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我看不到了！他们跑到月亮里边去啦！”小白蛇屁股在树干上蹭来蹭去哇哇叫着，使劲儿扯时间小精灵那条胖乎乎的胳膊，“呃！”他忽然不做声了。
他们看见，那月亮的表面，光亮辉映，如银，如金，万千的景物，霎时间闪现，有奇异风景，有海市蜃楼，有车水马龙，有奇装异服的人群，一群群穿梭走过，有雪白的大雁，一群群飞过，又有色彩斑斓的鱼群游过……
“吱！”小白蛇飞速地眨巴着眼睛，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们凝视着那巨大的魔法水月亮，目不转睛。
小白蛇眼神一动不动，悄悄地说：“我没有算错！”偷偷捏着手指头，“人间真有‘好瞧的’！”
两个都不再说话。在那仍旧萦绕着的音乐叮咚里，他们变成那乖又乖的小观众，像看美丽的万花筒，一直看着那魔法水月亮。
就那样，静静地过了好久。
但是，时间小精灵有点儿犯困了，因为它一个月没有睡觉了。
它迷迷糊糊的，头歪一下，又歪一下。
“哎。”小白蛇悄声叫它。
“喔。”时间小精灵没有醒。
小白蛇噘嘴巴。
“喔，”时间小精灵扁了扁小嘴唇，开始呓语，“泽玛女神。”
小白蛇很惊奇，忙小心凑近了听。
“泽玛女神，”时间小精灵继续说，“嗯嗯嗯嗯嗯嗯嗯……”
“什么？”小白蛇听不清，急得叫。
时间小精灵却醒了，一激灵，“啊？”看着小白蛇，“怎么了？”
“你说，泽玛女神！那是泽玛女神？”
“啊。”时间小精灵懵懂的样子。
“不是！”小白蛇着急地说，“你后边，还说话了，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
“你，”小白蛇急忙学给它听，“你‘嗯嗯嗯嗯嗯嗯……’你那是说的什么？”
“不知道。”时间小精灵很愣，“我睡着了？”
“嗯。”小白蛇失望了，可又疑惑地看着时间小精灵，“你说梦话？”
夕阳西下。湖面上金黄灿烂。
可是那月亮在向上长。那月亮的颜色越来越亮，变成雪白，带着又蓝又绿的晕影，然后，长高，变成椭圆的形状。
那月亮的表面，所有的图画都消失了。然后，似乎出现了隐约的花纹。
小白蛇和时间小精灵惊异地看着。
小白蛇说：“像花的骨朵儿！”
是的，那是一枝巨大的花蕾。
在它的顶梢上，雪白晶莹的，花瓣慢慢翘起，舒展，然后，层层的花瓣张开，那花朵开始绽放。
“一朵昙花！”时间小精灵看着那晶莹剔透的花朵，惊喜地叫着。
“昙花！”小白蛇说。
那魔幻花朵完全开放，娇嫩的花蕊在晚风中舒伸，花蕊间站着那个男孩子丹奥。
那一刹那，周围的湖面上长出许多参天的水之树，树木都长出木棉般的水骨朵，水的花骨朵哗然开放，向着高高的天空放射出水的礼花，水的礼花顷刻绽放，在辉煌的长天上一时晶莹璀璨，光怪陆离……
魔幻的花朵顷刻消逝，礼花刹那间淡灭，只剩下那男孩子站立在湖水上。
湖水宁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24
第二天清晨，男孩子丹奥站在湖水上，开始练习女神教给他的魔法。
他伸出双手，将十个手指对齐，齐刷刷对着湖水，双目凝望，心中说出魔咒，水面就渐渐飞起水花。水花越飞越高。
丹奥笑了。
四脚小白蛇和时间小精灵，早早地等待在树上。
