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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修仙

一路上,但见飞雪迷茫,枯枝婆娑,不时听到数枝被积雪压断的声音。楚羽久怀迷茫心境,今日见得如此绚丽的山川雪景,心情渐渐开阔,不知不觉,越走越远。

正顾盼间,忽然耳闻一声霹雳怒叫,震得四周积雪纷纷,楚羽回头一看,不由得大惊失色,几乎要哭出声来,只见身后不知从哪里窜出一只黑白交纹大虫,此刻正盯着自己龇牙咧嘴,那大虫骨骼异常粗壮,吊睛悬额,尾如铁棒,肢如泥柱,想是在这大雪天气,早饿得发昏,此刻见了楚羽,指定要把楚羽当做一顿餐饭。

大虫紧盯着楚羽,两眼发光,却没有立刻扑上来,直绕着楚羽,一圈圈走起步子。楚羽六神无主,半晌才反应过来,脑海里急思对策。

忽然见大虫走来走去,灵光一闪,便想起阵法来。原来楚家祖上所得那本《阴阳九脉》极是难解,楚家代代精研,不得不涉及些左道旁门,三奇六仪。

只是阵法一般用来困人,却没听说用来困畜生。楚羽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偷看了眼脚下,正有些碎枝破石,不由生出一丝痴念来。

楚羽不敢做太大动作,直盯着大虫,心里暗想,若是这畜生忽然扑上来,我便先跳到左边再做打算。一念思此,心神稍定,身子一丝丝蹲了下来。

大虫见楚羽缓缓低了下去,停下脚步,盯着楚羽。楚羽暗自祈祷一声,开口轻轻说道:“大老虎,你跑累了,便歇歇吧,也该让我绕圈子了。”言罢,双目一边盯紧大虫,手里一边缓缓拣些碎石积雪,布起九天风雪阵。

这九天风雪阵相传是皇帝战蚩尤初时,蚩尤所创,当时蚩尤不知从何处学得了一些吞雾之术,借着浓雾布阵,打得皇帝节节败退。后来皇帝造了指南车才破了此阵。

楚羽见此时风雪迷离,这大虫在一旁虎视耽耽,不能走远。思考半晌,唯觉得此阵才能发挥最大威力。这九天风雪阵正是个反八卦阵,用来困人最是合适不过。

当下看了风雪方向,脚下正是坤二宫,便慢慢收搓积雪,不一会便堆成一根半米高竖柱,成了死门。堆完死门,楚羽两手撑地,缓缓向离九宫移去。

大虫呆了片刻,见眼前这人不思逃跑,反而玩起积雪,不由暗暗生疑。索性卧了下来,只是双目却依然不离开楚羽半分。

楚羽见大虫卧下,不明就里,心里却暗暗称喜,竟加快动作,依次堆完了景门,杜门,伤门,生门,休门,开门,片刻,便绕大虫移了大半个圈子。

正要堆最后一惊门时,不想急切之下,被一块碎石割破了手指,鲜血直流。立时,横变甫生,大虫见了血腥,再也顾不了其他,张开血盆大口,朝楚羽扑来。

楚羽慌忙之下,眼见惊门未完,阵便不成,不由两手一松,双眼一闭,一身冷汗顷刻结成了冰。

半晌,却不见大虫扑来,睁目一看,却见大虫正在圈内走来走去,焦燥不安。楚羽一看脚下,大喜过望,原来他手里刚才正拿着猎刀,手一松之下,猎刀正好插在惊门之上,立时,九天风雪阵便运转开来。

这下,那大虫在阵内再也看不见楚羽,但楚羽在外面却能看得见大虫的一举一动。

楚羽张望着那大虫神态,不由得意万分,他小小年纪,平生所学第一次发挥所用,救了自己的性命,心中之喜,委实不可以言述之。

正得意间,忽然听见一阵谈话之声在风雪的夹杂下,遥遥传来。定目瞧去,却见两个年轻道士,一胖一瘦,正有说有笑,从远处走来。

只听左边的瘦道士说道:“了尘师兄,如今仙道式微,魔道嚣张,师傅派咱们下山去联络阿林寺的惠海师叔,路途遥远,咱们且要小心行事,莫着了魔门中人的道。”

右边的胖道士打了个哈哈说道:“了音师弟,你太多心了,这风雪天气,哪来的魔道屑小。”

二人正说间,便行至楚羽身旁,忽见了那大虫,又望得了楚羽,刹那间,只见那胖道士话刚说完,又一声大喝:“畜生焉敢伤人!”拨剑而出,一道绿光闪过,那大虫眨眼便身首异处,倒在血泊之中,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发出,只看得楚羽脊背发寒,咂舌不已。

