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希同揉揉耳朵,问吴管家:“谁在里面?”“少主。”吴管家不动唇齿,好似用眼睛发出的声音。钟希同急急问道:“我当然知道冷易寒在里面,我问另外的那个啊。”看吴管家和众人均是不愿开口的表情,钟希同干脆说:“算了算了,我自己进去看。”
作势就要推门,口中招呼着:“冷易寒我进来啦!”白英忽然抬起头,听得屋里是长剑出鞘的声音,紧张的唤着:“姑娘不可!”钟希同一愣,吴管家接言道:“或许姑娘无妨。”说着在钟希同背上轻拂一掌,她还没听清二人说什么就跌过了门槛,身后只有门合上的声音。一个趔趄,总算站稳了。
屋内没有灯火,斑驳的白月光透过窗棂打在地上。“冷易寒?”钟希同轻轻唤了一声。话音未落,一道寒光带着惊人的杀气逼到了眼前。那是……易寒剑?
钟希同曾问:“你这把剑有什么特别啊?”冷易寒没有回答,看了看她身后的参天古杨,将手中寒剑轻轻一掷。只听铮然一声,钟希同回头看时剑只露柄。冷易寒走过去,如同切瓜砍菜般微一用力便将剑拔了出来。
钟希同对着那个通透的树洞目瞪口呆。眼瞧着沿着树洞的边缘木质一点点张开,碎裂成冰碴状,顷刻间扩散成碗大的朽洞。用手轻轻一触,立刻碎成木屑,随风飘散。“如果……”钟希同想问的冷易寒明白,他收回宝剑,正色道:“若是人被刺中,也是如此。”
钟希同立刻紧张起来:“那要是误伤了怎么办?”冷易寒想了想,微微皱眉:“那只有在寒气尚未散开之时,用寻常冰刃割去伤肉即可。”他轻描淡写,说的好像在做一道菜,比如‘将鲤鱼煎至两面金黄,撒上新鲜的香菜即可出锅’。
如果说钟希同那一刻脸色白的如同病态,那么这一刻就是如同鬼魅了。寒剑袭来,她本能的后倒。恍惚中明白,她躲不过。论战斗力,冷易寒有10000,她只有0.0001。这下惨了,钟希同想:被刺伤一剑,救活了,身上有个大洞怕是一年半载都起不来。救不活,死的时候身上有个大洞,怎有脸与阴间亲友祖上相见?难道说孙女没长眼,路过蹦爆米花的没躲开,被炸了一下?
千钧一发的空,实在来不及想什么合理托辞。她本能的大声惊呼:“冷易寒!”剑已抵喉,却不再向前了。钟希同几乎屏住了呼吸,她相信,哪怕她只是呼吸的急一点剑都会刺进来。借着月光,看到眼前的人穿着白色中衣,额上全是涔涔的汗迹。“易寒,”她轻声说:“是我,同儿。”
屋子里静的犹如真空,一轻一重两个呼吸交替着。浓重的呼吸略有停滞:“同儿?”冷易寒终于开口。他声音沙哑,充满了挣扎过后的疲惫感。泛着寒气的剑终于移开些许,他再次确认:“钟希同?”“是,是我。”她找回自己正常的声音,急切的表达着。冷易寒退了半步,拄下剑,颓然的蹲跪在地上。
钟希同从惊悸中清醒过来,小心的摸到烛台,点亮了整个屋子。一看,嗬,一副被抄家的景象。朱红的楠木桌椅被撞得歪歪斜斜,屏风横卧在地中间,一轴长卷散落在地上,被墨汁溅的认不出本来面目。
钟希同看着碎裂了一地的哥窑茶具杯盏,环顾四周,发现幸而没有别的瓷器了。会不会是故意没摆呢?暂且按下疑问,绕过凌乱的物事,蹲在冷易寒身边,用柔软的掌心包裹住他因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背。柔声道:“给我吧?”冷易寒慢慢张开手掌,她取下寒剑轻轻放在一旁,再用脚轻轻推远些。从怀里取出锦帕,擦了擦他额上如雨的汗。
“怎么了?”没有回答。“做恶梦了吗?”冷易寒微微点了点头。什么噩梦这么可怕?外面的人又好似知道似的?又为什么不进来?她心直口快,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问出口了。冷易寒夺过她手里的帕子,拉着她做到床边。
他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依旧清冷孤傲的样子。好像,刚才的柔软完全是钟希同的错觉。他说:“他们怕我杀了他们。”钟希同一愣,噗嗤笑了,调笑道:“你又不是曹操,怎么会梦中杀人啊?哈哈……咳咳……”撇到冷易寒凌冽的眼神,尴尬的咳嗽了一下。
冷易寒眼瞧着她的局促,不禁疑惑:“为什么无论什么时候,她都能如此轻松而快乐?好像,永远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这,心中赞赏,眼里留露出欢喜的神色。
这个人的喜怒哀乐是如此内敛,他悲伤与愤怒都在眉头。他的喜悦和愉快,只在心上。眼睛不笑,眉毛不笑,嘴也不笑,但是,眼底总还是有一丝夺目的光彩。钟希同捕捉到那一丝光亮,也嘻嘻的把没笑完的补上。
冷易寒目光越发柔和,在她看不到的角度抬手顺了顺她的发梢,动作轻的让人无法察觉。好心情时,愿意回答问题。“我真的杀过人。”
钟希同闻言一怔,他道:“梦中杀人,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