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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风雪麻家寨(2)

桂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顿时使得麻老矮懵懂了。当他回过神来时,桂香已经不知了去向。瞬息之间的变化,使得麻老矮不知所措。他以缓慢的步子,走在回廊上,心中的乱麻难以理出头绪。刚才他还在想,刘昌杰不愧是浦阳镇上的头牌大户,他那从容不迫的神态,仿佛大喜和刘家小姐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仔细想来,这确实是刘家老爷最聪明,也最恰当的做法。只要张家热热闹闹把小姐接过门去,什么事情就全都不存在了。如果大吵大闹,把本来似是而非的事情摊开在光天化日之下,假的也就变成了真的,到头来,下不了台的还是刘家自己。麻老矮原以为一切都会按照刘昌杰的算盘,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儿子与刘家小姐的孽缘也就会从此了结。刚才丫头的话,又重新让麻老矮坠入了云里雾里。若是刘家小姐果真亲自跑到麻家寨,要做麻家的儿媳,那将是怎样的局面?他将何以应对?胆小的雕匠简直不敢想象。麻老矮走到了前厅。他觉得有必要将情况向刘老爷禀报,让刘家人对小姐严加防范。他又立刻觉得这样并不妥当。丫头的话,说起来没四两。但对于小姐,对于刘家的名声,却是重过千斤。倘若这丫头的话并不确实,他却去生出这样的事情来,岂不是引火烧身吗?赶快离开这是非之地,一刻也不能停留!

麻老矮回到麻家寨时,看见自家的屋里屋外,正聚集着十来个苗家后生。近前一看,为首的是名叫蛮牛的暴伙子。

“矮叔,你回来得正好,我们要见大喜哥,阿婶不让见。你快让他出来见我们吧!”蛮牛冲着麻老矮说。

灵芝说:“我讲大喜没回来,他们硬是不信,还说是我把大喜藏起来了!”

麻老矮晓得,这群毛头后生来找大喜,肯定又是为着抢亲的事。真拿他们没办法!不下恶符,是送不走他们的。麻老矮拍着那头儿蛮牛的肩膀,问道:“老实说,你们来找大喜做哪样?”

“我们要去刘家窨子抢亲!”

“去抢哪个?”

“刘家的小姐。”

“她是大喜的什么人?”

“她是大喜的相好,全浦阳镇的人都晓得。”

“混账话!”

“矮叔,你莫骂人!”

“骂人?!我还要打人!浦阳镇上的风言风语,全都是无中生有,胡说八道!告诉你们,大喜和刘家小姐清清白白,根本就没有那回事!你们操空心!没事找事!刘家小姐早就同张家少爷订了亲。她是刘家的女儿,张家的儿媳,接亲的日子都已经定下了。你们要是吃了豹子胆敢去抢亲。镇上的三府衙门,关得你们眉毛生虱子;千总衙门绿营兵的马叶子,剁你们的脑壳做蒲团!”

麻老矮的一顿臭骂,倒真的把这群毛头后生镇住了。他们不敢再嚷着要见麻大喜,而是不好意思地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东一个,西一个,全都遛走了。

骂完毛头后生,麻老矮浑身就像散了架子。他一屁股瘫坐在凳板上,向婆娘招手,让她靠近自己的身边,问道:“大喜呢?”

“你走了以后,我怕那伙毛头后生来唆他,打发他和二喜一道,去天雷山上锯楠木去了。”灵芝说着问老矮:“你去刘家结账,情况如何?”

麻老矮将他到刘家的情形,详详细细向灵芝诉说了一遍。当他说到那个桂香丫头的传话时,灵芝懵了。两公婆一同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为哪样刘家小姐死心塌地要跟大喜?最能理解这种感情的,便是过来人灵芝。当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着迷时,常常是不顾一切的。不顾忌他的贫穷与富有,不顾忌他的丑陋与光鲜。当初她着迷于麻老矮,就是这种情形。外面传言,她是中了麻家祖传的身身身身迷药才失去了理智,任听老矮的摆布,做了老矮的婆娘。当初,她也曾将信将疑。如今,她与老矮已经是二十多年的夫妻了,还为他生了两个儿子,如果真有这种祖传的药,老矮是不会瞒着她的。灵芝感到难以理解的是,麻家其貌不扬的男人们,怎么就这样讨女人的喜欢?面对着与当年情景颇多相似的现实,作为母亲,她必须作出最理智的权衡与抉择。她必须为麻家人着想,为自己的儿子着想,同时也为痴情的刘家小姐着想。她清醒地意识到:当初她与老矮,只是一种光鲜与丑陋的差距。如今儿子和刘家小姐,还增加了贫穷和富有的悬殊。当初她是待字闺中,唱歌招郎的贫家苗女。如今刘家小姐却是名花有主,即将完婚的大户千金。此一时,彼一时,麻家两代男人遇着的两个女人,就这样存在着千差万别。麻家后生即使再讨刘家小姐的喜欢,他们的姻缘也是断然不能成就的。如果丫头桂香的传话属实,刘家小姐真的走上门来,麻家人是绝对不能接纳,也不敢接纳的。这时,麻老矮和灵芝最为恐惧的,便是刘家小姐的贸然前来。如果她真的上门来了,万全之策又在哪里呢?

