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四月早已是莺飞草长的时节，午后有些闷闷的热，像是要下雨了，阳光被院中的梧桐树遮掩，投在地面一片寂寂的阴凉。青雨倚在树下，手里摆弄着落下的梧桐叶子，慵懒的听着风吹梧桐树发出的窸窣声响。后院里总是这般安静，不过隔了一道檀木雕花的门竟仿若与楼里那片旖旎风光缱卷缠绵隔了万世的距离。青雨眯着眼也不去理会那些喧嚣。不大会又听见后门的响动，这才猛的睁开眼睛，脏兮兮的小脸露出难得的笑容。想是六子哥来了。
青雨起了身，果然卖胭脂的六子开了门进来，守门的大汉因认得他也不做多说。
“六子哥，今儿个怎么才来？我等了你好一会，以为你不来了呢！”青雨咯咯的笑着迎过去。
“师傅交代了好一会，你这丫头是在等冰糖葫芦吧，我给你拿了两只。”六子递过冰糖葫芦，和青雨一起走到树荫里。
青雨6岁时家乡发了大水，父母都冲了去，她便辗转被卖到濯洲城的水月坊，孙妈妈念她年纪小就留在后院给姑娘们烧水，一个人睡在破柴房，十年来打骂自是常事，还不许出去，头年悄悄跑出去给抓回来后吃了好些鞭子，那些伤痕让青雨到现在还记得。六子来坊里卖胭脂已经几年了，也就和青雨熟络起来，还待她极好，总给她讲些外边的故事，算算他也是青雨唯一的亲人了。
“六子哥，上官姑娘昨个儿给人接走了，这会还没回呢！”青雨咬着小巧的山楂，酸的缩了缩脖子，大眼睛溜圆的看着六子，她知道六子喜欢上官姑娘好久了。
“哦，不怕过些天我再来。”六子眼神黯淡下去，还是个了青雨一个笑容。把她头发上的脏物挑下来。
两个人站在大大的梧桐树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像是流年还静好，他在她也在。谁也不去理会世间有多少的纷扰，青雨却从不稀罕那些脂粉，那些东西也只坊里的姑娘们才用得起。
“哟，你个下作的东西！又偷懒，看我不打你。”孙妈妈不知何时进了后院，手里还握着手指粗的树枝，嫣红的云锦纹披纱褥裙摇摇曳曳的像青雨逼近。
“啊，六子哥你快进去。”青雨赶紧推了六子走，自己也往柴房里逃。“妈妈，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小兔崽子，还有你不敢的！老娘看你就是皮痒了！”孙妈妈凶神恶煞的进了柴房，六子就听见树枝落在肌肤上的声音和青雨的哀求。眼下他是帮不了忙的，不然只会让青雨挨更多的打。他也只能在外边着急。
顺着门的缝隙就瞧见了青雨瑟缩在墙角无处可逃，树枝就那样一下一下落在胳膊上。
青雨也不再乞求，只含着泪咬着唇直直的盯着老鸨看。这是她一贯的方式，果然老鸨再打了几下也停了手。“死丫头，把柴都给老娘劈完，再偷懒打死你。”青雨抹了眼泪，蹲着不动。瞧见老鸨扭着屁股风骚的出了门。看见六子还立在那又呵斥到“要卖胭脂便去卖，别在老娘地盘上撒野。”六子只顾低下头，递过几盒胭脂“我，就不进去了，麻烦妈妈给姑娘们送去，银子下次算。”阳光更毒辣起来，六子好看的眉头皱着，额上渗出水珠来，又听见青雨轻微的啜泣。