那被称作了音的道士忽然冷笑一声说道:“师兄你今日只怕看走眼了。”言罢直盯着楚羽,缓步走来。

了尘闻言,不明就里,忽然一眼看去,似是发现了阵角,不由“咦”了一声。又听了音说道:“师兄你刚才还说风雪天气,没有魔道屑小,如今魔道屑小,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了尘问道:“此话怎讲?”了音说道:“这还不简单,此地除你我二人,只有这小孩在旁,偏偏脚下却有个九天风雪阵,这小孩若是凡人,就算娘胎里学起,只怕也布不出来。”

了尘说道:“你怎知是这小孩布的阵,也许是过路神仙布的,这小孩碰巧遇见了。”

了音却不答话,厉声对着楚羽说道:“你这小孩,最好老实点,我来问你,这阵是你布的吗?”

楚羽细见了两个道士装束,只觉十分熟悉,细想之下,正和当日里弄昏父亲的老道士装束一致,后来父亲便郁郁而终,不由得咬牙切齿。一言不发,直怒视着了音。

了音忽见眼前小孩怒视着自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回头对了尘说道:“师兄,这小孩断定是魔道孽障,你我谈话只怕被他听到了。”言罢,拔剑在手,作势欲砍。

了尘见状,忙里一拦,说道:“师弟不可轻举妄动,莫要错杀了好人。”言罢,走至楚羽身旁,轻言问道:“小孩子,你今年几岁啦?”

楚羽冷眼旁观,看出这胖道士杀死大虫正是为救自己,不由对这胖道士心生善感,但想起亡父音容,没来由心里一阵隐痛,仍是一言不发,,冷冷盯着二人。

了尘无奈,沉吟半晌说道:“如今事关重大,我等肉眼,也看不出所以然来,师弟,你且在此等候,我带这小孩回去面见师尊,让师尊法眼辩明。”

了音闻言,说道:“如此也好,师兄快去快回。”说完怒视楚羽一眼,寻了一地,暗结道印,静坐下来。

了尘不由分说,抱起楚羽,快步向山上走去。楚羽初时使劲挣扎,怎奈了尘双手似乎有万斤之重,不动分毫,行到后来,了尘愈走愈快,楚羽一看之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了尘不知何时已经踏空而行,正在云端之上。

楚羽越看越是兴奋,只见四周云雾缭绕,雪气弥漫,耳听得风声呼呼,鹤鸣不已,不由疑似梦里,渐渐放松了挣扎。

不多时,忽见脚下一片楼宇屋舍,人影绰绰。了尘收起法力,二人缓慢降落于地。楚羽在了尘的带领下,来到屋舍前方,只见一处琉璃大门,气势威严,上面三个劲书草字:观云阁。

楚羽暗道:莫非害死父亲的臭道士便是住在这里吗?

二人进了门,穿越一个巨大的广场。眼前忽然出现一座大殿。门口一年轻道士见了了尘,似觉惊讶,了尘说道:“弟子了尘有要事求见各位师尊,麻烦了空师弟代为通报。”言罢,垂首一礼。

那被唤作了空的道士还了一礼说道:“师兄稍候片刻。”

过了一会,了空返回说道:“师兄请进吧,几位师尊已在大殿等候。”

了尘拉着楚羽进了大殿,楚羽在门外见观云阁处处宽广,进了门,才发觉这大殿其实却一点也不大,殿内四周挂满了人物神像,一个个仙风道骨,神色各异,正眼看去,对面正坐着一中年道士,双目生威,仪表堂堂,手捏道指,此刻正盯着楚羽张看。

左右旁边分别坐了三位道士,其中一位却是个三十岁模样道姑,生得慈眉慈眼,面带春风,此刻俱都盯着楚羽,一言不发。

楚羽细目一一瞧去,忽见左边中间的道士分外熟悉,一看之下,正是当日里害死父亲的老道士,名字还记得叫玄净,不由得气愤填膺,直死死盯着不放。却见玄净似乎不记得楚羽,好似当日未曾注意到楚羽,只是盯着楚羽打量。

了尘正要开口,忽听中年道士说道:“了尘师侄不必多言,此间事情,诸位师尊都已明了,你且下去吧。”

了尘领了言,低头看了楚羽一眼,出了大殿去了。

忽听那中年道士左右看了一眼说道:“诸位师兄怎么看待?”言罢,微微一笑,似是眉有喜意。

半晌,忽听那道姑说道:“诸位师兄都不说话,想来对这孩子资质有不中意的地方了,如此,师妹便开方便之门,收下这孩子做关门弟子吧。”

她话刚说完,又听旁边一肥胖道士笑了一声,说道:“师妹好大的胃口,二百年前抢走了本该属于我的了了师侄,今日却又要和我抢徒弟。”言罢,不待别人说话,遥遥指了楚羽,面带慈笑,说道:“小仙童,来来来,让爷爷抱抱你。”

楚羽正盯着玄净,忽然见肥胖道士称自己小仙童,莫名其妙,转了眼神,望着那肥胖道士哑口无言,却一动不动。

忽然耳闻一声叹息,只见玄净上首坐着的三十岁左右枯瘦道士说道:“罢罢罢,贫道修行千年,却不曾见过如此良玉美质,莫非苍天终于开眼,遣此仙童下凡来拯救芸芸众生吗?”

