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会兵攻瑀,而国朝大军出紫荆关,遂率所部战于狼牙岭,马跌被执,见主帅立而不跪,左右强之。公叱曰:「彼帅也,吾亦帅也,大丈夫死即死,终不偷生为它人屈!」帅壮而释之。其散卒稍稍来集,主帅恐公为变,质二亲于燕,公叹曰:「吾受国厚恩,不意猖獗至此。顾忠孝不两立,姑为二亲屈。」遂委质焉。未几,复旧职,建斾而南,下雄、易、安、保诸州。然犹不忘道润之冤,必欲诛瑀,而瑀据孔山台,拒命自若,遂攻之。台无井泉,汲山下,公先断其汲道,瑀乃降。公缚瑀,剖心以祭道润,时人义之。 【王文康公撰墓志。】
戊寅冬,徙治满城。城小而缺,真定帅武仙会真定、深、冀兵数万来攻, 【会真定深冀兵数万来攻 「真定」原作「镇定」,据金史卷二五地理志、元史卷八五地理志改。下同。】 适令军出,帐下才数百人,公以老弱妇女乘城,帅壮士突出敌后,毁其攻具。且策其师老而怠,从数骑策马挟槊大呼入围,敌皆披靡。复使缘山张旗帜,声言救至,曳柴扬尘鼓噪以进。敌大溃,追击,遗尸数十里。乘胜攻完州,下之。 【州倅甄全慷慨就戮,公义而释之,升为守。】 祁阳、曲阳等帅皆来降,遂围中山。仙遣其将葛铁枪来救,战于新乐,飞矢中公颔,落其二齿,公拔矢以战,大破之,斩首数千级。仙犹畜憾,遣藁城令刘成将兵来侵,公生获成而复纵之。 【墓志。】
己卯秋八月,南掠地至皷城,单骑入城,谕以祸福,鼓遂降。进攻深泽、宁晋诸县,皆下之。由是深、冀以北、真定以东三十余城,莫不听命,缘山反侧鹿儿、和和、野狸、狼山诸砦,相继望风纳款。公之威名震河朔矣。 【墓志。】
初,公在乡里,闻贾瑀以军三千掠其境,当馈而起,潜入行间,伺其行及半,奋踊大呼,多所杀伤,众疑其有伏,委仗而遁。信安张甫亦尝以数千人围之,时全军悉出,所留无几,公三分之,更番接战。甫与公相闻而不识也,因问:「张君安在?」公绐应曰:「适出且还,我曹卒隶耳。」甫惧乃退。保定王子昌阻水为固,它将莫敢近,公冒险径渡,出其不意,生擒之以归。其勇略类如此。 【滹南王公撰勋德碑。】
邻境帅仆散张哥者,素与公不相能,既而为麾下所杀,公闻之曰:「彼虽有过,然长上也。奈何擅杀之!」卒穷其主名,斩首以徇。 【神道碑。】
丁亥春,以满城地隘不能容众,乃移镇于保。保当南北之冲,乱后荒空者十余年。公乃刬荆榛,立市井,通商贩,招流亡,不数年,官府第舍奂然一新。向者,井泉咸卤,不可饮食,遂引鸡距、一亩二泉,凿城门而入,疏为长河,以流秽浊。楼观相望,陂池映带,若图画然,遂为燕南一大都会。 【墓志。】
初,州之庙学在保塞故堙之北,及公开府,则夹两阛阓,嚣然坌哄,殆非清庙居神之所。遂于东南得爽垲地,谋迁神居,鸠工赋役,殿庑一新,讲肄之舍,庖藏之所,以次具举,高广其旧几于倍蓰。又为奎文楼于南,凿璧水于西。岁戊午春,告成,迎神于庙,释奠以落之。 【陵川文集。】
壬辰,天兵渡河。明年,汴降,诸将争取金缯,公独入史馆,收金实录、秘府图书,仍访求乡曲耆旧、望族十余家,若高户部夔,李都运特立,赵礼部三子贽、克刚、克基,杨翰林子恕、壻贾庭扬,护送北归。其薄汴梁,蹙归德,陷汝南,攻徐、邳,公莫不身先士卒,横槊转鬪,大小数十战,未尝败衄。 【墓志。 又遗山元公撰勋德第二碑云:京城之役,守者屡出接战,我军不能前,公跃马横戈而出,大呼诸帅,即驰入阵中,呼声所及,无不披靡。汝南之役,金兵阵于南门外,决死战,宋兵瞻望不进。公率步卒二十余,涉水入阵,莫有当其锋者。徐州之役,攻久不下,宋人出战,公率死士五十人逆击之,敌退走,明日急攻,城随陷,论功第一。邳州之役,诸军筑垒,环其外,城中危迫,溃围而出,望见公旗帜,即犯别帅军,公率兵救之,又犯一军,公复救之,敌竟败,而诸军赖之以全。】
甲午,入觐,上劳之,历数战勋曰:「某军之胜,汝之功也;某州之拔,又汝之功也。」如亲见之,乃论功行赏,升万户,易金虎符。公于江、淮遇战,辄颖脱深入,斩将刈旗,折馘执俘而出。 【墓志。 又勋德碑云:枣阳之役,公夺外城据之,城中人启南门出,诸军为木栅御之,公绕出其后,敌大溃。曹武之役,公出其不意,度九里关,宋兵觉,由西山翼而下,我军方休,猝为所围,公单骑突围而出,遂屯曹武北长封岭,缘山保聚皆攻下之,斩宋统制官十三人。黄州之役,州西有大湖,与江通流,公攻下之,得战舰万艘,顺流而下,循江接战十日,乃至城下,宋水陆并进,我军合攻之,不战而溃,州东门御备甚坚,公率死士,奋戈而入,守者请和,乃班师。滁州之役,公率锐卒先登,城遂拔。】