小白蛇几乎跳起来，“啊，他学会了这个！”它拍着后脑勺，“我师父怎么不教我这个，看上去，这功课可一点儿都不闷呢！”它点着头，像个智者，“喔，人间真有‘好瞧的’！”
时间小精灵听见，问：“什么？什么叫‘好瞧的’？”
“就是昨天，我们看到了那么多，有意思的，好看的，神奇的，美丽的！这些，还不都是‘好瞧的’？”
时间小精灵笑了，“你都修炼了一百五十年了，也应该有学问了！”
“什么？”小白蛇不服气，“这还不算有学问吗？要是你会怎么说？”
“人间自有胜景！”时间小精灵骄傲地说。
“什么，什么‘剩景’？”
“是这个——”时间小精灵跳下树来，三只胳膊腿伸长，三只手一齐在沙滩上写，“唰”地写完那两个字，“胜景！”
“胜？胜利？”小白蛇跳来跳去地研究那个字，“我认识！胜利的胜！丹奥，丹奥决斗，胜利了，这就叫胜景！”
“这个字有两个意思！美不胜收，这个意思，就是瞧不完的好风景！”
“噢，噢……”小白蛇似乎听懂了，点着头，直答应，“噢。”抬头看着时间小精灵，笑了，“啊，我们两个，”它拍着人家的肩膀，学着老者的样子，“个性上还是有很大差异的！不过，我永远都是你的好朋友！”它又许诺。不由分说，挽住时间小精灵的手，挽了一只，又去挽另一只，“哎？哎，我知道了！”它忽然兴高采烈地跳起来，拉住时间小精灵的三只手，说，“你这只最长的手，叫‘秒’，这根，不长不短的，叫‘分’，这根最胖的，叫‘时’！对不对？对不对？”乐得咯咯地笑。忽然，又灵机一动，蹦过来，紧紧抱住时间小精灵三只胳膊腿，恶作剧，笑得喘不上气，“好啦！这样，你就走不动啦！时间就停啦！我就，哈，可以，长生不老啦！哈哈哈！”
25
第三天，他们依旧坐在树上，看丹奥在湖上，一丝不苟，继续练习水的魔法。
阳光炽热，丹奥的脸上沁出汗珠，可是他不管。
他的魔法越来越强了。他的手指的力量，使那湖水变化出许多的模样，他在那水上也开始行走自如。他像一个冰上的舞者，在水面掠过一道道弧线。
“今天，我们就跟他交朋友吧。”时间小精灵说。
“好啊。”小白蛇回答。
时间小精灵回头看小白蛇，它怎么心不在焉的？
时间小精灵就问：“小白蛇，你师父是谁？”
小白蛇说：“我师父就是我师父。”
“那，你师父叫什么名字？”
“叫——”小白蛇犯难了，“叫——”它挠挠脑壳，忽然，大声喊，“叫‘光头’！”
“‘光头’？”滴答滴答很奇怪，“怎么会叫这个名字？”
“因为，因为，我师父从来都‘戴帽子’，为什么老‘戴帽子’呢？我可没看见他戴帽子！所以，我就叫他‘光头’！”小白蛇故意眯着眼，一副调皮捣蛋的样子，说。
“‘戴帽子’？”时间小精灵大惑不解，“那，你师父长什么样子？”
“我的天，我的师父！”小白蛇好夸张的神气，四只小爪子都伸出来，一个劲儿比画，“我师父可大了，像一座山，他就像一座爬行的大山！大铁山！可威风了！”
“爬行的大山？”时间小精灵使劲儿想啊想，半天也没找到答案。
“我师父叫我在这里修炼三百年，在这里等他！”小白蛇好像自言自语，“可是，我只在里面呆了一百五十年，我没有听他的话。”它咕咕哝哝的，“不知道师父见了我，会不会骂我。”它眨巴着眼睛，怅然望着湖水，不说话了。
26
卡萝来了。
卡萝本来生丹奥的气，怪他打格莱打得太狠。她可不喜欢一个那么凶的丹奥。
