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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六月一日,赴横燕次,马上寿等谓臣括曰:“侍读备录见示南朝圣旨,已檄申枢密院也。”

六月一日,横燕酒二行,押宴耶律晕令高思裕传语云:“皇帝差杨副枢传宣。”

臣括、臣评各起立帐前,良久,杨益戒来云:“皇帝传宣:今日枢密院、中书同进呈卿等来南朝圣旨,除续有回文外,其闲节次行遣,并先已闻达,即无不闻达事。

其萧禧不肯朝辞,只为公事未了,须至在彼商量了当。

所有萧禧倚柱立,不肯下阶一节,待与问当。

此外有鸿和尔大山、天池子未了当,卿等必须带得南朝圣旨来商量。

这起若不了当,必是不绝往复。”

臣括、臣评答云:“谨审圣旨,南朝只欲闻达,恐臣括、臣评蒙蔽。

所谕萧禧倚柱一节,待与问当。

深见圣意敦重和好事体,候括等到南朝一一闻达。”

臣评对云:“上承圣谕,足见敦尚和好之体,然自见行问当萧禧以上一节,宣谕评等,当一一归奏南朝。

其鸿和尔、天池北朝言未了公事,使人虽闻,即不敢归奏。”

益戒云:“到底来是不肯商量便是也。

不知除此外,南朝皇帝更有何意旨?”

臣评对曰:“若得本朝指挥来商议,岂敢不商议?”

颖又云:“蔚、应、朔三州地土,两州已了,惟有朔州地分鸿和尔、天池未了,况的是当朝久来地分,今来须要了当。”

臣评云:“奈何南朝所执照据,的确甚是分白。

但恐北边臣生事邀功,上惑朝未已。

枢密、给事,北朝执政大臣,请试思南北两朝通好七八十年,兄弟叔侄,情契如此,不知这件小事,消与不消如此计较?”

益戒云:“事小则固是也。”

臣评又云:“乞枢密附奏皇帝,此北界议论,是两朝皇帝家国事,或恐内外臣僚,为已兴议论,却不敢自罢止。

更望皇帝自奋英断,早指挥了绝则好。”

益戒云:“此事并是出圣意。”

颖云:“却道是公事不出圣意便是也。”

臣评对云:“评意道恐群臣议论不决,更乞特出自圣断也。

几时不出圣意来?

方说话次,当便捉一两字来评执使人,于理不可。”

颖云:“莫馆使错?”

臣评云:“评不错,是学士错。”

颖云:“这些公事{日煞}小。”

臣评又云:“既言事小,到这里也好了当也。”

益戒云:“地界未了,侍读、馆使必须别带得南朝圣旨来。

此起须要了当,今是圣旨宣问,不可隐藏。

况前来文事,尽言差来审行商议,兼令将带照证文字来北朝理办,必须带得照据文字来。”

臣括答云:“南朝元差审行商议,后来改作回谢,累有公文关报。

北朝照据文字,元曾承受得,后来改作回谢,朝廷却尽取去也。

今来只是回谢。”

益戒又云:“侍读、馆使虽用回谢,离南朝后,北朝再有牒去言‘鸿和尔大山等处地界未了,且令使人审行商议,恐到关推故不肯商量’文字到后,南朝别有指挥。”

臣括答云:“都不知北朝再有文字。

到雄州后,续领得本朝圣旨,内坐却据雄州奏到北朝涿州牒,却欲令括等审行商议后,面奉圣旨,沈括等元只是回谢,已起发前去讫,难为更令商议,并劄下雄州令牒涿闻达,不知曾见此文字否?”

益戒云:“也见。”

括云:“此便是圣旨也,更有何隐藏?

将两朝通和,南朝臣僚到北朝,便与北朝臣僚一般,岂敢对圣旨不实?

兼地界是已了公事,真不须如此理会。

鸿和尔大山、天池子照据是分白,又是已一一开陈讫,今来使人更岂敢预闻他事。”

押宴耶律晕令高思裕云:“天池子自来乙室王在彼下帐,若是南朝地土,何故乙室王在彼住坐。”

臣括答云:“南朝地界文字分白,自是乙室王不当过界住坐。

兼有其照据,岂可不据文字,只据口也。”

晕又曰:“文字是在前,乙室王下帐在后,今合用前来照证,不知合用后来照证?”

