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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听风声奏章早上(3)

君王言讫笑微微,郦明堂,虽坐三呼谢衮衣。拜罢起来茶已到,香馥馥,一杯碧露浸春旗。明堂接茗欣然吃,元帝主,龙目抬起带笑观。看著吃完茶半盏,就在那,黄袍袖内取东西。圣上拿出王亲本,御面堆欢递与伊。

啊,郦先生,尔看一看,这是忠孝王廿五上的密本。

风流元宰一闻言,暗暗心中叫果然。必定家中通了信,芝田飞本上金銮。真真不出明堂料,已认亲时隐便难。

啊唷,好生恼恨!我方才做得主考出场,就被他们在此乱道。咳!芝田呀!你也忒大胆了些!

我今与你是师生,怎便轻轻奏了君。就晓也该观个实,如何不等出场中。一封表奏元天子,你竟是,以势来欺孟丽君。

啊,忠孝王呀!我郦明堂岂是被你藐视的!今朝论个理儿,也该制服制服你的少年心性!

风流相国一安排,遂即欣然立起来。紫袖高抬忙接本,故意地,眉头蹙蹙假疑猜。

呀,忠孝王有什么密本?陛下何不裁定施行?

一边说着一边详,袖露春尖展本章。俊眼微凝观句句,香唇半动念行行。从头至尾俱瞧毕,假意地,冷笑连声放下章。皱一皱,柳叶双眉生怒色;变了变,莲花粉面发威光。上前跪倒金銮殿,无惧无惊奏帝王。

啊陛下呀:忠孝王上此本章,陛下信呢不信?

成宗天子欠龙躯,满面春风说半疑。孟女真容前已见,委实地,与卿容貌没高低。龙图又道曾相认,教朕的,难辨其中是共非。郦君闻言心暗喜,一声失笑伏朝衣。

陛下呀,臣呢,定非龙图之女,然而这件事原有周折情由。

前者龙图孟太君,只因她,病中思女日深沉。仲春初一其时候,孟侍讲,亲坐飞骑来请臣。备述诸医难以治,特来求,大人赐药求萱亲。臣言未熟岐黄理,无非是,碰着机缘算有灵。侍讲不依偏要请,只得去,望闻问切做医生。观观孟府夫人脉,凝结忧思已不轻。开下煎方吞二剂,说下了,若然见效再登门。后来只为多朝政,宿阁连宵竟未行。初五这天归转出,孟家的,家人候接甚殷勤。不时又往龙图府,诊脉方临寝室门。首次看时原隔帐,孟夫人,这次不避露身形。端详良久惊而起,她竟是,扭住袍衿叫丽君。臣走避时昏过去,龙图等,群呼合叫杳无声。见其如此垂危状,不觉地,忽动平时侧隐心。

啊陛下呀,常言道,医家有割股之心,既承龙图阁父子如此诚心相恳,少不得要医她病好,也了结这件事情。臣想,孟夫人之病原因思女而成,既是见臣误认,想是像她女儿的了。如若将错就错,倒也救了一人之命。那时臣偶然好戏,遂走到床边道:母亲不必。

臣一相呼竟醒还,那时间,双开两目启牙关。不分皂白公然认,拉住了,女短儿长叫得连。埋怨说:母病尔为何尚隐?埋怨说,夫家兴旺怎犹瞒。其时侍讲龙图等,都向微臣诉苦衷。一个个,喜喜惊惊围帐畔。一人人,拉拉扯扯绕床门。谈别语,述离言,又是悲伤又是欢。倒使微臣难认得,无奈只好认椿萱。

陛下啊,伊等恁般埋怨,臣只得说:一则忠孝王已偕刘氏,二则现在罪犯明条,若使皇甫门中得知,岂不要当朝上本?

这一陈明改扮情,森森国法怎容轻。不如且自为丞相,车骑来回可共亲。臣本戏中随口道,谁知弄假反成真。东平王子疏狂甚,也不等,察个分明就奏君。趁未出场先上本,竟将夫子当何人!真失礼,实伤伦,如此行为太不尊。陛下天聪应洞鉴,为什么,圣心之内亦疑臣?这般密本留何用,览完时,就合撕撕付丙丁。

咳!总是微臣少年为相众心不服之故。

忠孝王亲太也狂,戏师诳圣上书章。这般言语公然说,全不想,礼法行来罪莫当。如若人人皆似此,郦君玉,被猜何以立朝中?