“老矮,你说,该怎么办?”灵芝问。

“我心里乱得象一蓬麻,想不出主意。”麻老矮说:“到哪山唱哪歌吧!”

“什么到哪山唱哪歌!事情都急得火烧眉毛了,你这个做男人的也不拿个主意!”心急火燎的灵芝,埋怨起丈夫来。

沉吟了好一会,麻老矮说:“等夜里大喜回来,同他商量过后再说吧!”

麻大喜得知桂香的传话,顿时就懵了。他在刘家生活了三年,对于桂香是非常熟悉的。这丫头虽然嘴巴特别多,尤其喜欢传话,但她决不会无事生非。不是小姐授意,她决不敢贸然传话。那刘家小姐,更是一个敢作敢为,说到做到的人。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麻家人的面前。回到家里以后,麻大喜就萌生了一个念头:远走天边,永远在刘金莲的眼前消失,不再打扰她平静的生活。用这种方式斩断情缘,使双方得到解脱。麻大喜本想在父母跟前,多生活一些时日,多尽一些孝道,让父母多得到一点宽慰,再提远行的事。突然的变化,使他不得不将计划提前。当他要将决定禀告父母时,又犹豫了。如果这样,无异于父母失去一个儿子,让父母长期承受骨肉分离的痛苦。他几次欲言又止。

“大喜你说,如果她真的走上门来,我们该怎么办?”父亲问。

大喜没回答,倒是二喜抢过了话头:“怎么办?依我讲好办得很,让哥哥同她拜堂成亲,把生米煮成熟饭……”

二喜还要说下去,被大喜生气地制止:“二喜,你怎么能这样说!”

二喜不服气,他硬是把话说完:“怎么不能这样说?!等到生米煮成了熟饭,就是天王老子也奈何不得!”

“住口!”大喜呵斥着二喜。接着,他又平心静气地对弟弟说:“二喜,你晓得吗?我已经对不住她了。她要走上门来,不过是一时的冲动。可我们不能冲动,要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我没有能力让她过上她过惯了的那种好日子,不能委屈了她。我也更不能做一世人生都抬不起头的女婿!”

“是的,大喜说的没错。”灵芝说话了。显然,她同意大喜的看法。但说到具体处置时,她茫然了。作为母亲,她相信儿子的智慧,相信儿子会有个好的处置方法。她说:“大喜,到底该怎么办,你就拿个主意吧!”

麻大喜觉得可以向父母说出自己的想法了。他说:“爹!娘!还有二喜,大喜倒是有一个想法,也不知道可行不可行?你们同意不同意?”

“你说吧!”三人不约而同地说。

“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我远远地走开,一世人生不再见她的面,让她把我忘掉。如若她真的走上门来了,就如实地告诉她,让她断了这份情,死了这份心……”麻大喜说着,他的喉咙哽噎了。

一家人都认为大喜的想法不失为一个良策,在感情上又都难以接受。最先落泪的,是作为母亲的灵芝。继而,老矮和二喜父子也哭了。

大喜突然站起身,“卟嗵”一声,便跪在了父母的跟前,泣不成声地说:“爹!娘!是不孝的儿子闯下了祸,让二老为难了!”

老矮和灵芝搀扶起了大喜,二人同声说道:“大喜,你就走吧!看来也只有这样了。”

二喜问:“你什么时候动身?”

大喜说:“最好是马上动身。说不定今晚她就会走上门来。若是和她对了面,事情就更麻烦了。”

二喜又问:“你打算去什么地方?”

“不晓得,我没想那么多。”大喜说。

老矮说:“你就去贵州吧!贵州的铜仁、江口一带,我年轻时到过,离家也不算太远。那里有一座梵净山,山上有好多的庵堂庙宇,经常要请匠人雕菩萨像。凭你的手艺,在那里安身立命,混口饭吃,是不会有困难的。”

大喜说:“就依爹爹,到贵州去。”

老矮说:“门前的官马大道直通镇竿。到了镇竿,离贵州就不远了。”

父子三人在说话,灵芝在一旁伤心地抹着眼泪。

“娘!你莫哭,话虽那样说,我不会永远不回来。你放心,到时候我会回来的。”大喜安慰着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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