又听玄净接口说道:“如此是观云阁之福,众生之福,仙道之福,只可惜贫道和玄悲师兄早已立誓不再收徒,不然今日真要争上一争。”言罢,一声叹息,和那枯瘦道士同时暗结道印,垂眉不语,心神去往那道界空门了。

楚羽听得这几个道士之言,已然知晓这几个道士心意,想来是把自己当作投山拜师的了,但听那几个道士说自己良玉美质,却不明何意,忽然想起亡父面容,心中暗道:“我若依了他们,岂不是认贼做父?”恍然间,却又记起了尘风采,心中着实羡慕,不由得心神不定,一片愁苦之色。

忽然又听玄净下首的黑面道士说道:“这孩子虽然仙骨极正,然而劫难重重,依我观之,未必成得了正道。”

道姑接口说道:“良玉出深山,当经千刀刻。纵然万劫灭,也是造化缘。依玄苦师兄之言,今日是不会和师妹争了。”

黑面道士不置可否,又盯着楚羽,一言不发。

又见道姑下首的年轻清秀道士说道:“这孩子不但仙骨极正,而且隐隐有极乐世界之主三十二像,但是心性怅然,腹间似是有怨,却少了如来佛祖渡化众生之怀。”

众人正指说间,忽然见楚羽走到那道姑面前,回首一指玄净,问道:“你们谁和这位爷爷关系最亲密?”

众人都觉惊讶,想不明白楚羽何故有此一问,俱都望着楚羽,目露惑色,只有玄净和玄悲神游不知。

原来楚羽着实羡慕仙家风采,眼前五人不知看中自己什么地方,皆有收自己为徒之意。忽又想起要找玄净报仇,也得学好本事。他小小年纪,诸逢身世横变,许多事理也渐渐明白。如今人在屋檐之下,也只好低下头来,但是仍然记恨玄净,故意反言一问,察言观色,打定主意要在眼前五人当中找一个和玄净关系最不好的为师。

见五人神色,楚羽解释说道:“我叫楚羽,今年十岁,家在楚家湾,自幼父母双亡,我听说这山上有仙人,便来拜师学艺,我见这位爷爷慈眉慈眼,便想拜他为师,可听说他不收徒弟,只好找个和他关系最好的为师。”

他平生第一次撒谎,而且是在一群仙门高人面前,不由得小脸通红,砰砰心跳。

好是众人听得这清脆的稚音在殿堂回荡,如听天籁一般,竟没有注意,闻言皆露出恍然神色。楚羽偷眼去看,却见玄苦和那肥胖道士皆一脸喜色,道姑和身旁的清秀道士正目露愁苦。

楚羽暗暗称喜,也许是母性释然,他早有意投在这道姑门下,如今见众人神色,暗想天随我愿。连忙话锋一转说道:“不过我和这位姑姑一见投缘,若是各位师父成全,我便投在这位姑姑门下。”

玄苦和那肥胖道士闻言,转喜为怒,未待发话,道姑眉里带笑,一把拉住楚羽连连说道:“好孩子,好徒弟。”

却见肥胖道士转头对中年道士说道:“玄智师兄,如今但凭你做主,我门下人才凋零,我……”

未等他说完,中年道士说道:“玄真师弟,道法全凭因缘,这孩子既然认准了玄慈师妹,便由得他去吧!”

道姑闻言,更加欢喜,对楚羽说道:“羽儿,如今你投在我门下,我便为你取一法号,今日你踏雪求道,雪者,五叶,便作了叶吧,也好忘记那三生忘事,六道烦恼,你可喜欢?”

楚羽听得一声羽儿,恍如梦里,自从父亲去世,便再没人这般叫起自己,如今被玄慈叫起,不由更生亲近之感,不知不觉说道:“弟子喜欢。”

玄慈当下为楚羽一一介绍了众人,说到玄真之时,却听玄真冷笑说道:“小师妹今日又捡了宝,只盼来日咱们观云阁里再出一个了了。”言罢,长袖一甩,却不和众人道别,出了殿门。

玄慈却恍如未闻,自顾解说,原来那清秀道士却正是玄真口中所说的了了,玄慈的徒弟,正和楚羽一辈。了了天资聪颖,一百多年便得了正道,观云阁以术业高低论事,是以这大殿之上有了了了一个蒲位。

