影院、食品商店,一座座的楼房,屹然峙立,相互媲美。体育馆、人工游泳池和五层楼的宾阳饭店正在县委招待所附近施工兴建。新桥和新宾路上车水马龙,络绎不绝,一派兴旺景象。
(此文曾载于一九七八年四月十三日《大公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