啊唷岂有此理!郦君玉叨蒙圣恩草白麻而拜相。自供职以来,惟有一点忠心,报九重圣德。今日当了满朝文武,竟指臣是个女人,这怎么讲?倒要会集廷臣,论一论是谁人的不是!

郦相言完立起身,微微冷笑叫奇哉。那时间,怒生两道春山黛,嗔上双痕红粉腮。紫袖一扯拿起本,嗤嗤嗤,连声几响对撕开。巍然站在金銮殿,眼看着,忠孝王爷把手抬。

啊呀忠孝王,你怎么这样荒唐?我是你个老师,如何竟戏弄起来!

虽然此事有深情,你也应,察个虚来察个真。任着少年狂妄性,竟把这,糊涂奏折上明君。我居贡院无知觉,几天中,弄出奇谈与异闻。

啊呀真真奇绝!哪有个做门生的冒认老师为妻?

纲常安在礼何存,戏却师来又诳君。年少疏狂而若此,你分明,恃其势大是王亲。

啊,忠孝王,是老师可以戏弄的呢,还是王上可以诳奏的?难道说做了王亲国戚就不怕的了么?盖世功名自莫夸,轻行妄举就多差。刘门榜样今犹在,你休将,忠孝清名去学他。郦相言完容发怒,勒了勒,紫罗袍袖挺乌纱。正颜厉色金阶立,唬倒王亲一少华。

却说忠孝王一听郦相所言,又见他在金銮殿上撕了本章,正颜厉色地向着班中数落,不觉心中又惊又惑,又气又惭,只羞得满面通红,一言不能答应。

武宪王爷变了容,朝靴踏地在班中。更面色,皱眉峰,眼观文班叫孟公。

啊呀,孟亲翁,这叫怎么说?前者小儿曾到尊府见过岳母,还道:上本呢,由尔去上,只不要害了我的女儿。老亲翁也说:索性奏明了也好。

少华连日放心肠,问得真情上了章。今日保和仍不认,倒是我,小儿大胆诳君王。

啊唷,了不得!我皇甫门中哪里当得起诳奏朝廷、戏弄大臣的两般大罪!

亲翁何不上金銮,情实情虚出句言。岳父如其难为婿,这两桩,无端大罪到芝田。亭山国丈言完恼,孟龙图,弄得昏昏似梦间。

话说孟丞相听了郦君玉一番奏君的言语,也弄得半信半疑。及至闻得武宪王所云,没奈何出班质证。王亲父子等,亦随了上来。方才越众,当先又闪出一家官宰。

幞头象笏紫罗袍,按按冠来顿顿靴。怒色含眉嗔映面,出班来,一声冷笑口称奇。

啊呀,奇哉,奇哉!我梁尔明招了两三年的女婿,说甚么就是孟丽君!不知哪里来这些飞语?

梁相含嗔闪上来,朝靴飞步怒盈腮。胸横牙笏趋金殿,抢过了,孟老龙图跪在阶。

臣梁鉴有话奏闻陛下:保和殿郦明堂赘入臣家久矣,他若是个女子,岂不露一点闺仪?况他连中三元,升兵部而拜丞相。历来调停中外,燮理阴阳,所办的事非臣辈所能及,哪里是闺门之女!望吾王万勿生疑。忠孝此本无凭,望我王详察。

梁公奏罢拜朝廷,在金阶,力保明堂非女人。孟相时间无可奈,也只得,登阶抱笏叫明君。

臣龙图阁孟士元奏闻陛下:这郦保和呢,实与臣女一般容貌,一样声音,为此生疑,请他看病。况于初五日臣妻欲绝时,哪相已认过父母。若说医家有割股之心,所以将错就错,连老臣也昏惯了,不识其中端详委曲。

龙图学士奏完言,忠孝王爷也上前。但见他,柳叶凄清生怨恨,莲花惨淡动悲颜。低头拜在金阶下,没奈何,待罪彤廷叩首连。

臣皇甫少华,叨沐圣恩,居此藩王重位。臣原访知,才敢奏闻。就是此事臣亦请教过了岳父母,方敢奏闻。如知内有虚情,怎敢欺诳圣聪?