玄慈得了楚羽,分外高兴。见无他事,辞别众人,领着楚羽,朝殿后走去。

越过大殿,眼前忽然一片开阔之地,楚羽一眼看去,竟看不到边际,地上立着许多高大的泥台,一数之下,竟有十七个。

楚羽暗暗称奇,正要相问,玄慈却拐角一转,朝一高台走去。行至台前,忽见台面上孤零零写着“玄慈”两个大字,抬眼看去,最近处一高台却写着“了了”两个大字,再远却看不清了。

绕过高台,后面忽现一排屋舍。玄慈领着楚羽走入正中一间小屋。推门而进,只见屋内陈设极是简单,只一床一蒲而已,墙壁上挂满了人物神像,却和大殿壁像极是相似。

玄慈拉了楚羽,席地而坐,开口问道:“羽儿,你可知道我观云阁修得是什么道?”

楚羽闻言,楞了半晌,说道:“应该是长生不老的道。”

只见玄慈忽然一震,眼中浮现一丝迷离神色,半晌轻叹一口气,徐徐说道:“为师今日听你说起长生不老,便想起一件仙门恨事,若说长生不老,只怕再没有比这更正确的了,但是仙门中人眼界却不止于此,历来以羽化飞升为无上目的。可惜仙道渺茫,这一千多年来,从没听说有羽化成仙的事情。”

楚羽闻言,不明何故,玄慈却拉了楚羽坐下,继续说道:“你且静坐下来,听为师为你慢慢道起。”

“我观云阁创自祖师散云真人之手,如今已经有一千八百余年,你是第三代弟子。这道法和俗世里的道门却不相同,乃是以参透天意,得窥仙道为最终目的。说起这道门境界,有人把它分为九层,分别是气清,神宁,心灵,结胎,纳丹,洞明,归息,眠游,大乘。其中前三层叫做太虚境,那便是俗世里道门的最高境界,中间三层叫做真人境,最后三层便叫做仙人境。这仙人境说来好笑,其实万万不能叫做仙人境。不然早就羽化飞升了。你玄智师叔于一百多年前便到了大乘之境,可惜竟没有丝毫飞升迹象,我们也不知道错在哪里。就连你祖师是否真正得道飞升,我们都不敢肯定,他所遗留的道诀里也没有说起。到现在,这世上究竟有没有仙人,我也渐渐疑惑起来。好是修行此道,倒也脱离了生死轮回,能做个人间神仙却是不假。不过,也有人把道法不分任何境界,他们认为悟道只在一瞬间,其实这是佛家的说法,但偏偏道门里也有人这样修行,那也没错,佛道原本是一家,昔年道家真祖菩提祖师便是西方极乐世界之主如来佛祖座下十大杰出弟子之一,法号须菩提,擅长解空,如来佛祖曾赞他是解空第一,自叹不如。你玄悲玄真玄苦三位师叔便是如此修行。如今你投在我门下,便该依前者修行,循速渐进,不可急躁。你了了师兄天赋异常,只一百多年便到了归息境界,别说是我观云阁,便是四海之内,也闻所未闻。不过他平生奇遇甚多,也是异数,但是你仙骨极正,即便没有他那般造化,为师也希望你能超越于他。”

楚羽闻言,暗暗记了九个境界,说道:“弟子竭尽全力,不让师父失望。”

玄慈默盯楚羽半晌,忽然开口说道:“你这孩子,怎知道法艰深,想你了了师兄何等智慧,你平生劫难重重,能及他一半,为师便心满意足了。”

楚羽闻言,直如冷水浇头,不知玄慈为何话锋忽转,一时楞在一边。

半晌,玄慈叹了口起说道:“今日我便传你第一层气清口诀,这气清乃是入门之关,意在炼化体内戾气,怨气,不平气等浊气,为以后修行打下根基,是以别的境界不提,这气清之界却是年纪愈小,历经世事愈少,修行就愈容易。”

当下,玄慈便教了楚羽打坐调气的方法和气清的口诀,楚羽自小熟悉阴阳术语,气清口诀不用玄慈解释,便已明了,玄慈见了,连连称奇。

当天,楚羽一人便在屋内调气修行,他初遇道法,只觉好奇不已,自顶而下,修炼开来。

初时,但觉一切顺畅,浑身舒泰之感绵绵不绝,不由渐修渐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体内之气正在调引之下往心田流去,忽然眼前竟出现一条身影缓缓向自己走来,细目一看,却是楚乡,耳听楚乡惨然说道:“羽儿,你怎可认贼做父……”楚羽一乍之下,便已醒来,只觉胸口一阵闷痛,暗称不妙。

却见不知何时,外面已是黑夜时分,楚羽暗自思虑,不明所以。忽然听得门外了了的声音说道:“师父,我这龟定玉早已经用不着了,今日小师弟初来,便作个见面之礼。”