臣答云:“若要在后照证,则本朝修盖铺屋又在后。

若以在前为据,即本朝所执文字在前。

两头总是南朝有道理,更何须议论?”

颖又云:“且容问天池神堂到了是北朝地土,是南朝地土?”

臣括答曰:“是南朝地土,学士何故不知?”

颖云:“既是南朝地土,因甚却要北朝行牒修葺?”

臣评答云:“昨日已曾启闻,既是北朝地土,因甚却牒南朝修葺?”

颖又云:“如吴湛所传圣旨,已是失错。

一行上下,皆已行遣了也,岂可便作凭据?”

臣括答云:“北朝自行遣了萧扈、吴湛,括怎生得知?

只是据得圣旨。

况上项圣旨,至今已是多少年岁,如今却旋道是错,莫行不得?”

益戒云:“些小公事,北朝只是早要了当。

只为南朝未肯了当。”

臣括答云:“南朝为早要了当,所以擗才能许多地土,更有甚未了?”

益戒又云:“侍读、馆使也合要早了。”

臣括答云:“通和美事,普天率土,皆要早了,何独使人。

事理分白,自是北朝称是未了,系在北朝。

使人只陈说得道理,了与未了,括岂敢知。”

益戒云:“诚是,侍读怎与夺得他朝廷事,只恐别曾带得圣旨来。”

臣括答云:“实别无圣旨。”

晕及颖只是重叠言前来曲说。

臣括云:“此等言语,累经示及,皆无凭据。

本朝只据得文字,别无商量。”

益戒、颖同言:“今来圣旨,只是恐侍读、馆使别带得事来。

侍读、馆使只是回谢,别无圣旨便是也。

只如此回奏如何?”

臣括答云:“只是如此。”

梁颖犹纷纷未已,臣括遂退立揖益戒,益戒亦揖而退,臣等遂各就座。

此时酬答往来,约一时辰,语言重叠,更不备载,大意止如此。

酒三行,颖又云:“北朝甚有照证文字,但侍读不肯商量,更不敢奉呈。”

臣括已知颖别无文字,此乃迤逦之词,答云:“学士如此言,必是别有文字,且请牢收取。”

酒罢,马上颖又言鸿和尔大山事,词语极多。

臣初并不曾答,直候颖言语稍闲,乃谓之曰:“不须如此繁说,若有好文字,只消一句。

学士凡说鸿和尔大山,都不肯说着‘脚’字,怎奈何文字上总有‘脚’字。

前来顺义军牒虽曾暗落下‘脚’字,后来累经理会。

今年萧琳雅来时,劄子上已却认了也,学士必应知之。

假如除却‘脚’字也无妨,只如重熙十二年七月十八日,顺义军牒内称‘六蕃岭直南至鸿和尔大山四十里’,此处无‘脚’字,试请六蕃岭直南,打量四十里,看到得鸿和尔大山甚处?

又云‘段家堡西南至鸿和尔大山三十里’,亦无‘脚’字,亦请打量看到甚处?

假令去却‘脚’字,只将地里打量,也只打量得山脚下,何况元更有‘脚’字。

括更记得似萧琳雅持来劄子理会南侧北侧是如何,学士因何却不说着?”

颖云:“此是楼板、云内两寨接界处照证,这底且休,且未理会,此中更别有照据在。”

遂别说道理。

臣括急鞭止之曰:“且请休,别说。

且请理会了楼板、云内寨界至。

看劄子内言:‘楼板寨西南至鸿和尔大山南侧为界。’

不知楼板寨西南甚处得鸿和尔大山?

莫却在东北上无?

学士更且子细勘会,这个是北朝自攀引底照据文字。”

劄子引张庆文字云:“楼板寨西南至云内寨,以鸿和尔大山南侧为界。”

鸿和尔大山乃在楼板寨东北,颖已知劄内所引失证,故前后并不肯说着此一节,臣括提问颖,颖自知理屈,但多方回避不肯当。

颖云:“此项待别有咨闻,这里别有照证里。”

臣括遂笑之曰:“学士许多时在河东理办地界,却彼萧琳雅了当却。

学士须甘且恁争辨,不成惣无言也。

学士河东时好与了却,如今已被萧琳雅了当却。

学士才待去这两段田地上做工夫,莫后时也。”

颖云:“是何?

