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芊芊岂能不明白林晨飞的意思?她推开林晨飞愈靠愈近的脸,淡淡的,却带着丝丝娇嗔:“讨厌,谁要给你看呀,”说到这里,柳芊芊似乎有些惭愧之色,低着头,摆弄着娃娃的乱卷的长发:“我不该那样说的……”
听到柳芊芊这句别人根本不明白的话,林晨飞却听明白了,他心花怒放,他一把将柳芊芊抱进怀里,紧紧地抱着:“亲爱的,你真好,真好……”
“对,好,好的结果就是要挨耳光,”柳芊芊白了林晨飞一眼,死命地推开他:“跑开跑开啦,还不出去?”
林晨飞拿起柳芊芊的小手,直往自已的脸上打,眼里渐渐地蓄起了泪花,“打,用力打!亲爱的,你老公真不是个玩意,怎能伸手打我这辈子最爱的宝贝呢?老婆,你就原谅你老公这一回吧,他是一时昏了头了,脑袋进水了,短路了,往后再也不敢有下次了。假如下次再敢伸出手来,老婆大人拿把你们手术室的剪子,直接就把这十个爪子给铰了,给秃噜喽,看它还敢不敢亮爪?”
柳芊芊淡淡地笑了:“就知道胡说……快滚你的犊子吧。”
“好啊,学会东北话骂人啦,不亏是咱们东北媳妇,有那个味。”林晨飞彻底放下心来,笑道。
走出卧室,哭喊的人不见了。只见客厅里只点着一盏淡蓝色的壁灯,整个空间显得迷离与宁静。就好像是月下的大海,海面波平浪静,海面下暗藏礁石。
林晨飞轻轻地敲了敲客房的门,“妈,二姐,睡下了吗?”
“睡?能睡得着吗?”嗡声嗡气的回答,是林母的。
只听得一阵拖鞋拖动地板的声音,门,打开了,二姐林秋荷那张宽大的脸伸了出来:“是弟啊?进来坐。”
林晨飞随后走了进去,在母亲的床边坐下,替母亲掖了掖被角,又好像发现什么,忙站起来四处寻找:“遥控器呢?空调咋关了?我说咋这么冷呢。”
“冷啥冷?家里零下二十几度呢,也没听谁喊冷。”林母将遥控器捏在手里,好像抓住遥控器,就抓住了一切。
“妈,那不一样的。老家有火炕,往上一猫,热乎着呢。南方不一样,湿气重,阴冷,不开空调会着谅的……妈,遥控器递给我。”
“空调空调,这得花多少电?”林母将遥控器塞进被窝里。
林晨飞无奈地笑了笑:“妈,人重要还是钱重要?”
林秋荷甩掉披着的棉衣,三步两跨地爬进床里边去。健壮的身子一落下,柔软的席梦思顿时乱晃起来。
“不会轻点?你以为是睡在你家的炕上啊?这床,指定花了不少钱呢。”林母白了女儿一眼,伸手抚摸着华美的床褥子。
“瞅妈又心疼了不是?偏心眼。”林秋荷小心翼翼地坐在女儿的身边,“弟,弟妹没事吧?”
“没事、没事。”林晨飞有些难为情。
“不是姐说你,你怎能伸手打人呢?人家弟妹娇嫩,花骨朵似的,哪禁得起你这大老爷们的一巴掌?我也算瞅出来了,这弟妹啊,性子和我差不多,没心没肺的,心里有啥全会往外倒腾,倒腾干净了心里就敞亮了。”
“就是就是。”林晨飞忙赞同。
“是,你们倒腾干净了,敞亮了,别人的死活就不顾了?”林母没好声气地回道。
“妈,啥死啊活的,有这么邪乎吗?”
“妈,您老人家就别跟芊芊生气了,气着了不值得。您看,现在还是芊芊让我过来跟妈和二姐说声对不起呢。”林晨飞将从床头柜上的烟盒里抽出支烟了,点着了,递到林母的嘴里。他知道,母亲的烟瘾早就犯了。
“别替她说好话,我不希得听。”林母重重地吸了一口,又粗粗地吐了出来:“这烟卷,不如老家的旱烟好抽,味太淡。”
林秋荷将被子给孩子盖严实一些,好像被子是一堵挡烟隔绝污染的墙,“妈,你也别总这样抻着了,瞧弟夹在中间多难受?只要他俩好,别的有啥过不去的?您老人家又不是一辈子住在这,弟妹咋样有啥关系?”
