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多么绅士呀!巴特尔,到底是大城市来的有学历的干部,黄左,你学着点吧,巴特尔的绅士风度多么帅!”美妮,黄姑娘羞涩地低下头:“你好,巴特尔,你过奖了,我不过是一个品种普通的乡下土狗,没见过什么世面。”
“啊呀!你怎么这样说自己呢?”美妮儿叫,“你是这么的秀美,你的身体圆润,毛皮光滑,耳朵完美得就像一对金元宝,你的眼睛更美,像夕阳下的额尔古纳河,烟波浩淼,美不胜收!两位小伙子,你们知道吗?这么一位美女,还具有侠肝义胆哩,若不是她的义举,我,我就被那只粗野的大公鸭抢去做了媳妇!”美妮儿的眼圈红了。
黄左这时走过来:“谢谢你,黄姑娘,我们非常感谢你。”
黄姑娘抬起头,含情脉脉地看着黄左,轻声道:“没什么,我不过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
黄左回头怒视小美鸭:“美妮儿,你明知二毛子家的大公鸭早就对你心怀不轨,为什么又去幽会他?你的行为极端不检点,整天在那些公鸭们面前美来浪去,招惹得他们对你想入非非,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分守己地呆在鸭笼里做姑娘?!”
“呸!黄左!”美妮儿恼了,“本姑娘不用你来指责,本姑娘已经情窦初开,向往浪漫美妙的爱情,这跟行为检点不检点没有任何关系,恋爱不是错误,而是世间最美好最值得赞颂的事情,你跟指导员那样好,难道你不知道他整日都在思念他那位远在南方的小雪姑娘?还有连长唐豹以及全连的士兵,他们虽然暂时还没有思恋的人儿,可听人家指导员在读未婚妻的来信,个个羡慕得抓心挠肝,厚着脸皮跟指导员抢信。你藐视爱情,只能证明是你头脑不开窍,呆傻得像一截木头!告诉你,一名战士,除了紧张的训练、激烈的战斗之外,还应该有动人的爱情!”小美鸭一气说完,然后扭过身,“巴特尔,咱们走,让这截傻木头面对黄姑娘好好反省反省,也许,黄姑娘美丽的眼睛能让这家伙明白什么叫爱情!”
美妮儿和巴特尔离开。
黄左变得局促不安,而黄姑娘更是羞得垂下头。“黄姑娘,我……我……”军犬结结巴巴。
美犬抬起眼:“黄左,你要说什么?我听着呢。”
黄左:“我也不知要说什么,我……我很尊重你,你的确非常美丽善良,端庄自重,但我……”
“但你不爱我是吗?”黄姑娘接道,“我不能令你动心,不能得到你最宝贵的爱情?”
黄左:“我不是这个意思!黄姑娘,我……怎么说好呢?也许美妮儿说得对,我就像一截木头,脑袋不开窍,我还不懂什么是异性间的爱情,我的脑中塞满的是纪律、条令、使命、职责,我的心中充满的是战斗的激情,作为一名战士,我全部的爱和忠诚都奉献给了军队。”
“黄左!”黄姑娘眼含热泪,“你知道吗?这正是我爱你的原因,你对事业的执著、你的优秀素质和你通身表现出的勇士气概深深打动了我!我爱你,黄左!”美犬走近他,以脸轻触他的面颊,她眼睫上的泪珠滴在他的面上。黄左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蓦地跳开,“请别这样,黄姑娘!”“黄左……”
军犬掉转身子快速跑去。
黄姑娘伤心地伏在地上哭起来。
这晚,连长唐豹接了一个团部的电话,放下话筒,他高兴地推开指导员的屋门,嗓门高得整个连队都能听得见。
“青波,嘿,咱们连今年算是交上好运了!你猜是什么好事?”
“你就直说了吧。”
“上级又给咱连送来一个有学的干部,一个大学生,人尖子!”尤菜根睁大眼睛:“咱连又要来一只军犬呀!”
“去去!”连长横了他一眼,“耳朵怎么长的!什么军犬,是人!人尖子!人家念了四年的地方大学,又读了两年的军校,正经的大学问哩!到咱们这儿任副指导员。”
罗青波的眼睛亮了:“好啊,这可是大喜事啊!想不到咱这遥远的北极还能迎来这样的宝贝!”