颖却是争功也?”

臣括又云:“学士北朝名臣,括在南朝,久闻盛名。

今日事正好裨赞朝廷,早了却好。”

颖惟称谢,然言语重复不已。

臣括答曰:“括醉也,不及一一奉言,且望不怪。”

适值渡一小涧子,臣括与耶律寿先过,颖未过闲,臣括策马先行,颖更说话不得,颖却笑顾臣评曰:“侍读只是拣便宜处说,没便宜处便推醉也。”

直至帐前,马上相揖,遂散。

此时言语往还,马上行约十余里方散。

初二日射弓次,颖又顾臣评云:“昨日所说地界公事,蔚、应二州已了,只是朔州地分鸿和尔、天池如何了绝?”

臣评云:“此虽是小事,亦无可商议。

但北朝皇帝指挥了绝,既便可以了绝也。”

颖又云:“天池子既是南朝地土,自来口铺在甚处?

因甚直至苏钤辖时,方始移铺子向北下安置?”

臣括答云:“自家地内,近北取便拆移,有何不可?”

颖云:“自家地内盖铺子,因甚却领许多军兵何用?”

臣括答云:“当时有无军兵,括不知。

若实曾领军兵前去,必是怕北界非理约拦。

将官到极边,便将引军兵,亦是常事。”

臣评云:“自家地内掘壕堑,有何不可?

既是掘壕盖铺,须得人功。

不知当时是引军兵差人夫来。

缘当时部领人夫,怎生今日便指作军兵恶模样?”

颖又云云不已。

臣括答云:“此来括等奉命回谢,本是传达两朝欢好,以礼会聚,不成却与学士斗颊舌也!

但请详取文字,不烦如此。”

颖又云:“鸿和尔大山元只是定夺共直地界,侍读今却要作两朝地界,恁地怎生教凭文字?”

臣括答云:“文字指定鸿和尔大山脚下为界,尚不凭用,更凭用甚文字?”

颖云:“累曾奉闻元定夺苏直、聂再友地土文字,云‘北至张家庄’。

若当初是定夺两朝地界,何故声说北至如此?

显只是定夺聂再友田土,岂得指作两朝地界?”

臣括答云:“且得学士记得元文字分白,得子细说与学士。

若说着北至字,却是南朝{日煞}有道理。

且得学士自记,容括咨闻。

元是定夺文字称‘东至买马城,南至鸿和尔大山脚为界,西至焦家寨,北至当界张家庄。’

四至内因甚只北至独有‘当界’二字?

既只是北面至却‘当界’,即东面、南面、西面不是南朝更是何人地土?”

颖云:“侍读道是苏直由土北面方是北朝地分便是也,恁地有何文字照据?”

臣括云:“括不恁道其四至地内是康定二年南朝剖与苏直地土,北面是北界旧界,东面、南面、西面并是南朝见今界至。”

颖云:“有何文字照据?”

臣括云:“更要甚文字?”

颖云:“本朝自有照据,未欲一一咨闻。”

臣括云:“此是两朝正行定夺底文字,只恐更有别文字,也只改移这个不得!”

四日,就馆夜筵,酒数行,颖顾寿又说起鸿和尔、天池。

又顾臣评云:“馆使、侍读莫须与他商量了?”

臣评云:“只为不奉朝旨商量,怎生敢到此商量?学士累历,必亦晓得。”

又云:“天池除开泰五年后,更有甚照据?”

臣评云:“有。”

臣评因顾臣括,臣括答云:“更{日煞}有文字。

只是此数个文字分白的确,更不须别有文字也。

至如天池子,太平四年二月十二日,牒于天池子西北过横岭子批却签子木一株,其签木南至南界,约三里。

如此文字{日煞}多,但一件文字可用后,其余更何必援引?”

颖审听之,便向座旁与高思裕番语数句,如有共记之意。

臣评又云:“南朝照据{日煞}有,今且略陈所记耳。”

颖又顾臣评曰:“前来侍读说道,鸿和尔大山、天池子曾有北朝国信使带过圣旨去定了界至,怎生道不知国信使谁?

颖忘了也,试言看。”

臣括答曰:“是萧扈、吴湛。

累曾共学士理会,何故得忘了?”