耳听玄慈说道:“如此我便代羽儿先行谢谢你这师兄的美意。”

了了说道:“同门师兄,何必见外,弟子只盼我神州大地人才如笋,共击魔道,也不负了正道威名。”

又听玄慈叹口气说道:“灵儿,你今日说羽儿腹间有怨,心性怅然,我还不信,今日我和他就近一看,才知你所言不假。想来师父这洞明的根基还在你下啊。须知我道门修行最忌气杂,若是心怀怨恨,只怕连气清的门槛都越不过去,我见猎心喜,收了你这小师弟,现在想来,也不知是对是错。”

又听了了说道:“师父放心,玄净玄真玄苦师叔那里,弟子决计不让师父受一点委屈。”

楚羽闻听二人谈话,不由心内一片冰冷,他自丧父之后,寄人篱下,无亲无靠,今日见玄慈对自己亲爱有加,只道终于有了安身之地,不想这观云阁内分明有内讧不断,玄慈等人不知看中自己什么地方,纷纷要收为门下,暗植羽翼。

听得玄慈推门进来,楚羽整理神色,行了一礼说道:“弟子见过师父。”

玄慈伸手拿出一块绿玉,那绿玉在夜光之下,竟闪着幽幽的光亮,忽明忽暗。玄慈说道:“羽儿,这是你了了师兄送你的龟定玉,此乃上古宝物,定心养气,对你太虚境的修行大有帮助,快来谢过你师兄。”

楚羽见玄慈对了了钟爱有加,他小孩心性,不知不觉竟对了了生出一丝嫉恨,闻言迟疑不前,也不接玉。

了了何等神通,看在眼里,说道:“师弟,此物正如师父所言,佩带身旁,修行事半功倍。”

楚羽依然不动神色,半晌,忽听玄慈说道:“罢罢罢,这孩子果然成不了气候,我今日好生糊涂。”

楚羽闻言,没来由心里一阵酸痛,想起亡父音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出门外。

身旁一阵风声,却是了了紧紧跟在身旁说道:“师弟去哪里,师兄就陪着师弟。”

楚羽闻言,更生愤怒,忽然停下嚷道:“你仗着道法高深,欺负一个十岁小孩吗?”

了了闻言,默然半晌,忽然眼现苦痛神色,似是自言自语说道:“其实我小时候和你一样,我有一个比我大两岁的姐姐,有一天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一颗大树桩,给我做了一头木马,我天天骑,夜夜想,睡梦里都是骑在木马上的样子,却从来不让姐姐碰摸一下,即便我玩累了,也是如此。”

“一天早上,我照例起床骑我的木马,可是翻遍整个院子,却再也找不到我的木马,我急得哭个不停,直说是姐姐把木马藏了起来,父亲无奈,便责问姐姐,谁知姐姐也说不知,那时候我也和你现在一样聪明伶俐,父亲对我十分疼爱,见我哭个不停,便狠狠打了姐姐一顿。时至今日,姐姐身上的伤痕还不时在我眼前浮现,后来我长大一些,便知道那木马根本不是姐姐藏的。我平生行事光明磊落,却惟有这件小事怎么也放不下心去,慢慢误了修行,今日见师弟你这般睚眦,实在不想你重蹈覆辙,你纵然年纪还小,但是六亲无靠,孤身行道,也该明些事理,有些事情,天意在上,实在没有办法。”

楚羽静静听他说完,忽然想起父亲平日也是这般教导自己,不由一脸愧色,却见玄慈不知何时已站在身旁,开口说道:“羽儿,你师兄教诲,你可听到了?想来我刚才和你师兄谈话你也听到了吧,不错,我观云阁内确有些不当之事,为师日后自当对你一一说起,想你了了师兄,纵横道门百年,仙法人品,都是四海一流,我纵然对你疼爱有加,却也不能厚此薄彼,为师对你期望甚高,你且不可为了争宠夺爱,让为师失望。”

楚羽闻言,更加惭愧,低声道:“弟子知错,还望师父师兄原谅。”

玄慈走上前去,把龟定玉挂在楚羽胸间,只觉通体冰凉,体内浮躁之气似是一扫而空。耳听玄慈说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当夜,玄慈为楚羽寻了一间小屋,嘱咐一番,便离去了。

楚羽夜间想起白日之事,思虑半晌,都得不出所以然,照着道法口诀,修行不停,只觉比白日更进一层,似是龟定玉起了一些作用,但是一到最后时刻,依然出现父亲幻像,又见玄净在一旁嘿嘿冷笑不停。

反复修炼,都是如此,忽想起玄慈所言,恍然大悟,暗道:是了,我对父亲之死有怨,对玄净不平,体内杂气流至心田,便化出幻像,只是我体内怨气竟如此之深,连这上古宝物都不能化解,我自己怎么却不知道?