可是，两天不见丹奥，她又很担心他。在家里，她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到湖畔来。也许丹奥正在湖畔等她？也许他想道歉，可是又不好意思？
也许，也许他听见格莱说：“你是个女孩子……卡萝也看见了！”他以为是自己说出去了那秘密，他生气了？
不管怎样，卡萝总是要到湖畔来的。
卡萝远远地看见湖水上有一个影子。
卡萝是一个从小见过很多神奇事情的女孩，她没有害怕，她向着湖边走过来。
等她走近，她看见，那个影子，原来是丹奥！
卡萝惊奇地看着丹奥。
丹奥也看见了卡萝。
丹奥身体弯着，像一只海鸥，飞一样滑行着，来到卡萝面前。
卡萝惊奇地看着他。
丹奥有些难为情，因为他知道卡萝生了他的气，他应该去找她，跟她道歉的，可是，现在，是她来找他。
所以，他看着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了卡萝半天，看见她脸上的表情，他知道她已经不生他的气了，他如释重负，冲她笑了一笑。
就在那时候，远处，又走来一群人影。
是格莱他们。
卡萝警惕地看着他们。
格莱他们也看见了丹奥和卡萝，一时间停下脚步，不敢走近，一群孩子叽叽喳喳，嘀咕了好久，才又向前走了走。离开丹奥他们远远的，就站住了。
看见他们不是来打架的，卡萝才略微放了心。
丹奥看了看他们，没说什么。
格莱在远处，对着那群孩子说：“那我什么时候才能报仇，血海深仇！”他想到自己流的鼻血，心里气得很，又不知道那莫名的力量从何而来，阻止他战胜不了丹奥。丹奥！丹奥都根本不是个男孩子！他被一个假小子，一个女孩子打败！
他们不敢向前去寻衅，又不甘心离开，绕着兜圈子。
越来越离得丹奥他们越近。
丹奥冷冷地看着他们。
格莱其实很紧张，他一紧张，就想尿尿。
忽然他生出一个坏主意来。他觉得那主意绝顶妙，不禁美得扬起了眉梢。
他们又走近点儿，离丹奥和卡萝，只有十步远。
他瞅着丹奥，禁不住歪着嘴，乐了。然后，他一转身，径直站在湖水边，解开裤带，要撒尿。
卡萝啊了一声，红了脸，急忙转过头去。
丹奥也噌地红了脸。
他听见格莱吹着口哨，像对着湖水说：“我要尿尿啦！嗯，男孩子！我是个真正的男孩子，我才可以站着尿尿呢！别的人——”他扭头斜丹奥一眼，“不承认，明明是个女的！敢站着尿尿吗？让大家看看！敢不敢？”
好得意。
一群孩子轰然，坏坏笑着，前仰后合。
丹奥没有动。
他等着。
格莱又羞辱他。而且，他要羞辱这纯净的湖水！
他伸出了手指。虽然他的手臂，因为愤怒，都发硬了，他现在却有信心。
等到格莱的尿撒出来，他的手指齐刷刷指过去，同时在心里念起魔咒。
27
卡萝使劲儿扭着头，还紧紧闭上眼睛。
听见哈哈哈的怪笑声，她皱紧了眉头，可是，然后，几乎紧接着，她听见格莱啊的一声怪叫。
然后，是那群男孩子啊啊啊惊叫！
卡萝吓得厉害，下意识回头去看——
噢，天哪！格莱在撒尿！可是格莱的尿，噢，天，没有撒向湖水，他的尿冲向前去，往上竖起来，像一条水绳子，向上弯了一个弯，径直向着格莱的脸飞来！
格莱惊怖万分，尖叫着，连连倒退，手提不住裤子，露出光光的小屁股，几乎绊倒在沙滩上。
所有的孩子跳起来，惊声尖叫。
格莱的尿到了他脸前，隔了一厘米，停了一停，哗，一下绕着格莱的脸，先转了一圈，立刻回来，又在他脸前晃，竟然，还变成了一条蛇的样子！像一只蛇头，吐着信子，哗哗地晃，要舔他的脸！