己亥,诏公以本官节制河南路兵马。初,乙未、丙申间,诸道所统,仍金之旧,保居燕、赵之交,分隶无几。辛丑,特诏还之,升州为府,锡名曰顺天,别作一道,赐御衣数袭、尚厩马百、所乘大宛名马二。 【墓志。】
大河自汴已失堤障,南放分流为三,杞为中潬,南接涡、涣,东连淮、海,浩瀚无际。宋人恃舟楫之利,驻亳、泗, 【驻亳泗 「亳」原作「毫」,据清钞本、畿辅本及元史卷一四七本传改。】 犯汴、洛,以窥河南。大帅察罕以公威名素为敌人所畏,奏公揔诸军镇杞。公乃相地形以杀水势,筑为连城,分戍战士,结浮梁以通往来,远斥候以防冲突。津要既固,奸谋坐折,濒河居民始得耕稼矣。久之,移镇亳社。亳去杞又五百里,四面皆黄流,非舟楫莫能至。公至之日,葺民居,建府第,城壁悉甃以甓,又为桥梁,以通归德,人民坌集,商旅舟车往来,如承平时。宋人睨视莫敢犯。 【墓志。】己未,扈从渡江。十一月,奉旨总领蒙古、汉军城白鹿矶。公别遣将掠地千里,南至潭州。庚申二月,还自江上。 【墓志。】
公气貌雄毅,御军严整,号令所及,将士凛然,恩信素厚,赏罚分明,旌麾所指,士争前死,敌莫敢反顾。故所向有功,前无坚阵。 【神道碑。】
公将南渡也,语于众曰:「吾战争二十年,杀人多矣,宁无冤滥?自今非对垒不复杀。」卒如其言。遇他将俘囚将被戮者,亦曲为劝谕而活之。降人亲属散落他所,则百方购求,必得而后已,或求于我,亦未尝不与也。 【勋德碑。】
军兴以来,贫人或有所假贷,势家出子钱要利,如羊生羔,岁辄倍之,往往卖田宅、鬻妻子不能偿。公与真定史侯奏乞民间子钱,至倍而止,不得展转滋胤,朝廷从之 【神道碑。】
公性喜宾客,每闲暇,辄引士大夫与之谈论,终日不倦。岁时赡给,或随其器能任使之。 【神道碑。】
公尝以家人数千口,出为齐民。高阳公张甫、元帅牛显之徒,皆尝与公为敌,既殁,其妻子流离不能自存,公皆厚加收恤。其周急济困之义,皆毅然为之。 【墓志。】
○元帅张献武王(弘范)
元帅张献武王
卷六之四
王名弘范,字仲畴,万户忠武王第九子。初,代其兄摄顺天府事。中统三年,授行军总管,从征李璮。至元改元,授顺天路总管。移守大名。六年,兵围襄阳,授益都行军万户。改亳州万户。宋亡,拜江东道宣慰使。请逐益、卫两王,遂拜蒙古、汉军都元帅。十六年冬,岭海平,入觐。十七年,卒,年四十三。
王年二十余,其兄顺天府总管弘略上计行朝,留摄其府事,吏民服其明决。时内附甫定,蒙古军所过辄为暴,王曰:「国朝自有法制,我奉行之。」执暴者决以杖,入其境无敢犯者。顺天者故保州,以忠武故升府,名后有所避,又改今名曰保定云。 【蜀部虞公撰庙堂碑。】
中统三年,李璮叛济南,亲王哈必赤、丞相史天泽帅诸军讨之,以王为行军总管,且行,请毡帐于忠武,忠武曰:「汝欲即安耶?」不与。乃命之曰:「璮违天必败,汝勉之。虽然,璮剧贼也,围城勿避险地,险则己无懈心,兵必致死。主者虑其险,苟有来犯,必赴救,可以立功。汝必勉之。」 【汝必勉之 「必」道园学古录卷一四淮阳献武王庙堂之碑作「则」。】 及围城,王军城西,璮出军突诸将,独不向王军,王曰:「吾固受教矣。我易受攻而彼不至,谓我弗悟也。」乃筑长垒,内伏甲而外为壕,开东门以待。夜浚其壕加广,璮不知也。明日,果拥飞桥来攻,桥不足踰壕,军陷,其得陵壕者,突入垒门,遇伏皆死,降两贼将。璮詟遂败死。论功王最多。忠武闻之曰:「真吾子也。」或言于朝曰:「璮所以得为乱者,尽专兵民之权故也。」以此间诸侯,诸侯果不自安,遂罢其子弟之在官者,王亦例解总管。 【庙堂碑。】
至元二年,移守大名。未上,微服行民间,察其所患苦,见仓吏收民租,视所当输倍蓰,怨言载道。明日视事,首取而治之,民大悦。是岁,大水,庐舍且尽,租税无从出,王辄免之,计相以专擅罪王,王请入见,奏曰:「臣以为朝廷储小仓,不若储之大仓,非擅免也。」上曰:「何说也?」王曰:「岁以水不收,而必责之民,府仓虽实,而民死亡尽,明年租将安出?活其民,使均足于家,岁取有恒,非陛下府库乎!此所谓大仓也。」上曰:「知体,其勿问。」 【庙堂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