连长眉开眼笑:“我差点就要像小狗一样撒着欢儿朝电话那端的主任蹦跳了。”
唐豹的喜悦是可以理解的,驻守远村僻壤的边防军,常常是几年见不到一张新面孔,人说兵当了三年,退伍时走出远山,来到边城的火车站,瞧着往来的旅客就跟瞧外星人一样,新鲜得要命。平日让边防连最兴奋的事就是迎接外面来的人,通常是来检查工作的团部的干部、或是分区的领导、军区的记者之类的。当然,来客是十分稀少的,一年有大半的封冻期,陆路和冻硬的江面,大雪厚达二三米,汽车难以通行。有时,连里听说近期上级要来人,大家就等啊盼啊地计算日子,有士兵干脆蹲到路上眼巴巴地去等。有时,来的领导板着面孔训人,大家也是一脸火炉般的热笑,全然不往心里去,因为领导有一张从外部世界来的新面孔新声音,随他嬉笑怒骂,只要看到他,他们就高兴。这里太寂寞,每月随信件来的报纸杂志被全连几十号人翻烂了,电视无影,收音机无声,漫长的夜晚和漫长的冬天简直能把人磨死。
“连长,副指导员什么时候到?”尤菜根问。唐豹:“主任说就在这两天。”
罗青波:“那我们要赶快准备一下。”他想了想,“老唐,把我这小屋让给他住吧,我就在你屋里放张床。”
唐豹乐呵呵地:“行啊,人家文化人,是要有独自的小天地的,只是明年小雪还要来这间小屋成亲哩。”
罗青波:“明年还太远,也许领导会准我休假回南方结婚,副指导员来了,我也可以一身轻松地走了。”
唐豹叫起:“不成!老罗,小雪是一定要来边防连的,咱几十号人盼星星盼月亮地盼了多久啦!”
唐豹的目光落在书桌上摆放的一帧小相框上,罗青波的女朋友小雪正在里面笑望着他俩。
这相框中的小雪可是全连官兵的明星,其实,姑娘的模样在美女如云的大城市里或许算不上出众,但在荒僻的北极边防连,毫无疑问,她美若天仙,她的笑容在他们看来简直具有一种阳光般的灿烂和瑰丽,一对柳眉下的大眼睛暖洋洋地烘烤着他们,对于他们来说,更重要的还在于她距他们的世界很近很近,不遥远不陌生,不像杂志上的那些封面明星,如同一轮高高悬挂在天庭上的圆月,他们永远只能仰头凝望,别指望那月亮会落到他们中间。可小雪不同,她是指导员的未婚妻,即将成为众士兵的嫂子,他们有盼头,总有一天,仙女会降临凡问,她会来到他们寂寞的小天地。
这是北极的一个最优美的童话!
有时,指导员来到士兵的房中,准备给某几个闹情绪的战士做思想工作,有人就提议:指导员,给咱们读读小雪的信吧。罗青波说:好,你们想听哪一封?战士们就七嘴八舌地嚷嚷:31号,28号,l5号。小雪的信已全部被指导员编上了号,全连官兵都同指导员一样把这些信读得滚瓜烂熟,指导员让战士们举手表决,以决定读哪号信。小雪的喃喃低语能化解战士心头的所有思想疙瘩,比任何政治说教都管用。小雪在一家公司做职员,业余爱好写诗,所以她的每封信都洋溢着浓郁的诗情画意,而且每封信的结尾都附有一首清丽的小诗。这些小诗如江南柔润的微风细雨一样抚慰北极战士孤寂的心,使他们冷硬胸膛里的那颗心在某些时刻会忽然变得纤细而多情,就连边防连的动物们(除黄左外)也感染上了某些浪漫的气质,比如美妮儿和胖花喜欢做梦、遐思;泼娘和八蛋尽管行为有些不检点,活脱儿的两个小坏蛋,但是他俩心中也是渴望一份美好的爱情;阿舅则温文尔雅,情感深沉含蓄。
附录:小雪的一首小诗
总有些日子没下雨了
树也还绿
风也还干净
你抬起眼睛说
目光是晴空的潮汐
那么走上青青枝头
把长发解开来
在你的笑容里度过
弯弯曲曲的夏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