格莱他们都吓死了！
丹奥脸上，却出现了笑意。
卡萝羞红了脸，回过神来，忙扭头，捧住脸，不敢再看格莱他们。
卡萝叫：“丹奥！”
丹奥笑了。
他尝到了水魔法的甜头。他高兴地笑了，从来没有这样高兴过。
他还有花样。
他手指头再用力，心里再念咒语，他咧着嘴笑，看着格莱。
那条蛇，就变成了一条小鞭子，啪啪啪，抽打着格莱的脸。
格莱吓得哭起来，又不敢哭，一哭就得张开嘴，那液体就呼呼地跑进嘴里来。
别的孩子们，有的也吓得哭叫，有的看见那尿进了格莱的嘴，急得糗着一张嘴巴，束手无策！
不，还没完。丹奥心里想。
卡萝在叫：“丹奥！丹奥！别欺负格莱了！”
丹奥心里想：“我没有欺负他。从来都是他欺负我。”丹奥就笑得呵呵的。
卡萝叫着：“丹奥，多脏啊！你好恶心！”
丹奥笑着说：“噢。”那么，换个法子吧，干净点儿的？丹奥可不愿意卡萝再生他的气。
那条小鞭子哗地扭成一团花，全泼到格莱脸上去。
卡萝禁不住又回头看。丹奥大声笑着，跟她说：“我帮他洗一洗！”卡萝就看见湖水上，忽然升起来一片水柱，呼呼地飞来，飞到格莱的脸前，那水柱停住，咄咄，咄咄，就绕在一起，变成一只大拖把。
丹奥叫着：“哈哈，我帮他好好洗一洗！”跳起来，手伸出去那么长，直指着那只水拖把，让它哗，哗，哗哗，拼命在格莱的脸上拖起来。
丹奥笑得喘不上气，努力忍住，他玩得可正高兴！继续念咒语，继续使劲儿！
格莱呛了许多口水，剧烈地咳嗽着，眼泪哗哗淌。
格莱越咳嗽，越哭，丹奥越兴奋！他好高的魔法了呢！他可得好好祸害祸害这小子！
卡萝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丹奥，心中惊恐，不禁大叫起来：“丹奥！”她冲到丹奥的面前，直看着他的双眼，“丹奥，你怎么变成这样？你还不如格莱！你，现在是一个坏孩子！比谁都坏！”
28
小白蛇和时间小精灵在远处，看了好久了。
小白蛇急得一直往旁边扭脸，扭一下，扭一下的，好像那水拖把在它脸上！
它抓住时间小精灵的手，快要哭了，“我，我可不要做这样孩子的朋友！”它满嘴嚷着。
时间小精灵手心里都出了汗，煞白的脸，安慰它：“别害怕，别害怕。”
它们听见那女孩在叫，嚷了半天，然后那男孩子脸前的水拖把，忽然消失了。
那男孩终于摔倒在沙滩上，半天，哀哀得哭。
大家都怔怔地站在那里。
小白蛇又着急了。
它说：“现在怎么办？啊？现在，怎么办？”
“别着急，别着急。”时间小精灵只好再安慰它。
它们两个伸长了脖子，傻傻地等着，看着那群孩子。
丹奥愣愣地站在那里。看见格莱在哭，别的孩子惊恐地看着自己，往后退，有的眼睛里面噙着泪花。还有卡萝。卡萝也在哭。
丹奥愣住了。
因为他太敏感了，又太高兴，刚学了一种本领，就狂妄起来，忘记了自己的本性了。
丹奥后悔了。
卡萝看着他。泪花挂在脸颊上。
丹奥一时间踌躇。
卡萝还看着他，看着他。忽然，卡萝扭回头，要走了。
丹奥看着她。丹奥一步跨出去，拉住了卡萝的手。
他说：“卡萝，对不起。”
卡萝不说话，看着格莱。
丹奥明白她的心。丹奥握了握她的手，然后，向格莱走去。他走到格莱身边，看见格莱吓得停了哭泣，咧着嘴看着他。丹奥没有迟疑，丹奥向格莱伸出手。
卡萝盯着丹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