“啥?你个死丫头替我安排好了?啥一辈子不住在这,我偏要在这里养老,儿子给妈养老送终,那是天经地意的事情!”林母唱开了对台戏。
林晨飞连忙笑容满面地迎合母亲:“可不?妈这回来就别走了,就跟我们住,杭州说啥也比老家强。”心里却隐起了一丝担心,母亲留下来当然好,就怕婆媳俩人真刀真枪地干起来。这两天的日子,林晨飞觉得自已仿佛掉进了暗无天日的地狱。
“也好,妈回去也是一个人,在弟这儿还有伴呢,我和大姐也放心些……弟,我打算明后天回家去,快过年了,家里总有忙不完的事。”
“姐,要不然就在杭州过个年吧?”这是林晨飞的真心话,但说得很忧虑,因为不知芊芊能不能答应。
林秋荷摇了摇头:“哪能呢,家里有一大堆的事呢。”
林晨飞对农村的状况一清二楚,农家居家过日子,不仅仅是与几个人过,而是与一大群的牛羊猪鸡组成了一个大集体,轻易离不得人。
“妈在这儿过年吧?”林秋荷征询。
“用得着你胡咧咧?我可是要回去的,你啥时走,你妈随着一同回去。在这疙瘩,瞅着她,闹心,我还想多活几年呢。”林母将吸得极短的烟头,掐灭在临时用来当烟灰缸的瓷碟里。
林晨飞只得陪着笑脸相劝,林母只有一个字:回。
“回吧回吧,不知道享福的老太太。”林秋荷咕哝了一句,穿着大针粗线织成的毛衣,躺下了。
回到卧室。
柳芊芊倚在床上不知在想什么呢,淡淡的壁灯将她秀美的脸蛋勾勒得十分柔和和迷幻。
见林晨飞进来,脱掉外衣便想上床,柳芊芊拿起他的白棉睡衣便扔过去:“洗澡去。”
每晚上床前必须洗澡!对芊芊的这个硬性规定,林晨飞执行起来有些难度。在他们老家,冬季一个月不洗澡是常事。那些老年人,一个冬季能不能洗上一个澡还两说……“老婆,今晚的这堂课就别上了吧?你老公有些累了。”
“好。”柳芊芊将林晨飞的枕头扯出来扔到被子上:“那麻烦你睡沙发吧。”
这招最有杀伤力了。放着惹火的小娇娃不抱而去睡冰冷的沙发,自已的脑袋又没有被驴踢了。林晨飞忙抱起睡衣:“我洗我洗,我洗还不行吗?”
也就是让水在身上过了一遍,林晨飞便从浴室里走了出来,黑亮简短的头发梢上还挂着水珠呢。
柳芊芊从他手上拿过浴巾,“低下头来。”
“是,老婆大人,老公有罪,在老婆面前,是得低头认罪。”林晨飞跪在柳芊芊的面前,接受着柳芊芊的温柔细致地服务。
柳芊芊一边替林晨飞擦试着湿发,一边问:“你妈又在背后骂我了吧?”
“想哪去了,咱妈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你以为你妈是讲道理的人呀?看她张牙舞爪的那个样子,她恨不得一口将我吞了。”
“小傻瓜,哪有婆婆将儿媳妇吞吃了的?我妈又不是妖怪。”
“不是妖怪,也是妖怪的近亲。”柳芊芊将浴巾放在床柜上,整了整枕头,准备躺下。
林晨飞听见这话,那是又好笑又好气的,他伸手便去胳支柳芊芊:“我让你胡说,我让你胡说!我妈是妖怪的近亲,那我是什么?”
“这还不好排吗,笨猪?以此类推呀,你就是近亲繁衍的怪物。”说完,柳芊芊躲进了被窝里。
林晨飞突然停住了嬉闹的手,怏怏不快地坐了起来,顺手打开电视。
“声音开这么大,你耳朵真出毛病了?”柳芊芊探出头来。
林晨飞似乎没反应,目光直直的,好像电视里有什么东西将他的眼球吸住了。
柳芊芊翻身坐起,看了一眼电视,又捣了捣他的身子:“怎么,脱胎换骨了?”
电视里演的是韩剧《百万朵玫瑰》,林晨飞最讨厌的就是韩剧,说它们是又长又臭的裹脚布,还说在韩国忽悠不够,还弄到中国来毒害中国的良家妇女。偏柳芊芊每韩必看,每次陪芊芊看这“裹脚布”,林晨飞都得做无数遍气沉丹田才能耐得下心来。
林晨飞收回了目光,不易察觉地叹了一口气:“妈和二姐,她们打算过二天回家了。”
原来是为这个分神啊……“那明天上街买些东西吧,再给妈妈和阿姐买件衣服什么的。”
林晨飞伸过手去,将柳芊芊搂进怀里:“宝贝,还是你好。”
说着,又重重地叹了几口气。
抬头看看林晨飞一脸的苦大仇深,柳芊芊猜不透林晨飞这是为了什么而心思重重。
“大傻,干吗呀,一脸的黑线,玩酷啊?”柳芊芊用纤指抚着林晨飞额间深深的皱褶。她真希望自已的手是个烫斗,这样的话就可以将林晨飞脸上的一道道黑线抹平,烫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