念及此处,心间一片恍然,忖道:“莫非天意如此,让我父仇难雪,家恨不平?”

一连几日,俱都如此,体内怨气不但没有丝毫化解,反而似乎愈炼愈多,腹间不时隐痛,直折磨得楚羽心神俱瘁。

一日,玄慈忽然招了楚羽说道:“羽儿,今日海底城阿林寺你惠海师叔登门造访,你跟着我去长长见识。”

楚羽领言,师徒二人来至大殿,几位师叔早已坐定,片刻,玄智忽然起身喜道:“道友已到,几位师兄随我出门一迎。”

众人来至殿外,只见远处四个袈裟僧人正说笑走来,带头一僧人须眉皆白,神目清澈,正是阿林寺方丈惠海,身后三个僧人也相仿年纪,左首一通体剔白僧人却拉着一个和楚羽年纪相仿的小和尚,那小和尚浓眉大眼,骨坚肉实,见了楚羽,咧嘴一笑,未见作状,一指点来,一道白光朝楚羽遥遥飞来。

那白光初时极为缓慢,扭扭转转,如灵蛇出洞,朝楚羽面门射来,行到最后,却愈来愈快,眨眼便到楚羽身旁。玄慈见了,暗暗心惊,这小和尚定是见了楚羽,童心大发,故意出手一试,楚羽入门不到五日,万万接不下来,若玄慈去接,却又失了身份。

楚羽初见那白光朝自己缓慢飞来,只觉似是被那白光锁定,浑身竟不听使唤,暗觉无论如何都躲不过去。眨眼间,白光加速,已到面门。暗叹一声:罢了,父亲常说我天赋异常,师尊们都夸我仙骨极正,不想天外有天,这小和尚和我一样年纪,却有如此神通,我今日定要当众出丑。念及此处,打定主意,无论疼痛如何,决不出声半分。

那白光顷刻便至楚羽眼前,只离楚羽眼球半分,却忽然消失不见。睁眼看去,却见惠海正遥遥微笑,想是惠海后发先至,收了这白光。

耳听惠海一声佛号:“这位小施主好深的定力,玄慈道友好大的造化。”

他不去责怪那小和尚调皮,反而夸奖玄慈师徒二人,足见对那小和尚护短之极。

玄慈闻言,轻笑一声说道:“愚徒入门不足五天,倒让大师见笑了。”

她这话针锋相对,自是护短楚羽之词。

当下,众人忽都哈哈大笑,化解了尴尬。

众人进了大殿坐定,楚羽望着那小和尚出神,那小和尚见状,不断朝楚羽挤眉弄眼,楚羽不明所以,暗觉好笑。

惠海望了楚羽半晌,说道:“这孩子好俊的骨头,我那师侄也是万里挑一,却不及令徒百一。”

玄慈说道:“大师过奖了,令徒心性单纯,正是佛门衣钵不二传人,我这徒弟心性怅然,争强好斗,却不及令徒之一。”

惠海说道:“道友如是之说,老衲便明言开告,这孩子劫难重重,只怕眼前便有一劫。”

众人都“哦”了一声,却听惠海接着说道:“也罢,这孩子与我佛门倒也因缘极深,老衲便种今日之因,以收来日之果。”言罢,一指遥遥点来,一道金光闪过,楚羽只觉一股神力自顶而下,浑身一颤之下,竟觉说不出的轻便自在,腹间疼痛早已忘掉。

玄慈见状,一脸喜色,连忙拉了楚羽说道:“羽儿,你得了你惠海师叔的罗汉指,还不快去道谢。”

楚羽不明所以,也不知道何为罗汉指,正要道谢,却听惠海说道:“师侄不必多礼。”

玄慈不依,忽眼光一亮,伸手从楚羽颈下摘掉龟定玉,走到那小和尚前,直把龟定玉挂在小和尚身上,又垂首对惠海一礼说道:“愚徒何能,竟亲得大师罗汉指,我这龟定玉倒让大师见笑了。”

惠海微微一笑,起身还礼,说道:“道友太客气了。”

楚羽见玄慈如此郑重,愈觉好奇,忽见那小和尚拿了龟定玉,握在手心,似乎正在运气,眨眼间,那小和尚神气似乎更加清朗。楚羽一看之下,暗暗忖道:“原来这龟定玉修行之时是要握在手心,我初时好生糊涂。”不由恼恨起自己。

忽听了了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师弟不必挂心,你得了罗汉指,便再用不到那龟定玉。”

楚羽闻言,正要问起,却听众人已论起仙法,不得住了嘴。心里却暗暗纳闷。

楚羽听得众人论道,都是些高深仙法,一点也听不进去,却见那小和尚神色凝重,似在细神倾听,暗暗疑道:“莫非这小和尚能听得懂吗?”