王爷言讫伏当朝,悲愤交加气不消。国丈亭山同进礼,望金銮,三呼再拜赭黄袍。臣儿问岳方才奏,怎敢把,捏造之言本上标。孟相现云初五认,不可听,保和学士巧推敲。王亲奏毕齐齐跪,元天子,暗里疑思喜气高。

话说元天子一闻郦丞相回奏的言词,并见他发作门生的颜色,心内半信半疑。又听了孟龙图梁丞相及王亲父子所言,坐在宝位上暗暗沉吟,默然不答。

少年帝主坐金銮,低首沉吟默默然。一点春心藏密意,九重喜气上天颜。心转展,意盘桓,暗自思来暗自言。

呀,可奇可奇!难道郦丞相果然不是丽君么?他说医家有割股之心,自睹垂危而将错就错,朕想这句言语,倒有几分清真的光景。

但是观其美丽容,分明相像画图中。为什么,尽情抵赖皆推假?为什么,咬定牙关不透风?莫非是,嗔怪少华婚燕玉?莫非是,流连爵位倚三公?既然不欲归皇甫,未知那,可有芳心在朕躬?

咳,且住!他既然不认此情,朕何妨帮他几句。

留得风流郦相存,朕也好,时时相近与相亲,总然难遂心中愿,做一对,知己的君臣亦可忻。如此明珠和美玉,怎么忍,轻轻易易付东平。

咳,寡人也长下私心了,且留下了郦相再处。

朝廷主意一安排,就把天颜变下来。双皱龙眉嗔色起,半抬御体怒容开。离御座,扣高台,大发雷霆叫怪哉。

啊唷,怪哉!怪哉!寡人的清静朝纲,被你们在此兴风作浪。好好的一个郦丞相,说怎么他是个女子!保和学士如何是那孟丽君。

哪有巾幅位三台?你看他,如此能来如此才。梁相尔明言得好,岂有个,这般忠臣是裙钗?你们着实相欺朕,乱语胡言进奏来。

啊,忠孝王,好生大胆!一个老师,一个皇帝,岂是被你作耍的么?若不念血战功劳,治你个欺君诳师的大罪才是。

从今好好在朝中,有事三思再上章。你若是,这等狂为仍复蹈,朕躬也,难留情分看昭阳。

啊,龙图阁孟相,你也着实糊涂,怎么连自己的女儿,也认不真切?

卿妻病内目昏沉,难道尔等也不明?一品大人贤相国,你们就,轻轻认误当钗裙。真异事,实奇闻,竟指明堂作丽君。自己糊涂还罢了,如何纵婿戏师尊。今朝上此蹊跷本,莫非要,断送王朝极品臣。

啊唷,岂有此理!寡人的一个心腹能员,都被你们胡言乱语起来!

他虽年少立朝纲,才貌无双第一奇。荐拔贤臣扶社稷,调停国政用心机。东文西武多多少,问你们,哪件之中及得他?内阁如非贤郦相,倒只怕,狂忝难决尽推愚。今朝胡乱来谈论,想必要,推倒忠良显自家。哪晓朕非偏听者,了无切忌了无疑。

嗯!满朝文武听者:你等今后再有一人擅谈郦相者,朕必从重治罪。

朝廷一旨下金銮,满朝中,文武齐声领圣宣。忠孝王爷心气忿,也只得,叩阶请罪谢龙颜。孟公也在丹墀跪,说了声,陛下天恩恕暮年。郦相明堂心得意,紫袍招展伏君前。

谢吾王明鉴之恩,臣当犬马图报。

风流帝主笑融融,御手相扶叫宰公。朕不疑卿卿勿恼,好生办事在朝中。外边倘有人谈论,立刻拿来见九重。无论官员和士庶,他若是,一声乱道候追究。寡人可与卿为主,郦先生,你莫存心但放胸。天子言完颜带笑,金銮大悦小三公。生喜色,动春风,执笏深深谢圣躬。当下散朝銮驾起,宝殿上,虾须帘卷帝回宫。