颖云:“萧扈、吴湛带去圣旨,不知是有文字,为复只是口说?”

萧扈、吴湛来时,只是口说,卒无文字。梁颖前来理会时,盖是记不得,遂称错了圣旨。

今必是旋去探寻案卷,见得只是口说,却欲来赖此圣旨,具在下文。

臣括答曰:“口传圣旨。”

颖云:“恁地有甚凭据?

萧扈、吴湛见在此,当初何曾有圣旨?”

臣括答曰:“此是北朝圣旨,学士因甚却道有甚凭据?

学士前日赐燕日与横燕日,两次对制使及一行人众称是‘萧扈、吴湛错了圣旨。

上下一行,各已行遣了也。’

括与学士理会言语,莫往复三二十转。

因何今日旋去检本子来,却道何曾有圣旨?”

颖云:“上下一行,惣行遣了,不是说萧佶,几时说道行遣着萧扈、吴湛?”

臣括答云:“是何萧佶?

是治平旧址拨与北朝多少时也?

此回便有甚因依说到萧佶身上?

此来从头只是理会鸿和尔大山、天池子,因甚说行遣萧佶?

有甚交涉?”

颖云:“颖不曾道行遣了萧扈、吴湛。”

臣括曰:“学士对制使及一行人众道了二三十度,言犹在耳,怎生便讳得?

兼此事却有凭据,当时萧扈、吴湛虽是口传圣旨来,缘南朝却有圣旨劄子,坐着萧扈、吴湛言语,已指挥多地守界;亦请北朝依此指挥,边臣不得更有侵越。

此劄子是萧扈、吴湛自赍回。

兼北朝已有个遣文字到边上,边上各曾有公文照会,怎生讳得?”

颖云:“这里不见有文字。”

臣括但笑而不答,颖亦不固争,似有惭色。

酒行至十四盏,臣括等共辞之,颖固留,坚言“只十盏也。”

臣评谓颖曰:“不是,侍读面前以榛实记数甚分白,这酒巡莫不尚厮赖?”

寿、颖共发笑。

臣括顾臣评云:“前后学士所辨言语甚好,学士不错。

学士对南朝使人,须着如此理办方是也。

必然与朝廷密论时,自须依理道前后,咨闻事理。

学士心岂不晓,言语且须着恁地不错。”

颖云:“不如此,须要理会归实,,岂是强词,颖云北朝照证文字亦{日煞}多,只是侍读、馆使未见,见后须知得不错也。”

臣括答云:“萧琳雅持来劄子内,天池并无一件文字照据,鸿和尔大山只引着两件照据,一件楼板寨南侧为界底,前日已咨闻,全没交涉;一件称顺义军曾牒代州,待于鸿和尔大山一带巡边,令代州告示人户知委。

代州回牒只称告示人户知委讫。

不知此文字何用?

莫是执道代州不曾理会?

至如近日北朝文字称今年在永安山受礼,今来馆舍,却去永安山八九十里,在成便须在永安山上受礼也。

顺义军人马从鸿和尔大山脚下巡过去,唤作‘鸿和尔大山一带’有何不可?

又不曾去鸿和尔大山尖上巡边也,代州何须理会?

既言北朝照据文字{日煞}多,因甚劄子内只说此两件,必是此两件是最亲切底。

最亲切底尚且如此,其余即不言可知。”

颖云:“不然。

劄子内只是略举二件,此中{日煞}有文字在。

只侍读不理会,更不欲将出南朝凭据文字,如何见得?

侍读必将得来。

若见得南朝的确文字,朝廷须有商量。”

臣括答云:“文字尽在朝廷,括非本职,不曾将来。”

臣括见颖言朝廷须有商量,言语稍婉顺,遂语颖曰:“两朝通子七八十年,这些事道理如此分白,不如早了,却是和好。

各自守取道理莫好?”

颖云:“南北和好,固是好事。

如今地界了后,更胜如旧日去也。

旧日边上时有小争竞,只为河东地界,理会来三十余年也,至今未定叠,须至时有争竞。

若此回了却河东地界,今后边上更无一事,和好更胜如前日也。”

酒欲罢,颖云:“三两日来,朝廷有一个好商量。

此小事,侍读、馆使早与了当着好。”

臣括见其语似婉顺,遂答云:“公事已了十分,但北朝道了便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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