他童心未泯,对那小和尚挑衅仍耿耿于怀,见状暗下决心,定要超过那小和尚。

忽听惠海说道:“老衲数月前云游至那北冥之地,眼见魔烟滚滚,妖气蔽天,北冥众生直入炼狱,只盼众位道友共举灭魔之剑,纵然粉身碎骨,魂归道冢,也显我正道之仁。”

楚羽闻言,不知北冥为何方,也不知何为道冢,心里却暗暗好奇。

又听了了说道:“听师叔说起,我也想起一件事来,我数年前到北冥巫江,便遇上了那鬼苍生,果然名不虚传,我和他论道七七四十九日,不分高下,后来和他比斗仙法,仗着法宝众多,侥幸和他打了个平手,凭心而论,我却万万不是其对手。”

玄智接口说道:“其时,了了师侄已到眠游之境,如今那鬼苍生又吞食了幽冥珠,只怕已非当年之境,依大师观之,该如何是好?”

惠海闻言,沉吟半晌,说道:“依我看来,那鬼苍生也不像大奸大邪之辈,倒是那幽明洞主实在罪恶累累,专练人魄,吸取人精,老衲渡众生之苦,委实看不下去。”

楚羽闻言,暗暗吃惊,忖道:“这世上真有妖魔鬼怪吗?”

众人一直论到子夜时分,方才议定,纷纷告辞,玄慈等人极力挽留,却终让惠海等人走了。

回到玄慈小屋,玄慈喜道:“羽儿,为师今日带你去果然没有去错,你心中定是疑惑为师为何要把龟定玉送给那小和尚吧。”

楚羽问道:“那罗汉指究竟是何物?”

玄慈说道:“佛家修行,共有三境,分别便是罗汉,菩萨,真佛,每层皆有一惑,从凡人到罗汉须过沙尘惑,成了罗汉便跳出五行,摆脱生死轮回,你惠海师叔早得罗汉正果,这罗汉指正是佛门不二的神力与意念的精华,你得了这罗汉指,真是天大的造化,以后修行,便再不会受沙尘蒙目,俗气攻心。依我观之,十年之内,你便可到真人境。”

楚羽闻言,想起前几日修行异状,心里却暗暗称疑,辞了玄慈,回屋去了。

当下盘腿调气,修行开来,果然一路无异,只觉真气顺畅,豪无凝涩之感,行至最后,始终也不见幻像出现。复又回头循环,依然如此,不由对惠海暗暗称谢。

晃眼之间,三个月过去了,楚羽夜夜不眠,奋力修行,罗汉指果然神物,不知觉间,竟到了神宁之境。玄慈见了,暗暗称喜,传了神宁的口诀,又鼓励了一番。

这日,楚羽正调息间,忽然了了走进门内,领了楚羽,朝玄慈小屋走去。走进门内,玄慈正闭目静坐,身旁却立着三个道士,细目看去,其中一人正是当日带楚羽上山的了音。

了音早知楚羽之事,见了楚羽,喜笑颜开说道:“小师弟别来无恙?”

楚羽对了音心存善感,说道:“师弟一切安好,有劳师兄挂念。”

玄慈睁目一看,唤众人坐下,了了说道:“师父,你看这明日试剑大会如何是好?”

玄慈默然半晌,忽然回头对楚羽说道:“羽儿,我曾对你说起我观云阁之内有些不当之事,今日便对你一一说起。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我观云阁创自散云师祖之手,是在一千八百年前,其时,我神州大地可不像今日这般冷清,那时候,求仙拜道之士多如过卿之鱼,四海之内,都是庙宇道门。渐渐,这些门派之间便有了矛盾,每日都有比斗仙法,流血牺牲之事发生。各个门派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便在门内每隔一定时间举行一次切磋,渐渐行成了一股潮流。我观云阁也不例外,每隔三月,便有一次试剑大会。昔年,你散云师祖共有二十三名弟子,真正得悟正道的有十六个。师祖有云:凡入仙人境者便可以收徒,赐道土,筑高台,成一方宗师。是以外面便有那些高台道土。那些年,我门内争斗日日不息,这试剑大会虽然名为切磋,但是凶险程度却也不逊于寻常武斗,那些报名参战的弟子哪个不是每位师尊平生最得意的弟子?然而却终有胜负之分,如此一来,战败弟子的师尊脸上未免便挂不住。于是,一些经常战败的师尊们便暗成一系,互相指点对方的弟子,只因每个人的际遇不同,看法也就不一样,这样倒也有很大帮助。后来,我收了你了了师兄,平生试剑,未曾一败,也为我脸上争了不少光彩。时间长了,你那些师尊门便嫉恨有心,特别是你玄净师叔,一怒之下,竟发誓不再收徒,和你玄苦玄真两位师叔暗成一系,你玄悲师叔早些年历经大苦大悲,这些虚名倒看淡了,至于他不收徒弟,却是另有原因。你玄智师叔为本门掌教,谁也偏袒不得,做得了个中间人。你另外的那些师叔走的走,死得死,只剩下我孤家寡人,好是你了了师兄渐渐立道,这些年我才渐有所靠。想当年,我为了在大殿之上为你了了师兄设一蒲位,却是何等艰难。”