话说元天子著实爱护郦相一回,当下散朝退殿。那文武官员不敢多言,各自匆匆回去。这边龙图父子疑疑惑惑回家,武宪王爷也闷闷回府。

内中只有郦明堂,退出朝门喜气扬。离却禁城登了轿,悠悠喝道好威光。心转展,意思量,暗叫东平忠孝王。

咳!忠孝王呀!你何苦当朝上这本章,因受了这一番的羞辱气恼!

此事难言我薄情,谁家夫子嫁门生。方才如若分明认,笑倒了,合殿朝官文武臣。感荷九重相庇护,全不以,王亲情面偏于人。立传圣旨多严切,教那些,中外休言这段情。如此一来无疑虑,郦明堂,安安稳稳做公卿。

咳!只可叹母女的情分,又不能相亲了。既然已走风声,如何可来往。

明堂轿内自思量,想到劬劳又觉伤。一到府前人跪接,堂官们,齐齐叩首问安康。当时郦相传声免,跨下鱼轩往内行。走进厅门无几步,闪出个,新登金榜小儿郎。垂了袖,正其裳,喜色盈盈面有光。朝上端然深作揖,深深参见郦明堂。

老师大人台座,门生裘仲仪谨拜。

荷蒙训教授愚知,如坐春风这几时。今日又承提拔力,何当犬马报恩师。裘郎言讫厅前跪,郦相国,笑满莲花挽已迟。

啊呀,不敢不敢。老襟丈请起。

我你本是两连衿,莫论师生只论亲。提拔一言是太重,秉公取士岂私心。明堂道罢相回礼,裘仲仪,拜毕方才立起身。又向岳翁恭见了,梁公扶住面含春。回头笑对明堂拱,说是全亏指教深。言讫齐齐都进内,已见那,画梁雕槛卷帘迎。

话说郦丞相一进内堂,先见了岳母梁夫人。欢容悦色坐谈半晌,十分感激他提拔连襟。

于时郦相往花园,去问干爹干母安。阁老梁公思那事,怒容稍息挺朝冠。夫人笑问因何恼,今日里,长婿成名该喜欢。梁相就将详细说,那太太,眉尖一皱俏声言。

啊,相公!据妾身看来,莫非果是个裙钗?

为甚容颜这等佳,竟是那,倾城倾国占魁花。女儿也算非常色,彼尚奇姿胜素华。男子群中焉有此,莫非果是一娇娃?梁公见语呵呵笑,叫一声,懵懂夫人也信他。

咳!这也不过是新闻罢了,哪里可以相信。

裙钗哪有这样能,定国安邦辅圣君。委曲朝端真不错,调停王事实称能。老夫虽则同为相,内阁中,大半俱皆彼处分。就是貌娇疑似女,妇人家,哪能有此大才情。

夫人呀!郦明堂若是个女人,岂有个女儿不知之理?你看她终日欢欢喜喜,何曾有些愁苦之状?

若晓儿夫是女郎,必然虑后甚悲伤。观他终日欣欣色,准拟其身有靠傍。只就女儿欢喜状,便可以,不须疑惑你东床。夫人见说连称是,遂当新闻事一椿。按下梁公谈论事,且谈元宰郦明堂。穿石径,绕花墙,来见康家继父娘。作揖请候福体安,承欢转笑甚和详。封君喜得眉头放,相携着,连叫明堂快进房。场内辛勤须保重,不可把,万金身子当寻常。少年相国忙声请,遂出花园进己房。梁氏夫人忙入内,寒温几句不须详。于时相共香闺坐,梁素华,先把新闻报一椿。

话说郦丞相回到房中,梁夫人先就告诉说湖广女子冒名一节。郦明堂惊问道:这是哪一天的事情?素华道:未久的新闻,就是仲春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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