她一一说起这仙门旧事,脸上不由泛起一片红晕,似是忆起去日风光,感慨不已。

又听玄慈接着说道:“后来仙门渐渐平静下来,你玄智师叔见这试剑大会有伤同门和气,便在一百年前取消了这项千古遗俗.不想如今仙道式微,魔焰冲天,你惠海师叔渡众生之苦,举灭魔之剑,我等正道之士,却也推辞不得,是以这试剑大会便又旧事重提。”

楚羽忽然明白玄慈苦心,说道:“师父之意,弟子已经明了。”

玄慈怅然一叹:“这世上若没有争斗,人间却也少了多少劫难。”

楚羽闻言,不以为然,暗道:“若有一样东西,他说是他的,我说是我的,却该如何是好?这世间若没有争斗,只怕便没了取舍。”

当下,了了又为楚羽介绍了另外两位道士,分别是了心,了乐,和了音一样,都是玄慈的弟子,只因了了虽然有权收徒,却不便开此先例,玄慈便谴门下弟子到了了道土,由了了指教,只留了楚羽一人在身旁。

玄慈说道:“明日之会,了音押头场,灵儿断后,我听说你玄真师叔座下的了凡数月前忽然悟道,功力只怕不在你下,且要小心为是。”

了了闻言,怅然半晌,说道:“百年磨剑,霜刃未试,只怕明日之会,再是凶险不过。”

第二日,楚羽赶了个拂晓,果见道土之上,人来人往,个个摩拳擦掌,神采奕奕,不多时,见了了领了了音三人进了玄慈小屋,众人坐定半晌,忽然听得一声钟响,一起朝大殿走去。

来到大殿门外,几位师叔早已到齐,四周站满了观云道士,玄慈方坐定,忽听玄净说道:“师妹百年静修,想是功力更进,刚才我和几位师兄们商量,一会我们二人先上去切磋一把,也好给后辈们长长见识,不知师妹意下如何?”

四周轰然一片叫好,楚羽闻言,暗觉恼怒:“这老杂毛刚来便出言挑衅,今日之会,果然不是好会。”

玄慈笑道:“师兄有命,师妹岂敢不从。”

玄真忽然一眼朝楚羽望来,片晌脸上闪过一丝嫉色,冷笑说道:“师妹好大的福气,关门弟子三月便到了神宁之境,真是千古少有,可喜可贺。”

楚羽闻言,暗想起玄慈嘱咐,在这几人面前不能得意,不等玄慈说话便道:“师叔过奖了,师侄不过是运气好了一点而已,若论资质,其实愚不可救也。”

他自以为这话说得得体,果见玄慈一脸赞色,正得意间,玄真厉声说道:“师父们说话,那有你说话的地,还不给我下去。”神色之厉,与当日初见楚羽之时判若两人。

楚羽闻言,强自忍了怒,退到玄慈身后,不再吭声。

玄慈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却听玄智打了个哈哈说道:“如今时辰已到,还请玄净师兄和玄慈师妹下场一露仙风,也好给我们这几把老骨头解解谗。”

玄净起身一礼说道:“师妹请。”

玄慈起身回礼道:“还是师兄先请。”

玄净却不再多让,未见作势,众人只觉一阵轻风吹过,玄净已身在殿前广场,手中多了一把漆黑的短剑。

玄慈见了,也不多让,身如彩凤,忽然斜飞出去,片刻已在半空之中,扭转身躯,徐徐落至玄净身前,手中持了一把拂尘。这二人一快一慢,一动一静,相映成趣,只看得众道士一片叫好。

场上二人俱都一动不动,似在等对方出手,半晌,玄净似是不耐,一口散气遥遥吹来。

楚羽见了这情景,不由气愤填膺,玄净当日害死父亲也正是如此。耳听了了说道:“这便是春秋气,内含仙力,中者生机渐绝,命不能久矣。”

却见玄慈并不躲闪,也一口气吹去,当下二人立时分开,各向后方退去,似是怕沾了对方的春秋气。玄净退飞之时,一剑挥去,一道乌黑细芒,朝玄慈射去。借着一挥之势,退得更远。

玄慈见了细芒,退步之间,忽然身如游龙,一鹤冲天,避开了细芒,人在空中,一拂挥去,刹时,数千道细芒朝玄净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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